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娘抿嘴一笑,“大人言不由衷了吧。如您这般年纪的指挥佥事实职千户,放眼整个大明,只怕是独一份了吧。如今大人可是统管一省的锦衣卫,说话可是掷地有声呢。”
冯虞听了脸一红,“呵呵,林姑娘,不说这个了。最近在建宁府是吧,生意顺当吧?若要帮忙只管开口,但凡福建境内之事,我说话还管点用。”
“这阵子倒还顺当,嗯——大人若是有个什么题字之类的借小女子些个便更好了,若不得已时也好拿来抖抖威风。”不待冯虞回话,林惠娘又悄然一笑,“说笑的,大人莫当真。不过,大人如今可是位高权重,想来日后少不得有求大人援手的时候,只看大人还念不念旧了。”
冯虞听了,立时正色说道:“林姑娘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冯虞象是有架子的人么?这么着,回头我便吩咐亲兵,日后但凡是林姑娘过来,不必通传,直接请进来就是。”说着,冯虞当真招来亲兵,如此吩咐下去。
看着冯虞交待完此时,林惠娘顿时笑脸相对。“惠娘果然是没看错大人,不枉山水迢迢跑这一程。按说新官上任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看大人这神色,却是郁结胸中,不知大人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哦,若是事关朝廷机要,只当小女子没问过。”
冯虞没想到林惠娘如此眼尖,沉吟了片刻,说道:“林姑娘我是信得过的,也不必瞒你,想来不久天下也要哄传开了。今日收到京师诏令,要各地搜罗良田充作皇庄。这等殃民之事,我冯虞着实是做不来的。只是上命难违,两头为难啊。”
林惠娘奇道:“竟有这等事,正德不是已有三十六处皇庄了么,如何还要再征?就不怕官逼民反?”
冯虞一下伸手按住林惠娘的口,立时又觉此举大为不妥,赶忙收手。“在下失礼了。只是姑娘万万不敢再说这话。若是旁人听了,立时便要拿人下狱的。”
林惠娘也是满面通红,却也知冯虞是为自己好,自然不好轻言责备。“大人一心为惠娘好,我知道的。只是……只是皇庄说来冠冕堂皇,对庄民来说,却是人间地狱,惠娘便……”
冯虞看林惠娘说了半截又打住了,奇道:“怎么,姑娘也是皇庄庄民出身么?”
林惠娘点点头:“不错,惠娘自小生在北直隶河间府皇庄。七岁那年,一个守备官校贪我娘貌美,欲行非礼,恰被我爹撞见,打将出去。我爹自知惹下大祸,连夜领了全家要走,却给那厮带人堵住。我爹拿钉耙顶在前门,让我娘带着奶奶、哥哥与我翻后院篱笆快跑。不多时,官兵便追上,掳了我娘,奶奶被当场劈死,我与哥哥逃散,独自一人流落荒野,若不是遇着义父,只怕不是饿死,便是给狼叼了去。”
说到这儿,林惠娘眼眶泛红:“我一家就此家破人亡,想来爹娘、哥哥如今只怕是都不在人世了。天下大小皇庄、宫庄、王庄,饱受荼毒的何止千万家……”
冯虞听着也觉心酸,正想着出言安慰几句,心中回想方才惠娘所言,猛然间“咯噔”一下。“林姑娘,你方才说是义父收养?”
“是啊。”
冯虞试探着问了一句:“你那义父可是姓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