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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终节(1 / 2)

 命月终于到了。

我在新的一年之初回到城里,以公主身分坐在朱红椅子上。

拜梳妆师一如往常的出色手艺之赐,我又在镜中找回空澄姬。

接着是隔着帘幕接见几位来城里拜年的有力支持者。

左大臣和侍从长站在我的左右两侧。

那阵子东征将军几乎都在躺着休息。

伤势好像真的很严重,他只是在逞强而已。

在一月的冬季天空不断下雪的日子里,他也逐渐恢复健康。

身穿常磐色羽织的身影,伫立在积雪深至足踝的竹林里。

这就是砍伤东征的刀吗?

刀刃很长,她的背影很直,双手握着和身高相差无几的长刀:

这是慧星?真是风雅而超脱四季常世的刀铭。

望着刻意留在刀锋的黯淡油渍。

这是曾经让人受伤的痕迹。

刀刃曲线上还有明显的伤痕,和过于优雅的刀身形成对照。

带着缺口的钢铁,生动诉说曾经发生的激烈交锋。

男子身旁还放着一把收在鞘内的长刀。她没回过头:

那把刀叫银星吗?

男子身旁的长刀封得很紧,无法从刀鞘中拔刀。

男子在略微整理的雪地上正襟危坐,正对少女的背影,两旁还有数名卫兵。

为何要和东征为敌?如果是你,活跃的程度恐怕足以危及他的地位?

这个声音与其说是问话,比较像在自言自语。

正因如此才拒绝对方的笼络。

男子坐得很直,他的话让常磐姬的肩膀轻轻摇晃似乎是笑了。

我和四宫过于接近,所以无法并驾齐驱。疲于维持力量均衡误入歧途,虽然原因不仅于此,却留下这样的结果。你也看得很清楚吧?

少女的手握紧名为慧星的长刀。

慢慢地把刀锋指向积雪的地面。

这把刀对我来说太长了。不过就做为效忠的证物,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可以吗,雾羽?

谨遵御旨。在下及吾等一族于此立誓:谨以军人之身侍奉三宫夏目正当的公主殿下。

那我也会授予你最大的权限。雾羽,依照表现,说不定会赐给你大将军一职。

就连卫兵也骚动起来。

这是唯有东和统治者才能授予的武将最高称号。

雾淞般的男子单手握着银星的刀鞘起身。

三宫夏目和三宫常磐,并不打算被其他都市并吞。

深绿背影缓缓转身,十七岁的少女用高傲的眼神看着他:

不要后悔自己走的路啊。

年复一年,祝贺新的人潮增加了。

年复一年,两城彼此轮流负责开场与落幕。

今年的祝贺仪式是从五宫仓濑开始,在六宫牧濑结束。

五宫府中,东和独有的圆锥形宫殿头,有座铺设大理石的舞台。

两方共有数百位大臣和有力人士围绕舞台中心,两位少女在中央点燃簧火的地方相视而望。

您的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

问话的浅黄色的公主,身着五宫纹饰;应答的是萌葱色的公主,身着六宫纹饰。

和她们称号呼应的公主服饰,比在场任何人的服装都要来得鲜艳华美。

两人并肩站着,在胸前的高度紧握彼此的双手。

其中一个人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握力变差了。

而另一个人则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担忧。

紧握双手不离不弃

五宫与六宫

齐步向前进

让我们一起打造

同声说出最后一句话:

东和的未来!

双方众臣热烈拍手祝福。

身穿翡翠法衣的人,以贤者的目光凝望前方。

没事了。

好环视哭泣的支持者,在雪中做此宣告。

她面前大约有五十人左右,男女老幼、各种年龄都有。他们都穿着褪色的衣服,有人的四肢、头部还包着渗血的绷带。

冬天无处可去的难民挨饿受冻,连日来一直在雪地里颤抖。

一位翡翠色的少女站在他们面前。她的部下在身后守卫,有数百人之多。

这个村落距离二宫与一宫相争的边境之地不远。

在居民百人的村子里,*会广场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翡翠色的公主殿下露出慈爱的微笑。

各位苦于一宫的横征暴敛而加入我们真都同盟,是个正确的抉择。

伸出双手,张开鲜艳的衣袖,袖口的铃铛发出轻快音色。

无论是什么的恶意和不当行为意图压迫各位,我们锡马城与真都同盟都会保护你们。无论三宫和七宫喜好争斗、五宫和六宫只求自己保身、神川变成**怠惰的怪物,不管什么邪恶想要践踏世界的局势,都不能得逞的。

好的眼神真挚无比,眼眸中洋溢着无尽的慈爱之情。

在一身脏的人群里,她慢慢迈步前进,站在因为严寒而颤抖的*童面前。

轻轻拥抱大约四岁的孩子,用翡翠色的衣袖包着他,将他抱起来。

人们因为她毫不顾忌弄脏高价服饰的行为而微微骚动。

今日我在此承诺,我们的诚意决不动摇,我们的真实即使面对一切邪恶,亦受到祝福。

哭泣的人群欢声雷动,不停呼唤翡翠色公主的名号。

形容她为东和真姬。

公主殿下,二宫又任意妄为了!

在比落雪的户外还要温暖的宫殿,黑衣大臣向在位者报告。

明明是那个假公主施加压力,造成难民流离失所,却装出一副是我方失策造成的结果,还大肆向平民百姓宣扬。

他们并无恶意。我们神川施策不当、动作太慢也是事实。

黑衣背影和黑色长发微微摇拽:

对他们来说,为了达成瓦解神川的期望与理想,不断分化我方势力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救助因此产生的牺牲者,而我方并没有救济自己的人民,这都是实情。

平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跪倒在地的大臣瞪大眼睛仰望她:

您打算坐视不管吗?新兴的七宫和企图扩军的三宫都是问题。

我会解决的。

很快回答。

我以东和一宫黑曜之名,我会重整世间令人不快的潮流和世界狭隘的局势。

玻璃壁面的另一头,是飘雪的冬季旧王都。

黑衣公主静静伫立,睥睨着深埋在白色里的世界。

雪终于到了。

这时的天气和名称相反,气温最冷,每天都在下大雪。

我一直扮演公主的角色。

东和七宫空澄姬,静静生活在被大雪掩盖的城池里。

这个时期,东和每座都市都困在雪中,世界简直像在冬眠,每天静谧得和纷争完全无缘。

这是众人等待春天的季节。

即使如此,杜艾大人还是在家闲时期的山村四处奔走,推动冬季产业发展;而伤愈复出的展大人则是在贺川街头积极活动。

各个都市的动态渐渐传进我们耳边,沉重的局势依然有所动静,大家都在为春天积蓄力量。

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终于来到息吹月。

堆到我胸口高度的不融积雪,也慢慢一点一点变少。

又到了那样的时期。

您又要动身了?

是的,春天一到,又得暂时回去扮演那边的角色。

我的梳妆师像往常一样站在我身后,手艺一样细致,表情也一样认真。

那场戏就像早开的鲜花般短暂,只维持短短不到半个月。

她对着镜子梳整我的头发,稍微眯起眼睛。

诸多珍重,好好爱惜每一天,不要留下任何遗憾。我会一直祈愿,当季节不断轮转,您不会迷失回到这里的路。

这番话非常令人感激,我闭上眼睛:

是的。

名叫阿空的见习侍女穿上极为朴素的外套。

当我和日影走向客栈后门时,起居室里传来杜艾大人的声音:

小空要出门啊?

是的,今天我放假,打算去玩雪。

杜艾大人对并肩站在走廊一角的我们笑了。

记得在天黑之前回来,不可以学这家伙喔!

明年就没办法这样了吧?听得出他话中的笑意。

烦死了,快下棋啦!

杜艾大人轻松地闲坐,棋盘对面是个高个子的身影。

过完冬天,展大人又恢复精神,昨天也是彻夜未归,天亮才拖着酒瓶回家。

刚才还随便跑进杜艾大人的房间,占据他的床铺鼾声大作,现在已经醒了。

将军!

棋子啪一声。

哼哼哼,杜艾尔君,你太嫩了!

闭嘴!现在不准这样叫我!

下一步棋。

啊!

起手无回哦!展君。

可恶!这只黑心的狸猫!

就这样一边吃东西,一边下棋。

展大人的伤已经好了,每天过着随性的生活。我和杜艾大人回到这里之后,他每天都是天亮才回来,然后睡到中午。

本人自称是为了工作才出门,至于是什么工作呢?似乎连杜艾大人也不清楚,我想就算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只会没完没了吧?

这步棋又如何?

怎样才能下出这么讨人厌的棋步呢?

没这回事吧!我可是像疼爱亲弟弟一样照顾你呢!

真巧,我也是。

他们连互不相让的时候感情也很好。

看着我感到最愉快、最安心的一幕,不禁露出笑脸。

我走了!

嗯。

别摔跤罗。

若无其事的应对也让我好高兴。

我们穿着冬装,雪靴的足迹才刚踏上积雪的小巷,另一个穿着雪靴的人便站在我们面前。

嗨!

哇!画师先生,您好!

满脸笑容的画师跟我们打声招呼,手中抱着行李,一脸自嘲地笑了。

在我们离开贺川的前一天,这个人下定决心要到某个遥远的地方旅行。两个月后又回到我们面前,外表和以前一模一样。

没有旅费,应该说是连过冬的地方都没有着落。

我们还没发问,他自己就马上无奈地说,最后他逼不得已只好去打工,流落到某个工坊,每天足不出户地过冬。

他最近的口头禅是:等存够钱,身心都暖和起来,就会出门旅行。

来找点兼差吗?

还有事要找陶杜艾。不知东征会不会乱来,我才不想靠近他呢!

啊、他刚才起床,现正下棋陷入苦战呢!

唉呀!真不是好兆头!

他和我或杜艾大人不同,一直住在贺川城里,听说常被展大人使唤,过得相当凄惨。觉得有些同情他,又庆幸自己没事。

应该再过一会儿就有时间了。

才说要帮他通报,他说之前已经约好时间,没问题的。

小姐要出门办事吗?

不,我今天放假。准备去玩雪。

是吗?对啊!最后天气好多了。

三个人面对面呼出白色的气,环顾四周。

街上成排的房子,纯白的屋顶层层重叠,只有除过雪的大路是深茶色。走在路上的行人和我们一样穿着冬季厚衣,这个季节的冰凉空气,染红我们的脸颊。

抬头一望,淡淡的灰色天空离纯白还有一段距离。

虽说是息吹月,天气还是冰冷严寒。不过下雪的日子变少了,觉得小河流动的速度也快多了,连风也吹得稍微柔和一些。

再过不久之后,雪地就会冒出小小的花草吧。画师便遥望着这个时节的贺川风景,有点冷地缩起肩膀:

你还记得我的壁画吗?

差点没听清楚他的低语,我一点头肯定,画师便缓缓把眼神转向我和日影:

其实,东和华姬站在那棵樱树前面,这才是那幅画真正完成的模样。

画师吐出白色的叹息,表情像是在心中描绘未完的图画。

我总有一天会重新再画一幅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那幅画了。

画师很开心地点点头,接着说:

既然这样,干脆来画全部的东和七姬吧!我是认真的。

他用充满野心的目光,凝视远方。

我想要亲眼看看七宫公主,即使是远远的也没关系。

这是他拜访杜艾大人的真正理由,以前就是为了这件事缠着杜艾大人不放吧?

空澄姬殿下吗?

我轻声低语。他一无所知,用无忧无虑的笑脸看着我:

我问你,空色的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该怎么回答才好?我正在搜寻和以往不同的词句

公主殿下身后有一片天空和云彩。

意想不到的灰色少年出声了。

咦、你见过她吗?

这番出人意外的话让画师提高音调,日影微微点头。

公主像小孩一样,年纪很小。

看到什么就讲什么,真符合他的个性。

哇啊!没想到你人还不错嘛!

画师的语气惊喜交加,一个人思考刚得到的情报,不断点头。

是吗真想亲眼看看小哥见到的那一幕。构图就像这样:第七宫姬空澄回过头来,身后是季节的天空。

此刻在我们眼前兴高采烈作梦的人,表情真是幸福。

可以的。

我没多想些什么:

虽然现在还不行,绘津先生一定可以见到她。

总觉得、总觉得这个人有一天会出现在七宫空澄姬面前。

我有这种预感。

而且在我心中,也想要欣赏他画的七幅景象。

息吹月的午后,我们在门前碰面,稍微聊了一下。

走在街头的雪景里,眼前出现高耸的纯白圆锥形高台。

有点怀念耶。

两个人在晚秋的夜里东奔西逃,回过神来也过了好几个月。秋天远去,冬日渐深,岁暮过年的祭典也结束了,接着是春天的脚步慢慢靠近。

回想度过的每一天。

有些恍然,才觉得站着不动身体好冷,我又踩着雪靴前进。

开始登上眼前有一半深埋在雪中,延续不断的高高石阶。

高处的广场传来喧闹声,是孩子们在玩耍吗?

我说不定已经没地方加入了?

有点担心地爬上台阶。

不知道为什么,应该在我身边的日影,脚步比平时还慢。这里明明没结冰。

怎么了?

没有回应,回过头之后才明白。

这种状况下,他还是像平常一样尝试无声走动。

就算觉得不可能,还是拼命努力尝试,的确很像这个人的个性。

我先走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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