这是一家很普通的赌场,论面积,大至是我在上海时常去的黄金俱乐部三分之一左右,赌场的布置格局具有典型的北方风格——楼下大厅对普通大众开放,共设有两张赌台,其中两张骰宝,一张天九,另外一张是番摊,原先酒楼的包房则改为单间,主要以斗纸牌,玩麻将为主,至于楼上,则是赌场的办公地和贵宾区,楼梯口旁永远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看场,除了赌场自已的人,便只有受到特别邀请的重要客人才能踏上楼梯,一探究竟。WeNXuEmI。cOM</p>
赌场的生意很红火,四张赌台前都围满了赌客,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紧紧盯住赌台上花花绿绿的各色筹码,叫喊着,叹息着,咒骂着,欢呼着,每个人的性格在这以金钱为胜负的生死战场上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或冷静,或急躁,或瞻前顾后,心谨慎,或大手大脚,满不在乎,每个人都想成为捕食他人血肉的恶狼,但其中的绝大部分,只会成为他人猎物。</p>
天下熙来,皆为利来,天下攘往,皆为利往。钱,就是为了你,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多少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p>
站在门口,看着赌场大厅里那些专注的赌客,我在心中暗暗叹息。</p>
羊就是羊,羊的悲哀在于,无论怎样的肥大强壮,最后也只会成为狼的食物。</p>
进入赌场,我并没有急着挤到赌台前押注,那是一般人的反应,也是绵羊们的天性。</p>
我不是狼,更不是羊,而是一只游走于荒山深处的狐狸,我没有狼的凶猛,但却有着狼们所无法企及的头脑,我不是谁的敌人,也没想成为谁的敌人,我只为自已活着,我怜悯羊群,并不妨碍我把他们当做猎物,我躲避狼群,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在等待机会。我既不是悲天悯人的天使,也绝非无恶不做的恶魔,我就是我,一个徘徊在灰色地带的孤独猎手。</p>
先到前边的柜台换了一块钱的筹码——这是福兴赌场里面值最的一种,对我而言,筹码是一块还是十块并无区别,在赌桌上,我想要让它变成多大就会是多大。</p>
换筹码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听到我只想换一块钱的筹码,抬起头来,从瓶底般厚的镜片下瞄了一眼,鼻孔中轻轻一哼,把筹码从窗口扔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屑。</p>
“呵,看来我这次的妆扮得还可以。”我并不生气。本来也是,我现在所扮演的就是一个生意失败,走投无路,所以才进入赌场赌一赌运气的倒霉家伙,被人瞧不起是再应该不过的事儿了。</p>
只是,如果这位账房先生若是知道我拿着一块钱的筹码是要换回百多块大洋,不知他还能不能摆出这付鼻孔朝天的模样。</p>
来到骰宝案旁,我站在两个正在大呼叫者的背后——筹码只有一块,所以,第一把我必须要赢。</p>
案子对面的荷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两寸多长的头发梳理得很齐整,和其他荷官一样,上身穿着紫红色的对襟褂,两臂衣袖高高卷起直到臂弯,将两只手和整个手腕都露在外边,一边摇动手中的骰盅一边高声的吆喝,催促众人赶快下注。</p>
没有去管他怎么吆喝,我的眼睛只是紧紧盯住他摇动骰盅的右手,头微微侧向一边,骰子和骰盅碰撞在一起所发出杂乱无序的声音在我耳中却变成了一首美妙的旋律,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音符,并将之记录下来,不消片刻,我已经把握住这首旋律的节奏。</p>
“下注下注,买大开大,买开”,重重的,荷官将骰盅扣在案上,动作干净利落,透着一种帅气,当然,这只是在普通赌客眼中看到的东西,而以我专家级别的锐利目光,这一连串动作却是漂亮有余,气势不足,充其量三流水准而已。</p>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荷官继续大声吆喝着,鼓动着大家下注。</p>
右手轻轻捻着那枚筹码,我在寻思着是不是应该马上下注。</p>
赌场是是非之地,最容易闹出事儿来,所以大凡有档次的赌场随了要有坐镇看场的高手外,还会养着一些巡场的眼线,这些人的任务就是混迹于赌客之中,察言观色,看赌客中是不是有人前来闹事儿,又或者有过路高手进来顺手打个秋风,然后尽快通知赌场的负责人赶来处理,尽量把麻烦消除于未燃之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