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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四节 胧月夜(2 / 2)

「我们的公主并不像常磐姬那样出身武家。」

「那又怎样?」

「无法指挥作战的宫姬若是来到战场,战局反而会变得停滞不前。在温和善良的公主殿下面前,我们根本无法放手一搏。」

「那有什么不妥的吗?」

「我们之所以镇守在这里,为的就是以最快速度结束这场战事,确保我方对鼓城的控制权。」

「你担心战局的停滞会演变成长期的对峙吗?这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展凤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可是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听好了,战争拖得越长,对我们的对手越不利。只要鼓城还在我们手上一天,他们就得不停应付慢性的物资短缺。就算他们想从其他都市购买物资,也得付出路途遥远带来的额外成本,而且还会被迫欠下各个都市人情。老实说,藉由长期对峙兵不血刃,对我们来说才是最轻松的。」

「可是将军离开贺川之前,不是答应公主殿下还有府中的人,要以最快速度解决纷争吗?」

「是啊,我可没打算花个五年十年来打这场仗。不过也不打算在两、三个月之内解决。」

「士兵们可没听说这件事啊。」

「告诉他们只会导致军心涣散。我们的士兵可没有精良到能以长期抗战为前提执行任务,而且也还没有锻炼到足以靠短期决战打赢士道阁下,还有佣兵将军这种程度的对手。」

「将军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带兵吗?」

「我会尽量缩短战争的时间。对方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就马上倾尽全力突袭,在最短时间内分出胜负。老实说,这才是我最擅长的做法。」

一副这样做才是最轻松的语气。

「军师阁下也赞成这个策略吗?」

面对副官别具含意的问题,展凤笑着回答:

「他的工作就是想出一大堆策略,并且让每个策略都可以付诸实行。夏目的行动如果能再轻率一点当然是最好,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只要照着事前跟大家的协议来行动就行了。还有,这场战争的内幕可要对公主殿下保密。若是传了出去,难保哪天不会传到公主殿下耳里,所以这件事情严禁对外公开。你就把刚刚听到的话藏在心里,用往常的严肃态度面对士兵吧。」

「是、属下遵命。」

副官挺直身体大声回答,声音显得很安心。

这是得到明确指示所产生的职业上的安心,以及对指挥官能力的信赖,还有得知象征自己的年幼公主与这些血腥之事无关时的放心。

身材高大的青年充分了解对方的心情,露出和善的开朗表情:

「可以的话,我会尽力在公主殿下到来之前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掉。往后也要烦劳你了。」

「为了七宫贺川与空澄姬殿下,属下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听着部下的宣示,年轻的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同时摇晃着杯中的液体:

「好啦,鼓城内部还有三宫夏目的动向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剩下的问题就是那家伙了。」

看着杯中摇晃的酒,自言自语的展凤想到别的事情。

不知是针对谁所说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的气氛。

已出鞘的长刀保持一尘不染的银色。

时刻已近黄昏,雾羽良沙爬上平城的天守阁,眺望远处缓缓起伏的山峦,还有被春天的暮色所笼罩的杂木林。

春天为荒地染上一层绿意,空气也十分温和,但这座远离人烟的平城相当简陋,即使爬上最高的天守阁视野还是很差。

以国境的意义来说,分界相当暧昧的东和都市界线。为了避免刺激邻近都市,这座位于鼓城境内偏僻位置的城池规模很小,驻守在此的士兵也只有区区五十人。

今天破晓,良沙一门趁着还有半数守军尚在睡梦中时完成整座城的包围,然后迅速展开突袭,在一瞬间便攻破城墙。

守军在第一波的突袭就遭到击溃,剩下的人只有逃跑或是投降两种选择,因此战斗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死伤的人数也很少,良沙一门大部分的人更是毫发无伤。

这场仗可说是赢得十分彻底。

本身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还占领了几近完整的城池。

虽然还得追击部分逃走的士兵,但追击战在中午以前便已告一段落。

即使如此,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笑容,部下也不敢去打扰他。

「士道阁下似乎还没赶到。」

一旁的副将连忙回答后续部队得等到明天才会抵达。

「虽然立下战功,但这是怎么回事?」

这原本应该是场可以兵不血刃的攻城战。

守军原本就缺乏战意,只要良沙一门宣布包围整座城,守军多半都会投降。

然而要是连一次的交锋都没有就让敌军投降,对于良沙一门反而是种困扰。

如果双方都没有流血,就算立下战功也很难在三宫夏目军中建立实战派的地位。因此为了制造敌人的尸首,良沙一门纵使明知毫无意义,还是得发动突袭。

相对的,七宫贺川同样也需要无谓的损害,才获得夏目主动侵略鼓城领土的证据。

正因为知道这点,这场胜利无法带来任何喜悦。

说得好听是被委以先锋重任,实际上却得负责肮脏的工作,对良沙一门也算是件苦差事。

然而他们还是主动接下这个任务。

结果就是良沙一门亲手斩杀过去曾跟自己并肩作战的鼓城士兵。

虽然是意料中事,还是没有人有心情为战胜感到高兴。在与我方部队会合之前,一门的首领与他的部下都不禁心情沉重。

即使想要痛饮祝捷的美酒一扫沉重的气氛,也得等到把这座城交给本队之后。

「要帮一族争取荣誉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领的喃喃自语并未传到部下耳中,枝头上传来的鸟鸣声盖过他的声音。

他就这样静静伫立,直到听见城中某处传来伤兵的呻吟,便将视线移向手中垂下的爱刀。

虽然已经占领敌方城池,可是为了表示自己还是处于备战状态,这把长刀在我方部队到达之前都不会入鞘。

不曾斩杀敌人,也不曾与兵刃对击,银白刀身只是不断散发无暇的优美。

刀柄为了便于挥舞而加长,轻轻转动手肘将刀重新握正。

「这样是否轻松一点?银星。」

口中唤着长刀的刀铭。

自从下达突袭命令以来一直出鞘,连活跃的机会都没有的刀刃正在反射黄昏时刻的光芒。

就这么为了天将黑而感到惋惜。

到今天早上已经是第三天了。

「唉呀,您今天又比平常更美了。」

随着绘画的进展,这个年轻人比前一天更加兴奋。

或许是因为身材瘦小的关系,少年的声调异常的高,旁人得花一段时间才能习惯。

虽然习惯了之后也没什么,但这个人只一吵起来就有点令人受不了。

常磐姬皱起眉头:

「客套话就免了,有空说话不如赶快动笔。」

「是是是,交给我吧。」

木桌上摊着一大张高级纸,上头画着身穿深绿色公主装扮,背对竹林站立的少女。任谁都看得出画中人是三宫夏目的公主。

不过这幅画跟一般的肖像画有点不同。

以柔和笔触描绘象征强韧意志的脸部轮廓,着色方式也与实际有所不同,采用比较淡雅的色调,画师以特异的表现方式让整幅画呈现如梦似幻的气氛。

这是画师的个人偏好。比起写实性,他更喜欢夸张的表现方式。

在东和,这是俗称幻想画师的人惯用的技法。

这里是常磐姬的起居室之一,在只开了一面圆形窗户的和室里,公主与画师相对而视。

随着画笔的运行,原本正座的画师变成单膝跪地的姿势,常磐姬则是挽起双手靠在窗边。

跟第一天完全不同。

像个公主一般保持端正站姿的公主,以及像个被公主招来的画师一般正襟危坐的年轻人。

周围有几个侍女随侍在侧。

第二天气氛变得有点怪,到了第三天就变成这副德行。

「可是啊,画出挽臂姿势的公主殿下似乎不太好吧?」

画师如此说道。

「你总是随自己的高兴乱画,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公主如此回答。

事实上,忠实呈现眼前公主相貌的只有一开始的几幅画,从中途开始画师就自顾自地画起各式各样的作品。

在河边戏水的画、安抚爱马的构图、双手抱着鲜艳布匹的情景,画师想到什么就画什么,一画完马上就把目标转到下一幅画。

绘画的速度很快,几乎每张画都是粗略的草图加上随兴的着色。

不过这样的画别有一番新鲜感,所以常磐姬才放任画师随意作画,虽说途中还是出现了一些令她无法接受的画作。

「唉呀,我从以前就梦想可以成为宫廷画师,这种机会不是说碰到就碰得到的,所以我才想说能画多少就画多少,结果越画心中的想法就越多。我只要一看到公主殿下,创作欲就会不停涌现出。啊、现在这个眼神很棒,拜托再来一次。」

「少得意忘形。」

情况变成这样,原本随侍在侧的侍女们不知何时离开了,到了第三天,就只剩下公主与画师两个人。

常磐姬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开始望着排列在画师左右两侧的一幅幅作品。

自从这个名叫绘津的画师被公主殿下任命为御用画师之后,到现在已经画出二十多幅未完成的作品。

这位画师似乎对完成品没有太大的兴趣,总是在一幅画快完成的时候就转而着手下一幅画。比起用心完成一幅作品,他似乎比较偏好以量取胜。

「为何不把作品画完?你太善变了吧?」

「呃这个嘛,或许吧。可是我比较喜欢先画出各式各样的作品,再从里面挑出最好的一件。如果能在不断重复的过程中找到自己觉得最棒的一幅画,那用心完成它才有价值啊。」

「这我倒是可以了解,不过你在其他地方也是用这种方法作画吗?」

「不不不、都是因为公主殿下太特别了。真的真的。」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又画出了一幅半成品,绘津满足地点点头,开始准备新的画纸。

公主把脸对着窗外,斜眼看着正在调色盘中加入新颜料的绘津:

「你也曾经像这样画过其他的公主吗?」

圆形的窗子镶着毛玻璃,透过窗户只能隐约看见窗外的夜景。如此设计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面窥看休息的宫姬。

常磐姬突然想要赏月。

「这个嘛,随便画画的经验是有很多啦,可以认真去画的机会到是很少。毕竟平常根本没有机会看见公主的本尊,所以只能模仿其他画师的作品来画。」

「你没见过琥珀?你以前不是住在鼓城吗?」

公主假装若无其事询问,画师则是瞬间露出难得的复杂神情。

「只有在祭典时看过一眼。」

「四季祭吗?平民有机会看到的应该是春天跟夏天吧。」

「是春天。就在去年的这个时期。」

「赏花的时期啊。」

两个人都知道,现在正是鼓城樱花盛开的时期。

典雅的巡行队伍演奏乐曲从樱树下经过,在号称有五百年树龄的神木之下,琥珀色的公主翩翩起舞。常磐姬虽然未能亲眼看见这个景象,但曾经听人详细描述。

若是展示武艺的舞蹈自己还能胜任,但那种高雅秀丽的舞姿实在不是自己办得到的,因此这段描述便在常磐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很想画她吧?那才是公主应有的样子。」

「是很想画没错,但那副情景对我来说太过遥远,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毕竟我这个人又这么不认真。」

「你画我的时候倒是很轻松嘛。」

稍微露出苦笑。

「常磐姬殿下的确比较好画。看来武家的公主殿下比巫女姬要来得容易亲近。」

「我好歹也是个宫姬,平常也是得负责巫女的工作。」

「咦?」

「别摆出这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偶尔而已,偶尔。」

跟其他宫都相比,夏目比较不热衷于祭祀活动,因此对于象征夏目的公主来说,巫女姬的角色所占的比重并不高。

对常磐姬来说,这样反而比较符合自己的个性,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在一年之中以巫女姬身份活动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偶尔要以巫女的身份登场时,她总是因为肩膀太宽而找不到合适的服装。有时候还被人要求剃掉太过阳刚的剑眉,因此她一点也不喜欢扮演这个角色。

「空姬又如何?她应该算是七姬里头最少在人前现身的一个吧?」

琥珀姬的话题让气氛有点沉重,她试着把话题转到七宫的公主身上。

「唉、我没有见到她。原以为认识七宫的大人物之后,至少有机会从远处看上那位公主一眼,可是在我待在贺川的期间,那位公主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关在偏僻的七宫城里。」

「这样啊。」

「是啊,不过我倒是跟在七宫公主手下担任侍女的小女孩成了朋友,还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听说空姬是一个强壮的公主。」

「强壮?」

好奇妙的说法,常磐姬有点摸不着头绪。

「好像是指她很健康的意思。我看大概是因为七宫的手下都是些怪家伙,所以那位公主的神经也被锻炼得特别大条。」

怎么听都不像是对公主的描述。

七宫的公主从未与其他的公主见面,是个非常神秘的公主。事实上,一般人对她的认知仅止于她是一位朴素的公主,而且这还只是传闻而已。

既然鲜少在人们面前现身,可以想像她的生活过得比其他的公主俭朴。不过换个角度想,七宫贺川原本就是东和各都市当中规模最小的一个,加上公主本身也很年幼,过着俭朴的生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话虽如此,以新兴都市的身份迅速成长的七宫贺川其实是一座丰饶的都市,这让人很难将统治此地的公主跟朴素的印象连结在一起。事实上,堪称七宫第一人臣的东征将军本身就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人,有这样的部下,宫姬就算再俭朴也没有多大意义。

不理会试图从片段情报拼凑事实的公主,迟迟无法调出理想绿色的绘津对着调色盘皱眉。

一阵苦恼之后,绘津喃喃说道:

「比起那个,真正伤脑筋的应该是三位绿色的公主。」

面对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常磐姬多少心里有数,还是反问:

「什么意思?」

「三宫的常磐姬当然不用说,二宫公主跟六宫公主也是穿着绿色的公主装扮。要区分这三种颜色可不容易啊!六宫的萌葱姬还好,只要用类似青草的明亮绿色就可以了,但二宫的翡翠姬跟三宫的常磐姬都是深绿色不是吗?了解你们的人还可以分辨两种颜色的不同,可是如果对没看过的人来说,要让他们分出箇中差别是很困难的。」

「我也很伤脑筋。」

一脸不高兴的常磐姬说道:

「我不喜欢只会买弄道理的二宫,也不喜欢空泛不实的六宫。被当成这些人的同类简直叫我无法忍受。」

「啊、原来七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不好。」

看来似乎谈到不该谈的话题,画师换上谨慎的语气,名为常磐的公主自顾自地说着:

「她们看似对先前的战争中损失惨重的三宫夏目伸出友谊之手,可是背后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自身利益。说穿了就是想卖个人情给夏目,然后利用夏目去跟七宫对峙。为了不让新兴的七宫贺川把鼓城的财货据为己有,她们打算让我们彼此相争。如此一来她们不必弄脏自己的双手就可以支配这个地方。」

「这还真是复杂啊。」

画师绘津的本能告诉他,一旦扯上有关政治的话题,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因此他只是随便找些无关紧要的话回答,毕竟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没有一方想要跟七宫正面决战,除了我们夏目勇敢的将军之外。」

「这样啊,像我这种门外汉完全搞不懂,不过听起来很不得了呢。」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情扯到自己身上,画师回话的音量越来越小。

「你多少也得知道一些。毕竟明天你也得前往鼓城。」

「这样啊。」

煞有其事点头附和,然后猛然回神:

「什么!?」

绘津吓得几乎要把手中的调色盘掉到地上。

「明天我就要出发到前线慰问士道等人,然后以后援部队的身份在后方布阵。所以你也得跟我来,我已经跟杂技团的人谈好了。」

「为什么连我也得去?」

「到了鼓城之后,我需要有人帮我带路,身边刚好没有合适的人。」

「请别提出无理的要求!画师在战场上根本派不上用场,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自己过去的经验已经证明这点,绘津说的十分斩钉截铁。

「你不是雾羽的战友吗?这次可以让你跟他见面,来吧。」

「不,那个嘛该怎么说当时我只是随口」

常磐姬瞄了一眼拼命想要找理由拒绝的画师,露出苦笑继续说道:

「解放鼓城之后,我会亲自到那里。你也很想看看今年的樱花吧?跟我来吧。」

无论画师再怎么推脱,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公主撇下画师,打算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休息一下吧,我想赏月。」

无视背后传来的哀求,常磐色的羽织翩然离去。

不久前的寒冷仿佛是场梦,吹在脸上的风带着一股暖意。

春季的天空混杂一点湿气,给人一种异常轻盈的感觉。

即使时间从白天变成黑夜,空气的味道依然没有太大改变。

片片薄云遮蔽星空,为夕张月的夜晚罩上一层昏暗的帘幕。

穿着公主装扮的我独自把手放在围绕行宫的镂空围栏。

我面朝着偏南的东方,那是鼓城所在的方向,既然眼睛看不到鼓城,我的视线便往下望去。

街上的灯笼,还有家家户户窗边的灯火,如同夏日萤火的景象散布在眼前。

七宫贺川,东和排名第七的都市。

拥立空澄姬,在东和割据一方的都市。

我有点熟悉,又不太熟悉的都市。

过去曾跟高个子还有爱说谎的商人一起走过,跟灰色的男孩子一起闲晃过,还曾经遇到许多人的地方。

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古老的木造房屋、水道的声音、石头台阶、泥灰的触感、混杂异国石材的宅邸、路树的垂枝、狗儿的叫声,还有南北货店的鱼干。

我想起季节的颜色在夏天叮当作响的风铃、在秋天染上落叶颜色的小径,还有冬天穿上雪靴时所感受到的温暖重量。曾几何时,脚下的蒲公英已经把跟深深扎进土壤。

一片白色小花瓣不知不觉飘落在我的手背,我将视线移向花瓣的来处。

抬头望去,染上淡淡颜色的樱树悄然立在我身边。

记得上次来到这里时,正值落叶的时节,如今已经进入花季。

想着想着,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来到府中的时候,当时正值隆冬,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季节的轮替仿佛发生在一瞬间,日子正以惊人的速度飞快流逝。

许多人曾经聚集在这里,看着空澄姬站上形状奇异的舞台,那些事情仿佛就在昨天发生,又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

就在这个地方,我和那位黑衣人相遇,以七宫公主的身份发表演说。

空洞的公主说着空洞的话,那时的我扮演有如玻璃饰品的角色。

我既不像宝石那么坚硬,也不像珠宝那么亮丽,可是这个都市的人们似乎觉得这样就够了。

那些人跟那般情景已成过去,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吊挂灯笼照映的夜樱下沉思。

薄云透射淡淡月光,平日的喧嚣仿佛不曾存在。

每当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俯瞰城市,心中就会浮现许多事。或许是因为我跟这里有某种特别缘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好出生在这附近,待在这里让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唯一认识的城市,同时也是我唯一生活的城市。

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度过在这里的每一天,老实说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待在里面觉得是个很大的城市,俯瞰起来又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

这就是东和的七宫贺川。

拥立公主的新兴都市。

原本弱小的地方都市正在逐渐壮大,途中有和平的日子,也发生过类似战争的坏事。

对过去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人,还有毫不后悔的人全都生活在这里。

世界就是这样形成的。

东和其他六个都市也都是这样吧。

已经好久不见的展大人,还有现在正忙于工作的杜艾大人都没有明白告诉我,但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必须亲自面对常磐姬还有其他公主。

这就是我迈向鼓城的原因。

一直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其他公主是些什么样的人。

我所认识的只有下野的琥珀色公主,还有如同黑曜石般锐利的那个人。

还有四位我没见过:二宫翡翠姬、三宫常磐姬、五宫浅黄姬与六宫萌葱姬。

偶尔我会这么想:

七宫贺川或许需要其他的公主殿下。

每当我开始这么想,最后总是会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要是成天被展大人跟杜艾大人耍得团团转,不管是哪个公主都会吃不消吧?如果黑曜姬殿下得到他们两个做为左右手,铁定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越是认真又有能力的,大概越难忍受那两个人的我行我素。

事实上,不管拥立的公主是我或是任何人,远在那两个人选择这里做为据点的那一刻,七宫贺川的命运大概就已经注定了。

想到这里,总觉得心情轻松不少,我开始悠闲环顾四周。

在对面的树木后头,灰色的少年正以淡然的表情眺望夜景。回头一看,梳妆师的身影站在挑高的走廊上等我回去。

视线范围内只有这两个人影,虽说在街灯之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行宫的四处也有许多人正在做着许多事。

无论我看不看得到,人们存在于各个角落。

所以我回头继续眺望夜景。

我终将会上床就寝,明天一早再度俯瞰从睡梦中醒来的七宫之城,伸出我的双手,摆出公主殿下的表情。

淡泊的月光与街道上的灯火映出一道道细长的影子。

我好好看了夜晚的街景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我要出发了。」

缓缓低下头的我暂时保持相同的姿势。

在柔和的夜风中,我感受到草木传来的些微春天气息。

夜晚的城市就像远处的月亮一样宁静。<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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