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用手指拨开前发上沾上的水滴,绝奈很不可思议似的说道: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交涉决裂?还是你的手滑了一下?
是交涉决裂。
理由呢?
我很讨厌啊,把孩子当成食物看的那种人。
如果作为纯粹的交易来看的话,绝奈的要求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情报和情报,等价交换。如果是一般的jiu纷调解人的话,旨定是会接受的吧。然后,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工作。
但是。红真九郎却无法做到这样的事。
不管再怎么说为了工作,出卖恩人什么的简直是想都不用想。
那种事根本连考虑的价值也没有。
所以,真九郎就干脆把杯里的酒泼到了绝奈的脸上。
这并非任何挑拨和侮辱。而是自己的回答。
以此作为自己在这件事的交涉上绝对不会答应的意志表现。
自己所持有的这张贵重的卡片,是绝对不能使用的东西。
本来找以为可以跟你成为好朋友的呀,
绝余一脸遗憾地这么说完,就让附近的店员给她拿来毛巾。接过迅速递过来的毛巾后,她一边擦着脸一边提出了接下来,就只有进行强夺战了呢这个代替方案,
强夺战?
我想要的东西,就在你的手上。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我的受伤。遗憾的是,我们的交易不成立。既然如此,就只有抢夺了。
说白了,就是要用暴力来抢吗
这个世界有分地上和地下,而这里是地下世界。
人情、法律和伦理都不通用,
在彼此的利害关系发生冲突的时候,最后用又决定权的就是暴力。
如果是平时的真九郎的话,对这一类提议多数都会苦恼一番,也基本上会选择退却。
可是,今天的话却不能那样做了。
现在最有力的线索就近在自己的面前。
即使从绝奈的角度来看,既然知道了真九郎拥有情报,自然也不会有让他平安回去的打算,
真九郎把心一横,以一句我接受承诺了展开强夺战,然后,在双方的协议下,规则也定了下来。时间是无限制,凶器使用自由,倒下数十秒不起为败。
绝奈一脸兴奋地把店员叫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后在经理的指挥下,作业立刻开始了。在这一点上真不愧是违法之地也就是说,这种程度的矛盾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吗?其他客人也没有抱怨什么,全都整然有序地退场了。碍事的的桌子和沙发都被拉到了边上,中央立刻形成一个宽敞的空间。
注视着慢慢成形的舞台,真九郎脱下革制外套,扔到了附近的沙发上。膝盖马上就开始轻轻抖动起来了。面对充满场内的凶恶气氛感到恐惧,内心正在发出悲鸣。
事到如今就別害怕了啊
真九郎咬紧牙关抑制着自己的脆弱,走到了楼层的中央。
跟他相对的绝奈,则用左手拿着白兰地酒瓶,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红君,你没事吧?感觉脸色好像很差哦。
请你不要在意。
真九郎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跟绝奈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即使从提议展开强夺战这一点来看,也应该认为绝奈对战斗相当有自信吧。而且,她还是里十三家的人。自己当然应该加强警惕,而绝不应该手下留情。
面对未知的敌人,必须全力以赴。
动手吧。
真九郎下定决心,在内心深处切换了开关。随着瞬间的痛楚和出血,从他的右肘上突出了一个锐利的角。在全身上下不断翻涌的热浪,如怒涛般的能量。真九郎将其输送到四肢,然后用舌头舔丁舔流到指尖上的血液,握紧了拳头。
店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凝视着真九郎身体的变化,以及右手上的角。浮现在店员们脸上的,是对里十三家的畏惧,还有对(崩月)的敬意。就连经理,也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仿佛要吹散这种静寂一般,真九郎大声喊道:
崩月流甲一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打断他声音的,是一阵尖锐的笑声。
那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真九郎的变化所压倒的人。
什么嘛,你呀,原来是〈崩月〉家的人吗!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见到那种天然纪念物一样的家伙呢
绝奈张大嘴巴笑了起来,一脸愉快地问道:
你呀,多少岁了?还是学生?
我十六岁,是高中一年级生。
是年轻率直的(崩月)家的战鬼吗虽然作为同是里十三家的人,我也应该正式报上名字,不过太麻烦了,我可以省略吗?
真九郎点了点头,她才终于收起笑容。
然后进行了简洁的自我介绍。
我就是(弧人要塞)星啮绝奈了。
这句话的含义,真九郎有好一会儿没能理解过来,良久,他的头脑才终于开始正常运作,把记忆和现实相对照。然后向意识发送了信息。
(弧人要塞)。
那是保管在真九郎记忆角落里的一个名字。
是据说杀死了柔泽红香的人物的名号。
就是这家伙把红香小姐给?
从这个夸张的名号可以联想到的,是操纵着大量重火力枪械的巨汉杀手。
难道在现实中,却是这样一个少女吗?
难道说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在到处宣扬着自己把那个红香杀死了吗?
没有理会头脑一片混乱的真九郎,舞台逐渐趋向完成。绝奈举起一只手,要求播放背景音乐。响应她的要求播放出来的是斯特拉文斯基作曲的《卡切伊王的魔之舞》。这是芭蕾舞曲《火鸟》中的其中之一,是一首如同凛冽暴风雨般的曲子。
真九郎顿时被那激烈的旋律打乱了心思,慌忙重新调整,一下呼吸。
他重新握紧拳头,让自己振作精神。
现在不要去想多余的事,要集中起来。
{弧人要塞>,那又怎么样?
在自己眼前的,是掌握了有力线索的关键人物,也是必须打倒的敌人。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事情。在这里一口气把她收拾掉,就可以解决这次的事件。红香的事情,在那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绝奈露出了满面笑容。
她大大摊开双手。高声宣告开战。
好,放马过来吧,红君!(崩月)的力量,就让我来确认
真九郎不由分说地飞起了右腿。目标是下颚。描绘着完美的弧线,一记凌厉的高踢完全命中了对方。绝奈顿时无声地向后仰起,后退了几步。真九郎没有放过这段空白,一口气发动了后续攻击。正如崩月法泉所说,崩月流是斗殴杀法。在斗殴之中,先下手为强乃是上策,没有任何犹豫。真九郎轻轻吸了口气,再次对准下颚连续使出四记剌拳,全部命中。面对体势完全崩溃、破绽百出的她,真九郎对准她的胸口使出了最终一击。他以贯穿身体的气势,把右拳重重击出。在这个冲击下,绝奈的身体顿时被击飞到后方,脊背撞到了边缘处的酒吧柜台上,木材顿时粉碎四散。摆在架子上的几十个酒瓶都全部滚落在地。然后
怎么会
真九郎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绝奈并没有倒下。她一边整理着零乱的头发,一边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丝毫的摇晃,姿势也很正常。左手依然像刚才那样握着白兰地的酒瓶。那看样子没有丝毫受伤的样子,简直完全超乎人的常识。
那到底是怎样的耐久力啊?
面对一脸惊愕的真九郎,绝奈发出了非常不错!的赞赏之辞。
看到她若无其事地笑着的样子,真九郎的脊背不禁冒出了冷汗。
虽然没有注入杀意,但是最后那一击他是认真的。把浑身的力量集中在拳头上,集中了对方的要害位置。角度很好,时机把握也很好,也有相应的手感。
那样的话,她到底为什么还能站起来呢?
在拼命进行着分析的真九郎面前,绝奈悠然自得地把白兰地抵在嘴唇上。喝掉三分之一瓶酒之后,她就说了一句接下来,就轮到我出手了吧,开始进行战斗准备。把酒瓶放到柜台上,她缓缓地掀起了外套的右边袖子。从袖于下面露出来的,是人类肌肤不可能有的硬质光辉。那明显是特殊的造型物。
战斗用的义手。
也就是说,那根右臂就是你的武器吗。
没错。不过,你可別把这个跟那些二级品相提并论哦。我的这个是星啮制的。
星啮制?
绝奈没有回答真九郎的疑问,而是把手伸到了腰间的皮带上。她用手指从那里抽出来的,是一个黄铜色的子弹。口径大约为了毫米。仿佛要展现给困惑的真九郎看似的,她缓缓地将其装填到右臂上。随着喀锵的金属音响起,子弹就消失在义手之中了。
准备完毕。
那么我动手了,红君可別那么快死哦?
绝奈微微一笑,突然发动了速攻。
她在瞬间越过了五米的间距,逼近到真九郎眼前。
不好!
真九郎反射性地向侧变跃开。但是,她却轻而易举地追了上来,从容不迫地绕到他的正面,发动了义手的攻击。真九郎的**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灾难。伴随着异常的压力,金属制的拳头以迅猛的势头撞到了下颚上。其凌厉的冲击一直贯穿到头顶,头盖骨也嘎吱作响,身体马上飞了出去。没有丧失意识也可以说是某种偶然的幸运了。真九郎以仿佛要磨削绒毯的势头滚落在地,撞到了墙壁上。
呜嘎
从张开的嘴巴里漏出来,是血和唾液,以及里面碎掉的牙齿和不像样的悲呜。下颚传来剧痛,脑袋发生麻痹,视野正在摇晃,地板也仿佛歪斜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的
从那身轻如燕的动作中完全无法想像到的沉重攻击。
那就好像被挖土机狠揍了一记似的感觉。
要不是发动了右臂的角,及时提升了全身机能的话,恐怕就算即死也不奇怪吧。
真九郎过去曾经跟有着特殊义手的人战斗过。使用者是战斗专家(铁腕)丹尼尔布兰查。他的双臂也有着他相当引以为豪的威力,可是绝奈的却比他高出好几个级別。大概有着医疗用和军事用的差异吧。
这就是豪言壮语说杀死了柔泽红香的人的力量。
那超乎常识的耐久力,是无比坚固的壁垒。
其强力无比的打击力,则是要塞炮。
的确不愧为〈弧人要塞〉。
那就是说。她在酒席上说的光辉历史,并不只是单纯的发酒疯吗
绝奈拉起外套的右边袖子,哼着小曲操作起义手来。随着啪嘶的一声,义手就排除了空的弹壳。她把弹壳丢到脚边,又看着同样滚落在地上的真九郎。露出了笑容。
ONE、TWO、THREE、FOUR
仿佛在煽动着他的不安似的。绝奈大声数起数来。真九郎慌忙打断思考,扶着附近的窗户站起了身子。
虽然下颚还很痛,但是视野总算安定了下来。体力也依然很充足。
可是,状况实在是压倒性的不利。
这当然也包括了还没找到对付绝奈的有效进攻方式的原因,不过也并非只是这样。在周围观战的店员们,他们的手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握起了。
作为店子贵宾的星啮绝奈,和出来报到的红真九郎。
到底该为哪一方助阵更有利,根本就没有考虑的必要。
根据状况的变化,那些枪口应该都会对准自己这边,
怎么啦。红君?
也不知道是出于挑拨。还是因为单纯喜欢争斗。
看到真九郎呆站在那里,绝奈笑了起来。
诡谲地奸笑了起来。
来,別愣在那里,快放马过来呀,你就尽管放马过来嘛。如果赢了我的话,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全部告诉你的。
那我就跟你拼一场吧。
真九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再次举起了拳头。
星啮绝奈跟瀨川早纪的失踪有关。重要的线索就近在眼前,只要贏了她,就可以解决一切了。既然如此。那不管是牙齿被打碎,还是身上的肉被撕破,就算骨头被折断,或者被子弹打中都没有关系。只有进行彻底抗战了。
谁会在这种地方退后!
就算拼了命也要!
真九郎,万一遇到危机情况,你就要随机应变哦?一感觉到危险,就必须马上回头。觉得情况不妙。就立刻逃跑。明白了吗?
忽然间,村上银子的忠告掠过了他的脑海。
那大概是理性使然吧。她那总是斥责着自己的声音,自然而然地给红真九郎的意识泼了一盆冷水。内心开始考虑起她无论何时都正确无比的意见。
真九郎握着拳头,深呼吸了一下。从鼻孔中吸人空气,然后从嘴里缓缓吐出。
头脑的热量逐渐减退,开始清醒过来。思维也开始活跃了。
冷静下来,红真九郎。
对方怎么样?胜算如何?伤势如何?
强敌。不明。轻微。
那么,现在这时候应该采取的最妥善行动是什么?
得出答案所需要的时间为三秒。
如果你不动手的话,我就继续进攻了哦?接下来是
绝余的手伸向腰间的皮带,视线刚刚从自己身上移开的瞬间
真九郎一手抓起附近的沙发,狠狠地扔了出去目标是天花板。挂在那里的华丽吊灯,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破裂四散,碎片到处飞舞,一瞬间的混乱笼罩着周围。趁着这个机会,真九郎蹬地跃起,并不是跃向前方,而是向着后方。脊背撞碎了窗玻璃,就这样落人了夜空。高度大概是二十米左右。他在空中扭动身体,承受着强风垂直落下。在落地的同时把膝盖弯到极限以减缓冲击,然后向侧边翻滚把剩余的冲击扩散开来,拍着落地时沾在衣服上的杂草站起身,向着车道猛跑过去。这时候刚刚驶过一辆出租车,正是莫大的幸运。真九郎向着车灯招了招手,把出租车拦下后,就溜进了后面的座位上。
然后,对一时发愣的司机堆起笑容,以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
抱歉,请问可以送我到车站去吗?
时刻为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深夜的车站月台,呈现出一派静谧的景象。
今天这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无论是人还是建筑物,都应该陆续进入休息状态了吧。在排列于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之下,只有几个人还在行动。摇摇晃晃地踩着步伐的醉客,以及在垃圾箱里找东西的流浪汉,还有巡逻的车站工作人员等等。电车一直没有要来的迹象,飘荡在周围的是仿佛时间停止般的冰冷空气。
注视着这样的寂寥风景,真九郎放心地叹了口气,想着附近的自动贩售机走去。往里面投进硬币,挑选了温热的乌龙茶,把饮料拿出来后,他就来到列车时刻表前面,垂下了肩膀。
真是糟糕
下一列电车,似乎要在十几分钟后才来到。虽然顺利脱离了危机,但是之后却在车站驻足不前。这种极其愚蠢的构图,也许应该说是有自己的风格吧。
不过也算了吧真九郎转換了心情,在无人的长椅上坐下,他掀开手上罐子的瓶盖,喝了一口乌龙茶,胃袋就咕咕地叫了起来。对于今天不但没有吃晚饭,而且还被迫进行重体力劳动这件事,它好像事到如今才发出了kang议。下颚好痛,里面的牙齿也碎了。而且身体就好像快耗尽燃料似的。虽然身体状况是属于最糟糕的情形,不过心情并没有变得消沉。这大概是因为得到了相当的成果吧。虽然最后弄得很狼狈,不过闯进危险之地的决定并没有错。
因为目前已经成功锁定了跟这次事件相关联的重要人物
问题是那个人物是个超级难对付的人。然后,还有跟濑川早纪的关系。
地下世界的强将,以及待事认真的少女。
两人到底在什么地方拉上关系了呢?
不管怎样,也要重新调整计划了。
不管再怎么让自己疲累的身体振作起来,也还是想不到好主意。
真九郎暂时中断思考,一边喝着鸟龙茶一边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他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运作。虽说是抑制了冲击,不过从二十米的空中落下完全是在产品承受的标准范围外,而且革制外套也漏在店里没拿回来,要是连手机也坏掉的话可是一次重大损害。
试着摆弄了一会儿,液晶画面的运作也没有异常。因为看到来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原来是银子发来的。上面简短地写着完了之后就报告的简短内容。因为今晚的计划已经告诉了她,所以她一定很在意事态的动向吧,
真九郎思考着答复的内容,但马上就放弃了。这种事还是应该直接打电话。
喂,是银子吗?
怎么?
那是比平常更没有感情的声音。
环视着没有人气的月台,真九郎思考着其中的理由,根据时间进行推理。
啊!难道正在洗澡?
作为代替回答的声音,他听到了衣服的摩擦声。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自己家里的浴室前。而且看来还是现在刚准备洗澡的样子。洗澡是万众共通的娱乐,村上银子也同样很喜欢泡长澡。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打扰她的享受了,所以她感到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真九郎端正姿势,老实地以突然打电话给你,真的很抱歉作出厂谢罪。
她总是到深夜才洗澡呢真九郎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开始了报告:
关于到那个违法赌场调查的事,刚才已经结束了啊。
结果呢?
失败。
是吗。
报告完毕。
她对自己的失败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別惊讶的样子,这一点令真九郎感到有点伤心。
真九郎感到有点丧气,正打算早点挂断电话,却突然想起某件事,
作为了结今天这一天的话题,这是最适合不过了。
就在这时候问一问吧,
银子,关于之前的事情,可以详细点告诉我吗?
之前的事情?
所谓的(弧人要塞),是什么样的人?
被告知柔泽红香死亡消息的那天晚上,关于那个犯人,银子并没有说出除了名号之外的其他事情。对于相信着红香依然生存的真九郎来说,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可是,在今晚的骚动之后,状况发生了变化。
自己和〈弧人要塞〉之间,已经不是毫无关系了。
为了以后作准备,有必要先获得相应的知识。
光是现在知道的事就行了,你就告诉我吧。
这样子再次拜托她之后。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小小的叹息声。
听了她的叹息,真九郎很不可思议地并不觉得讨厌。因为在自幼开始就听过许多次的这种叹息声中,可以等量地感受到村上银子这位少女的温柔和威严。
冷风吹过月台,把烟头吹到了脚边。在即将有急行列车迎过的站内广播音响起的时候,银子又再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仿佛很无奈似的回答道:
名字是星啮绝奈,是里十三家的人,而且是恶宇商会的最高顾问。
原来如此,谢谢你。
向自己的童年玩伴道谢。
虽然这个新的事实的确令人吃惊,不过今晚的真九郎却勉强能容下这种惊讶。
是这么回事吗
态度过分谦恭的经理,店方的顺从应对,不管再怎么吵嚷也不会被责怪,周围客人二话没说就退场了。无论是哪一点,在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里十三家的血脉,再加上恶宇商会的首脑身份。
同时拥有力量和地位的那位少女,简直可以说是地下世界的君君吧。
银子之所以有所踌躇,也是因为考虑到她的危险度吧。对方是大人物,对真九郎这种程度的人来说,这是很有可能变成祸害的。
不过,自己现在也跟那个人处于敌对关系了。
真九郎自嘲般地笑了笑,喝了一口手上的乌龙茶,接着就轮到银子提问了。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个详细情况?
嗯,这个嘛
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你可別自己一头栽进那件事了啊?虽然你感到在意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想要我调查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收集情报。费用不用你付。不过,这一定是就算知道详细情况也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啊。比起这个,你还是用心去gan你现在的工作吧。那个名叫濑川早纪的女孩,现在也还没有找到吧?
真九郎。你有在听我说吗?真九郎?
银子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声音也听得很清楚,而且准确无误地传进了耳中。
即使如此,真九郎却连一句话也回答不上。
他根本没有那样的余力。
他稍微从长椅上抬起身子,把全身神经都集中到前方。
在把声音和感情的联系切断之后,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
银子,我要挂电话了,明天见。
还没等对方回答,真九郎就挂断了通话。把手机塞进了裤子后面的口袋里。
他的视线所凝视的地方,是隔着两条线路的对面月台。
直到刚才为止也是空无一人的地方。
现在,那里却站着一位少女。
在晚上也很耀眼的极其艳丽的红色头发,黑色的长外套,浮现在嘴角上的挑拨性笑容。
红君,刚才。你跟谁打电话呢?
星啮绝奈。
在宁静的月台上,响起了她的声音,
我说,你在跟谁打电话?
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
嗯~~还有,现在的心情怎样?
很糟糕。
真九郎不禁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愤怒,甚至想揍自己一顿。
我难道是傻瓜吗!
虽说离开了店子,但也并非完全逃离了对方的势力范围。这里并不是五月雨庄。明明如此,自己却完全放松了警惕。甚至没有想到会被人追踪,还在这里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终于把对方逼进绝路而感到轻松自在吧,绝奈似乎心情很不错。
她用手按着被夜风吹乱的头发,说道:
你呀,还真是挺能干的。刚才还真是被你摆了一道。不过,中途退场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吗?
在规则上,应该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接下来就留到下次有机会再继续,怎么样?
下次有机会?
听了真九郎的提议,绝奈抹掉了脸上的笑意,很不满似的眯起了眼睛。她仿佛有点苦恼似的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随即以轻盈的步伐向前走,在月台边上跳下去,走上了线路。
然后她就这样踏着沙砾,向着真九郎这边走来。
红君。我虽然也承认规则很重要不过却很讨厌呢。
讨厌什么?
什么下次有机会、下次再算、今天暂且之类的,我都很讨厌。我讨厌把重要的事情推到以后再做。一旦开始的话,就要做到最后。做到彻底结束为止。逃跑的话我会追上来,就算道歉我也会狠揍一顿。要是干一些戏弄我的事,我就杀掉他。至今为止,我都是这样做的。因为做到一半的话不是感觉很不舒服吗?怎么说好呢,胸口附近有种焦躁的
远方传来了警笛声。那贯穿夜空的尖锐响声,是向周围发出警告的声音,是为了唤起注意的声音。真九郎虽然退后了两步。可是陶醉于自己话语中的绝奈,反应却迟了一点。她惊讶地转过脖子,察觉到逼近自己的事态,稍微张开了嘴巴,然后
啊!
撞上了急行列车。
重达数十吨的铝合金制的车厢,以怒涛般的气势从真九郎眼前通过。刺激着鼓膜的轰隆声,车厢里可以看到的稀疏人影。尽管被卷起成漩涡的风吹刮脸颊,真九郎还是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虽然罐子从手上滑落,倒出来的乌龙茶弄湿了裤子和鞋子,可是他的身体也还是一动不动。无论是呼吸和眨眼都无法做到。
在列车向着远方驶去、周围恢复了平静之后,真九郎才终于回过神来。出现在视野角落里的,是绝奈那横躺在线路上的身体。真九郎眨了眨眼,不断反复地进行着深呼吸,同时紧握着颤抖不已的双脚,
这实在是过于突然、也过于干脆的落幕。
简直就像一个性质恶劣的玩笑。
头脑因为这种异常事态而发生麻痹,真九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一幕。他能够知道的,就只有刚才是偶然发生的事故,以及重要的线索已经消失的事实而已。就连是高兴还是悲伤也说不上来。
双脚的颤抖没有停止,真九郎本想坐到背后的长椅上,可是就连这个时间也没有。
事态进一步发生急剧变化。
啊一吓我一跳呀!
随着一个轻松的声音响起,绝奈竟然从线路上站了起来,
她把手搭在月台边缘上,就这样跳了上来。在哑口无言的真九郎面前,她轻飘飘地着地了。
然后,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埃,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起来:
嗯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嗯,对了对了。所以呀,下次之类的话就別说了。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就是这么回事。
过了二十秒钟后,真九郎才作出了反应。
最初提出来的。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你
嗯?
真的是人类吗?
就算再怎么皮硬也是有限度的,应该有着生物的极限。
列车毫无疑问是跟她撞上了。她没有在之前跳开,也没有躲在月台下面,就这样被列车撞开了。是**,被那伴随着莫大能量的无机物撞得飞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站得起来。
不可能丝毫无损。
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衣服的她,几乎就像恶梦一样。
虽然是个很有趣的问题,不过我可不想被从手臂上长出角來的家伙说这种话呢
听了真九郎的疑问,绝奈则回以浅笑。
那是不是对无知的侮蔑笑意呢?
为了不产生误会,我先说明一下吧。当然,我肯定是人类了。不是妖怪,也不是外星人。性別是女性,既能**也能生孩子。当然也会有痛觉。如果**感觉到危险的话。脑就会将其作为痛楚和痛苦来对应。那么为什么被你揍了一顿我也能平安无事呢?为什么被电车撞开也能这样子站起来呢?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注视着真九郎那凝重的表情。
她把手搭在胸口上,堂而皇之地下了结论。
这个嘛,红君,就是因为我很强啦。
对自己的力量没有半分的怀疑。
以笑容使用暴力。其身体却不接受任何种类的暴力。
那就是恶宇商会的最高顾问,〈弧人要塞〉星啮绝奈。
好了,就让我们来继续进行强夺战吧?
她慢慢地拉起右边衣袖,左手同时伸向腰间。操作着义手。缓缓地把从皮带上抽出的黄铜色子弹装填上去。
真九郎仿佛发呆似的注视着这一幕,内心感到万分的后悔。
他确实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后悔。
可恶。
自己的王牌被对方彻底看穿;轻易接受了强夺战;在车站悠战游哉地等着电车;还有,没能看穿对方是此等程度的怪物。
所有这一切都源于自己的失态。
这种困境,是自己本身招致的恶果。
红真九郎果然是三流,
我要上了哦。
做好准备后,绝奈就面带笑容握起了拳头。反射性地在胸前交叉起手臂,是真九郎的直觉使然。那是斗争本能残留卜来的火花。可是这种动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要塞炮。
她的拳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真九郎的防御,粉碎了他的肋骨。即使如此,其威力还没有丝毫减弱,真九郎马上撞上了长椅一侧的自动贩售机。玻璃被撞碎,铁板被撞得凹陷下去,身体就这样滑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那么,我开始数数了哦!
星啮绝奈发出了愉快的声音。
存在于她声音中的,是肆虐的快感。
因为胸口的痛楚而无法出声说话,因为不甘心而涌出厂川水,真九郎茫茫然地抬起了视线。
天花板附近的肮脏时钟进入了视野。心想着啊啊,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十分呢,又想着这副模样明天肯定不能上学了、想着要是整天休息的话就会被夕乃姐姐斥责了,想着再问银子借笔记吧,想着还想跟紫到別的地方去呢,想着不知道红香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想着不知道她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孩子,想着很想见他一面,然后
周围就被黑暗笼罩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