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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一节 祭铃响起(1 / 2)

 「哇啊、这也吵得太夸张了!」

四周此起彼落的欢呼声,让瘦小的年轻人不禁捂住耳朵。

仿佛是要抵抗周围的喧嚣,他一个人用力叫唤,可是声音却传不到任何人耳中。

就连管弦乐的音色也只剩下铃铛的声响勉强可闻,其余全被人群的喧闹声掩盖。

年轻人背着装有生财工具跟几件衣服的竹娄,在人潮里东闪西躲、来回穿梭。

绘津杨都。

竹娄上用蜡写着他的名字,久经使用的画笔束成一束,跟其他画具一起杂乱塞进竹娄。

「看不见!这样根本看不见公主殿下的样子啊!」

他今年十七岁,虽然跟两位公主之一同年,但是细瘦的身体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柔弱。细长的体态让他看起来很高,但是如果和同年龄的年轻人站在一起,他的个子其实有点矮。

所以他只能顶着明亮的阳光,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来回穿梭,从一个人背后走到另一个人背后,在头与头之间寻找空隙,试图追上眼前载着高雅宫姬队伍顺流前进的船。

想要一睹姬船风采的人们占满整条大街,这让姗姗来迟的外来者很难找到一个看得见风景的空位。

街上靠近运河的一侧围上红色与白色的绳子,还有纸饰挂在绳上迎风摇动。绳子的另一头禁止观众进入,由手持大盾与长枪的鼓城士兵负责守卫。三宫夏目、七宫贺川的卫兵列队也在那里跟随姬船行进。

就是这一点令人讨厌。

对于以前曾经居住在此的年轻人来说,记忆中宽阔的街道让他觉得大可不必着急。

「光是这些家伙就占了半条街,这样根本不叫大街!」

年轻人在心中暗叹,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多拉拢一下那位正直的公主才对。不过就算是那位公主,也不可能连参加仪式或典礼的时候也把自己带在身边。

虽说船的大小跟房子差不多,但是华丽的辽望台就占了大半空间,因此实际能够容纳的人数并不多,光凭画师或小丑这种可疑的身分根本不可能上船。

「哼、这边就算了。」

虽然试着从人墙中的些微空隙钻进去,却被一位发福的中年妇女挤出来,逼不得已的绘津只好放弃从近处仰望两位公主的念头。

转念一想,远处未必就看不见公主。

之所以特地在船上搭建了望台,就是为了让远处的群众也能清楚看见。

绘津离开人墙,后退几步走到民宅的围墙旁边。

接近中午的阳光十分刺眼,他伸手放在额头张望,越过万头躜动的人群,终于看见用红布围起的了望塔,还有上面附有顶盖的平台。

而且位置比想像中还要前面。

平台四周没有墙壁,绘津可以看到公主的背影还有背后华丽的发饰,不过这也表示他在不知不觉间已被公主的船抛到后面。

就连铃铛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

「至少要看到侧脸。」

绘津奋力挤过人群,想要追上不断前进的姬船。

公主的娇小背影逐渐靠近,看得越来越清楚。

常磐姬身穿相同颜色的羽织,不过样式却与平常不同。

那是祭祀用的服装,就连在她身边做过事的绘津也没看过这身带有古风的装扮。平常的她总是把一头长发高高绑在头上,现在则是用发饰绑在肩膀附近。

绘津没看过这种打扮的公主,所以更想瞧个仔细。

更重要的是常磐姬身旁,还有另一位公主的身影。

虽然这位公主跟常磐姬一样挺直身体,不过还是比一旁的常磐色公主装束来得娇小许多。

绘津位在属于夏目这边的左侧大街,使得靠近另一侧的公主背影显得更加娇小。

一头黑发用古式编法绑在左右两侧,身上穿着看似天空的蓝白双色羽织,那个背影正对着前来迎接的人们挥手致意。

东和七宫空澄姬。

这位年轻人曾经希望一睹容颜,最后终究未能如愿的七宫贺川姬。

带有清凉感的公主装束,似乎是专为春末夏初的季节所设计,那种配色看起来十分舒服,甚至有种与天空融为一体的感觉。

眼前的情景仿佛是落在深绿竹林旁边的天空碎片。

绘津就这样一边抬头张望,一边向前奔跑。

曾经照顾自己的公主,还有自己想见的公主。三宫夏目跟七宫贺川都是自己待过的地方,这让他很想好好看清楚两位公主站在一起的样子。

身为一名画师,无论如何都想把两个人的站姿、眼神,还有身上的公主装束牢记在脑海里。

虽然距离太过遥远,很难看清楚她们的长相,不过即使只能远观,绘津还是想从正面一睹她们的容颜,不禁拼命在人群之中穿梭。

音乐声逐渐靠近,高亢的笛声穿过嘈杂的人群断断续续传来,已经可以看见公主的侧脸。

追上朱船,终于看见常磐姬一本正经的侧脸。

她似乎不擅长在这种场面露出笑容,脸上的表情虽然柔和,却又带着生硬的感觉,不过这正是画师熟悉的公主。只是在白粉与口红的衬托之下,现在的她散发一种神圣的气氛,乍看之下又有点像是来自不知名异国的公主殿下。

还看不见七宫的公主,所以他再次加快脚步。

只要再前进一点,就算看不清楚也没关系,就算距离太远也没关系,他只希望能够看见七宫贺川的公主,那位以天空为名的公主。

就在此时,脚下突然踩空。

紧接着膝盖也失去支撑,这是失足的特有感觉。

「哇啊!?」

这下糟糕,他瞬间明白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明白,依然无计可施。人生在世总会碰到几次这样的意外,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原本紧盯高处的视线往下移动,看着脚下应该是地面,此刻却空无一物的地方。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自己的状况已经清晰映入眼帘。

地面已被摇晃的水面取代,耳朵还能听见脚下传来的水声。

然后同一阵浩大的落水声,穿破水面之后只能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哗啦!」的声音,于是我回头确认: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语气显得有点惊慌,常磐姬也回头看去。

就在这艘山车船的背后,我们才刚通过的地方溅起一道水柱。

四处飞散的水沫,就好像有人把一个大桶子丢进水中。

水柱溅起的地方并不是我们经过的运河,而是流经市内各地的运河分支水道。这个景象很快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离夏天还早得很,怎么有人现在就开始玩水?」

听见常磐姬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才知道有人不小心跌进水道。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平安?运河支流好像很深。」

乍看之下似乎比我的身高还深。

「大概是哪个兴奋过头的家伙。看起来是我这边的人,真是不好意思。」

常磐姬一脸不满地望着发生意外的地点,船依然继续前进。在人群的遮掩之下,那位落水的人一下子便消失无踪。

「祭典时常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是在水面月,配合月份的咏名戏水倒也风雅。」

常磐姬笑了,用征求同意的眼神看向我。

「可惜现在还是绿渡,天气还是有点冷。」

您真是坏心眼──我用苦笑对常磐姬作出回应,然而她只是耸耸肩。

虽说咏名并没有以精确的时间加以区分,但是现在距离水面月还早得很。

现在是五月,在东和的人们用来吟诗时光的词句里,这个月的咏名是绿渡,代表大地萌生绿意的季节。接下来的六月称为水面月,从山区溶解的地水流遍各地,因此为这个波光粼粼的季节取了这个名字。

异国称之「梅雨」的漫长雨季,在东和并不存在。话虽如此,五、六月的天气还是很不稳定,虽然不像夏天那样变幻莫测,但是此时的天气还是缺乏春天该有的安稳。

气温在这段时间里一点一点缓慢上升。

晚春与初夏并没有明确的界线,是个让人有点不安的时期。

过了这个时期,便是空澄与高夏接踵而来,也是东和唯一能够让人感受暑气的短暂夏季。

常磐姬看了一眼喧嚣的人群,同时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之后皱眉说道:

「鼓城的人民真是善变,到处都看不到四宫的饰文,记得去年我跟琥珀一起站在这里,家家户户都还在门口贴上饰文。」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

「这几个月来,是由我的将军驻守此地。」

我用委婉的方式承认眼前的现象是七宫造成的。

「看看那些用笑容看着我们的人群。我可不认为他们只是因为不必打仗,或是为了七宫军与东征的撤退声明感到高兴。」

常磐姬尽可能用柔和的表情环视左右两边,以及前方街上的人群,可是语气之中却带着莫可奈何的意味。

就在昨天,驻守鼓城的七宫军正式发布与三宫军和谈的消息,同时还对全东和宣示东征将军及其军队将在夏季来临之前,全数撤返七宫贺川城。

这段象征鼓城即将回归独立的宣言,造就眼前这些人的笑容。若非如此,常磐姬跟我恐怕不太可能在如此和睦的气氛下受到鼓城居民的欢迎。

从好几天前开始,我的左大臣就不停发布消息以及进行各种准备工作,如今这些准备工作的成果确实显现出来。

如果只是阻止战争发生,人们对宫姬的态度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切。虽然我这么想,但是也并非不能理解常磐姬的说法。

「此地居民或许已经开始遗忘琥珀姬。只是我相信他们之中还有许多人还没忘记,还没忘记这个颜色。」

我把右手靠到胸口,视线落在袖口上。

染成琥珀色的袖口,我的梳妆师为了今天所准备的公主装束上有少许那位公主的颜色。

「但是也有不少人在上次的战争里受了无法治愈的伤。还有先前的小冲突也是。」

常磐姬差点做出双手抱胸的动作,不过一想到这样有失公主仪态,所以半途就住手。她的腰带同样也是琥珀色。

我们不约而同用自己的方式表现对那位公主的敬意。

「或许会**也不一定,就算现在压制下来,难保不会有人趁夜起事。七宫的公主打算在此停留到几时?在这里待得越久,表面的和平就会变得越脆弱。」

「近日之内就会回到七宫贺川,为这次不幸冲突而身亡的人们服丧,同时以公主的身分静修养性。」

「这样最好。短期之内最好不要有大动作,免得他国有可趁之机。」

眼前这位公主早已公开表示马上就要回国。为了防范至今还没有下一步的一宫与二宫,她似乎想强调战争已经结束的事实。

对于三宫夏目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大国趁虚而入更令他们厌恶。

「不着边际的五宫、六宫双人组这次倒是令人刮目相看。赶在大国出手干涉之前早一步回去是聪明的做法。」

不着边际的双人组应该是指浅黄姬与萌葱姬吧。

「我从未见过她们两位,听说两位公主长相十分相似。」

「她们似乎是孪生姊妹。七宫姬出现之前,我曾经见过她们一、两次,只能说她们的长相相似到令人难以分辨。也有人说她们不是孪生,只是长得很像又年龄相近的姊妹。」

「为何会有这种说法呢?」

「两人若是不同年就难免有姊妹之分,为了避免这样的区别,硬是把她们说成双胞胎。不过我觉得孪生姊妹的说法应该不假,毕竟她们是出身名家。」

我大概可以理解,比起相貌相似的普通姊妹,真正的双胞胎更有资格作为双子都市的像征。

其实每位公主都被人擅自加上显赫的出身背景,每个人都号称是先王的私生女,然而真正被认同的似乎只有出生神川的一宫公主,而且只是王室的旁系血亲。只能说我们这些公主的血缘关系十分随便。

「这么说来,我跟七宫也是姊妹。」

这是理应如此的事。

「是的,这么说来的确没错。」

以公主殿下来说,这样的答案有点奇怪。

常磐姬面露苦笑,这种表情很有她的风格。

「但是我们一点也不像,我跟琥珀不像,跟七宫也不像。」

于是我们两人相视而笑。

这位公主对七姬的正统性似乎没有太大兴趣。这么说来,我跟琥珀姬也没有谈过这个话题。

「很遗憾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先王,所以很少去思考这方面的事。」

「大家都是如此,我根本不喜欢他。」

还是得顾及周围的群众才行,于是我们各自对着围观的人们挥手,在不面对彼此的情况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没听过关于先王的不好传闻。无论是在贺川还是鼓城,都没人提过他曾经施行恶政之类的说法不是吗?」

耳边传来一声冷笑,因为我们背对彼此,面对两边的人群,所以声音是从背后传来。

「确实如此,那是因为那个人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于是便以疑惑的语气回问。

说起来奇怪,我似乎对于自己的家人不太关心,甚至连自己的双亲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太清楚。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脑里早已被展大人还有杜艾大人这些围绕在我身边的人占满,所以才会变得对自己的身世毫无兴趣。

「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断旅行。那个人用视察、巡幸的名义走遍各地,向人民鼓吹和平与发展,满口都是富足的明天。」

常磐姬用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是满不在乎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他什么都没做,唯一做的事就是到各地散布笑容。不管走到哪里,最后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的传闻,以及为数不少的私生子。先王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这么说来好像也没错。」

虽说批评一个过世的人没有太大意义,但是先王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有七个人同时自称是他的私生子,人们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虽然没有人讨厌他,先王似乎不是值得倚靠的人。

若非如此,神川、锡马还有东和各地的问题,也不会演变到必须透过战争之类的激烈手段来解决。先王若是勤奋的统治者,今日堆积如山的问题早该解决了一半。

「什么都没做,自然也不会产生任何东西,包括憎恨与愤怒。东和之王只是随时摆出亲切表情高谈和平的偶像。我可不想担当这种角色。」

我点头之后才想起我们俩现在并非面对面,于是出声说道:

「为了重建跟改革,一宫与二宫的公主似乎打算做些什么。」

那两位公主大概不想再重蹈前一代的覆辙。

「我也不喜欢她们。」

啊,真像这位公主会说的话。

「一宫太过残酷。她曾经派遣使者造访四宫跟我的同盟,暗地里要求我们维持这个地区的和平。然而一旦真的发生冲突,她就只会在一边旁观,把我们当成弃子。」

所谓的使者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呢?或者是别的形式?

琥珀姬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分。就是她告诉我黑衣少女并非黑衣公主的使者,而是那个人。

这位公主对于那个人的事又了解多少?虽然想问,我还是决定等这位公主继续说下去。

「二宫总是利用别人的破绽扩张自己的势力。不管是我、琥珀姬还是七宫,只要一露出破绽就会遭到并吞。每个势力都是为了中央而行动,她只不过是想把我们这些地方变成自己的财源。」

我想我得好好学习才行。

我所不知道的事,还有想要知道的事又增加了。

「对方或许是想成为东和的正统公主。」

「我是夏目的正统公主,这样就够了。」

意思是除此之外皆非自己所愿,这位公主还真是顽固。

一旦别人危及这个地位,她就会高声质疑这些人的正当性。

「这会是条艰难的路,我们必须通力合作。」

「只可惜我们志向不同。」

我们背对背,不约而同露出微笑。

这是三宫夏目的公主与七宫贺川的公主合力完成的第一件工作。

「呀──!死定了、死定了!救命啊!」

双脚在水中拼命踢个不停,却怎么都碰不到底。

直到快要灭顶之时,脚尖才好不容易碰到水底的石板。

赶紧用脚踢了一下水底,让自己重新浮出水面,虽然想趁势用手抓住水道的墙壁,但是湿滑的墙壁没有着力点,手一滑又沉了下去。

眼看快要撑不下去,只好再踢水底一脚让自己浮起来,接着又沉下去。

混杂高山雪水的渠水十分冰冷,无论怎么挣扎,四周仍是一片冰水。

不管再怎么动,身体丝毫无法累积热量,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冰冷。

麻烦大了。

这下子不得了了。

虽说画师绘津懂得水性,但现在的时间是绿渡五月,在夏季十分短暂的东和,人们能够好好游泳的时节只有八月的高夏。

现在这个时期,有着相当深度的水道里灌满冰冷的渠水,突然掉下去的人连想要移动身体都很困难,加上来自山区的水十分混浊,沉进水里之后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穿着长袖上衣,背上背着竹娄的上半身很难行动,脚下的靴子在吸水之后变得有如铅坠一样沉重,竹娄里的行李虽然有点浮力,背部浮起来反而把脸往水里压,成了另一个麻烦。

绘津无计可施地在水中载浮载沉,伸手可及的墙壁上找不到任何可供攀附的突起。水道旁虽然有人伸手试图搭救,不过距离总是差了一点,没有人能够抓住水中的画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水流速度不快,绘津拼命浮上水面,用力想要抓住岸上某个人的手。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抓住某样东西。

一次又一次的挥手,他的右手握住某种细长的东西,原本沉在水里的身体也得已露出水面。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即使绘津的眼前一片朦胧,也知道自己被路过的某人救了一命。

他一边难过地咳了几声,一边抬头确认自己抓住什么。

一根樱树树枝映入满是泪水的眼中,少数还未散落的花瓣仍留在细细的树枝上。

绘津的视线延着一旁路树折来的树枝往上看。

「得、得救啦!」

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想要出声道谢,可是定睛一看,绘津不禁吓了一跳。

在视线前方的水道上方,有个瘦小身影蹲在路旁伸出手来。

头发的颜色是灰色,据说这是居住在比东和还要东方,大海另一头的人民特有的颜色,身上的羽织也是相同颜色,底下是黑色的贴身衣物。

一名穿着打扮令人感到熟悉,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的少年。

「冷静一点就爬得上来。」

果不其然,这个人不仅看起来面熟,声音也似曾相识。

「原来是小哥,多谢啦!」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熟人搭救,绘津不禁发出欢喜的声音。

尴尬的是年轻的画师一时之间记不起这位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究竟叫什么名字。

将人们的声音与视线抛在后方,我们搭乘的船来到鼓城中心。

侍从前来告知下船之后必须徒步,于是我与常磐姬一前一后步下了望台的阶梯。

「公主殿下辛苦了。」

「接下来才辛苦吧。」

常磐姬正在与心腹老臣说些什么。

「请更换披肩与发饰。」

我忙着让梳妆师换装。

把原本金银相间的华丽发饰换成比较朴素的银灰色发饰之后,常磐姬对我说道:

「七宫的服装真是多变。」

「如果不靠服装来打扮,我看起来就不像公主了。」

我笑着回答,常磐姬也对我露出微笑。

「要表现出公主的模样是很难的,特别是在身处异国之时。这里的琥珀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都很漂亮,所以我早就决定不跟她比较,专心表现像个武家之女就好了。」

常磐姬嘴里这么说,随手拿下固定头发的朱红发簪,把它丢给身边的侍女。

接下来这段路没有观众,因此我们可以卸下部份不必要的装饰。典礼进行到此,已经从展示性的仪式进入典礼性的仪式。

换上比较轻便的服装之后,我们一人搭上一顶轿子,从运河的终点出发,朝翠绿庭园前进。

负责抬轿的神僧一边前进一边发出沙沙脚步声,传入被薄纱围绕,坐在轿中的我们耳中。

广大的庭园遍植桂树与枫树,洁白的玉石铺成园中的步道。

四周一片寂静,偶而传来几声鸟鸣。

轿子终于停下,我们轻轻落在步道上,眼前是白色的庭园。

地上铺满白色的圆形石板,看起来似乎是石英之类的材质。

白色石板的中间镶上碧玉,在地上形成某种图案。

我试着用视线追踪碧玉形成的复杂轨迹,结果眼前出现一个螺旋。

弯弯曲曲的螺旋,看起来就像一道封闭的阶梯。

我看过这个图案。

不同的是我以前所见是用画的,这里的图案则是以石板铺设而成。

这里是四宫鼓城的祭祀馆,是拥戴宫姬的人们为了维护宫都市地位所建造。

琥珀色的公主曾在此处与大河的恩泽定下誓约,化身守护这座都市的巫女姬。

在祭祀之时人称「水姬」的那位公主,如今身在遥远的南方。现在立于此地的是与西方山脉定下誓约的七宫空澄姬,以及与灵山神野定下誓约的三宫常磐姬。

我的思绪有些混乱。

在丰润的水之商都中心,那位水姬已然失去踪影,一同被称为「仙姬」的两位公主取代她在祭祀馆进行典礼。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感觉。

是害怕吗?总觉得脚底下空空荡荡。

为了摆脱这种感觉,我抬头观察四周,看见一棵棵修剪整齐的树木。神僧站在树下,背对前来参加典礼的文官,以及待在远处守护的武官。

「三宫夏目常磐姬殿下。」

前方传来肃穆的声音。

我们两人分别伫立在与圆心同等距离的位置。

圆心是花岗石所搭建的台座,德高望重的神僧站在作为祭坛的台座上,首先呼唤身为姊姬的常磐姬。

「七宫贺川空澄姬殿下。」

接着呼唤我的名字。

「为了两都市和平永存,请两位公主殿下在此宣颂祝词。」

我们先是面对彼此,以公主的姿态向对方深深行礼。

两人手中拿着搭上轿子之前,神僧交给我们的神木枝条。

枝条中间绑着写有祝词与盟约的薄纸。

于是我们走向花岗石台座,在那里又一次面对面行礼。

「为彼此之福祉,谨此献上祝词与誓词。」

常磐色的公主先开口。

「为彼此期望之未来,谨此出示诚意表征。」

我们双手递出枝条与誓词,按照礼仪交换交叉在身前的枝条,枝条发出些微的沙沙声。

就这样,透过宫与宫的代表共同执行的典礼,三宫夏目与七宫贺川两座宫都市正式立下同盟的誓约。

加上担任见证人的旧四宫鼓城,三都同盟到此算是完成昭告天下所需的一切程序。

「愿彼此的生命万世长存。」

──常磐姬。

「愿祝福的话语流传千载。」

──空澄姬。

同时说出背诵的词句,我们深深低头,为明日的和平作出发自内心的祈求。

叮呤一声,铃音响起。

见证人从怀中取出玻璃铃铛,用缓慢的动作摇出清脆声响,远处的神僧也拿出同样的东西。

叮呤,叮呤,清脆澄澈的声音往四周扩散。

铃声毫不止歇,好像许多风铃同时被风吹动,也像是河流的潺潺水声,不断扩散直到充满整个空间。

正因为是易碎的玻璃,所以才有如此澄澈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形成共鸣。

此时此刻,我们只是静静伫立在这里,倾听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铃声。

「小哥,你到这里做什么啊?」

「工作。」

「也对,因为凤展跟陶杜艾都来了。」

用蔑称称呼照顾过自己的人,边说边点头的画师正在水道旁边的石板路上烤火。

这里是城里的自治队为不小心的观光客所准备的地方,画师脱下身上的衣服,坐在灰色少年对面,任由火光烘干他的衣服。

「那些水道又没有围笼,会掉下去也是难免的。」

曾经在这个城市住过一段时间的绘津不停点头,像是在安慰自己。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掉下去,哈哈哈。」

绘津一个人哈哈大笑,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见日影正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

宫姬的巡行队伍通过之后,街道变回平常的样子。

往路旁的水道那里看去,士兵们正以悠闲的步调收拾划分区块的绳子。

「对了,小姐上哪去啦?」

「工作。」

「公主的工作?」

这么说来,那位小姐好像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听到画师的问题,小年沉默点头。

「伺候公主殿下的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你呢?」

「我?我原本也是在工作。」

面对声调毫无起伏的询问,年轻画师的反应异常开朗:

「不过我好像被炒鱿鱼了,现在应该算是失业吧。」

在常磐姬手下描绘行军过程的工作,大致上都已经结束了。

当公主开始忙着到处应付公事之后,画师一下子闲了下来,所以他才会独自来到自己熟悉的都市随意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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