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啷”一声,张文远失手打碎了一只酒杯,顿时间讨论声骤止,李自真、李密恭、于有俊皆是转头望向张文远,其余一些腰悬佩剑的将领,下意识猛然站起身来,将手按在剑身之上。
古有摔杯为号,夺取军权!
于有俊眯着眼睛问道:“老张,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文远憨憨的摸了摸脑袋,他自嘲笑道:“刚刚在淮水中洗了个澡,这冷不丁来到营帐中,还真有些冷,冻得我一哆嗦。”
李自真哈哈大笑,“文远,你又跑出去戏水去了?可别让军纪官难做。”
张文远走到众人面前,那些将领也放下了悬着的心思,李密恭捋了捋胡子笑而不语。
他摇了摇头,“王爷放心吧,还没两刻钟的功夫,我就遣散了他们。”
“那就好,天热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可大战在即也不能过于放松,我已经让人在各个营帐中分发了冰块,在这淮水的最后几日好好休息,再过几天可就要渡江了。”
张文远“哦”了一声,“水军统领打赢了?”
这个胡须大汉心中有些震惊,南朝大军可是出了名的水师强悍,就如同淮安军的步卒威猛一样,正所谓水上不遇南朝船队,陆上不碰淮安步卒,说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一个擅长步军作战的军伍,能在水上打赢强悍南朝水师?而且这水军统领刚刚上任不过一年多时间,就能训练出一支强悍水军?
李密恭点了点头,知道这指挥使心中所想,他指着地图上一条长长的蓝色轨迹说道:“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梁唯会赢下这场胜利,还谋定了一次其他登岸的下策,但梁将军这次的惨胜,也能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子,再过几日就可以开拔至中游渡江,打下河东郡。”
这个淮安军军师早就预定了一勒紧急的行军措施,渝州那边开了一炮开门红,接下来的主要战场就是在淮水这里了,天子虽然还未催促,但是宋老将军现在已经坐在胡广郡看着他们了,隐隐之中有一些压迫感在整个淮安军中,他们最近必须要渡江作战收复失地!
于有俊摸着下巴说道:“接下来就是李先生所说的‘战于国门之外’了,让贼寇不得入国门,在他们的疆土之上,将他们绞杀干净。”
张文远也轻点了一下地图上的河东郡说道:“以河东为据,可向圭州、金州、风州三面扩散!届时如果能占领南越郡,就可以和南朝来上一次真正的决战,投入二三十万步卒直接杀入淮南郡,这二三十万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青州给淹了!老于,到时候咱们比一比谁占得州郡最多!”
于有俊急忙摆手,“你别带上我,我现在就是个六品校尉,手底下也就千把来号人,打不了动不动出动数十万人的大规模战役。”
李自真听后苦笑两声,自己这员大将,心里还真有郁气,李密恭给淮安王使了个眼色,这次正好谈到了不如就和这于老二开门见山谈一下。
李自真心领神会,“听说现在杨烈臣和那个嘴巴把不住门儿的童言海现在可发达了,于将军,心中可有不舒服?”
于有俊撇了撇嘴回道:“我倒还好,就是苦了我那一百多位淮安好儿郎了。”
李自真笑了笑放下心来,这种有真才实干的将领人物,是从来都不怕降职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谁技高一筹。
“本王已经安排下去了,阵亡的士卒们每家每人一千两抚恤金,家中无人的就分给其他阵亡家属,而且你放心,你这校尉也做不了多久了。”
于有俊抱拳谢道:“末将谢过王爷!”
自己升任事小,手下士卒事大,现在于有俊也安心了,整整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来参军做一个小卒子的,哪个不是家中贫苦快要揭不开锅的?一千两纹银,足够他们家人省吃俭用一辈子了。
淮水中游,水波粼粼,稍有些浑浊的江水上时不时飘来几块木板,木板翻转下,一只插着箭矢的手臂整整齐齐的放在上面。
一个男子站在一艘战船的甲板之上,他穿着白色甲胄,上面还有猩猩血迹,这人生的豹头环眼,不怒自威,仿佛天生就有一股杀气,一双狭长的眸子盯着船下的残肢断臂,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感情。
此人便是梁唯,他原是渭水水军的总都督,因为渭水无战事,李自真这边又没有水军统帅便向京城请将,兵部就将梁唯调任到淮水之上,朝廷又拨五万两白银给其打造战船,他也不负众望,仅用一年时间就给淮水训练出一支敢打敢拼的水师。
微风拂过,他的鬓角有些许银丝,加之面容坚毅,实在难推断这位老将到底有多大岁数,他使劲揉了一把脸,深深叹了口气回到了船舱内。
他不喜欢说话也不想说话,但是他那肃穆的表情让手下的参谋副将们也不敢出声,整整两万水军,对上南朝军八千水师,而且是在南朝跑了七八艘战船的情况下,竟然以己方伤亡一万五的结果下惨胜,淮安这支水师算是彻底打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