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峰秋一造访位于本家后方的垃圾场时,已经有人先来了。
夜空下,在不可燃垃圾放置场前,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蹲坐著。男子让阴沉的空气飘散开来,自言自语地嘀咕著。而在可燃垃圾里面挖宝的野猫,似乎很为难般地看著男子。
男子是本家内医务室的专属医师一条尚。远峰把一路推到这里的手推车停好,从旁偷看一条尚的脸庞询问道:
「一条医生,你在做什么?」
抬起头来的尚惊人地抽吸著鼻涕。眼神好像很不高兴地充满血丝,嘴唇上有一根没有点燃的香菸正有气无力地叼著。
「我在想打火机是不是掉了?」
「如果不介意,就请用我的吧。」
远峰从西装口袋取出打火机,递到尚的面前。垃圾场的周遭在一瞬间充满亮光。对可燃垃圾绝望的野猫,移动到手推车的旁边蜷曲著身体睡觉。
吐出烟雾的尚,抬头看著远峰问道:
「这种大半夜你还在工作?」
「因为浮游精灵的事件,石田可是干劲十足哦。」
远峰拿起放置在手推车上的空水槽回答。他将水槽丢到不可燃垃圾放置场后,轻拍著手掌。
「听说他为了搜索,还让专门部门制作简易道具。我正在等他的报告。」
「是吗?家长真是辛苦啊。」
「我的工作顶多只有知情而已啦。光是留意报告书及部属的动态,一天就过去了。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些报告书所写的到底是不是事实。即使有想做的事,但我也很难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远峰自己也取出香菸点燃后,蹲坐在尚的旁边。
「一条医生你也在加班吗?真难得耶,竟然这么晚还待在本家。」
「我不想回家啊,因为好寂寞。」
「那真是伤脑筋啊。」
仰望飘浮在头顶上的细长月亮,远峰在叹气的同时点了点头。
「是被小孩讨厌了?」
「小孩很喜欢我的。」
「是房贷很吃紧吗?」
「这种事就推给长男处理。」
「那么是老婆跑了?」
尚没有回答。取代回应的是香菸的烟灰一点一滴地掉落在地。野猫像是嘲笑般地发出叫声。
「总之,请你打起精神来吧。」
远峰平静地吐出烟雾说道:
「因为在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拥有更糟糕的回忆。」
尚将香菸捻熄在地上,露出可怕的表情面对远峰。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老婆和小精灵总是在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这样好,这样好。从今晚开始我就去住你家吧。要是没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会因为寂寞而睡不著的,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如此。」
「你住在医务室不就得了?有伤患就医,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伤患啦。最近这一阵子每天都很和平,这点你应该是最清楚吧?」
从本家的方向响起坚硬的皮鞋声,副家长石田慢步走来。因为脚步声而抖动背部站起来的野猫,逃往某个地方去了。
「家长,结果出来了。」
停下脚步的石田,互看比较蹲坐在垃圾场前的远峰与尚,在眉宇间刻下皱纹。
「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在讨论想举行住宿大会的话题,石田你也要加入吗?」
「不用了。」
立即回答的石田看著手中的文件,大声念出来:
「限定以市内为范围进行的浮游精灵搜索,出现反应了,」
「果然还在啊。」
远峰站起来,将香菸踩熄后点点头。
「那么,反应只有一个?」
「以目前来说是确是如此,接下来我会前往那个地点。只是」
石田瞥了尚一眼后,朝远峰走近一步。尚则像是对远峰他们的对话没什么兴趣似地,打了一个大呵欠。
「只是在那个地点的附近有个令人在意,异欲浮游精灵的生物反应。让道具开发课进行分析后,发现似乎是一名拜咒能力者。」
「拜咒能力者啊」
远峰歪著头喃喃说著。尚则打了一个喷嚏。
所谓的拜咒能力者,就是自古代日本就存在,拥有特殊能力之人的总称。而光流脉使者的祖先巫女也包含在内。能力者因为天生具备的力量,可以引发各式各样的奇迹。这些奇迹对其他人及世界而言,是为善还是行恶,全操之在能力者的手里。
远峰移开对准本家建筑物的视线,眯起了眼睛,
「该不会是具幻屋吧?那家伙的尸体不是还没找到吗?」
「力量种类好像和具幻屋不一样。为了慎重起见,我先到那个地方进行调查,要借用几名护卫队员。」
「我又只能等报告了。」
「副家长也经常工作到大半夜啊。」
穴嘴的尚伸了一个大懒腰,站了起来。
「你该不会也不想回家吧?」
「我和一条医生不一样。」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忠告,要是过劳死我可不管喔,反正给术者遗族的死亡慰问金,都会因为葬葬费用全花光的啦。」
石田目光锐利地盯著尚,说道:
「我和那种程度的术者训练方式不同。再加上,我也不是像令公子那样的无效治愈体质。」
远峰站在打算回嘴的尚与石田之间,挥手说道:「那么加油吧」,石田皱起脸部后,朝本家的方向迈开脚步。
面对石田像墙壁般的背影,远峰出声问道:
「我忘了问你,出现反应的地点在哪里?」
停下脚步的石田,带著比刚刚更痛苦的表情回过头答道:
「就是既散漫脑筋又差的县立虹原高中。」
沿著组合式墙壁排列了数块三合板。用来采光的窗户也被木板盖住,甚至还是从上方覆盖厚重黑布幕的彻底封闭状态。
这是为了防寒、防噪音、强化外墙,及完全隔绝来自外部的视线所下的工夫吧。可是,实际踏人那个空间时,压迫感却远比安心感及安全戚更早出现。京介觉得氧气也很稀少,面对天花板上的老旧日光灯,稍微轻咳了一下。
「幼稚园的时候,我也曾像这样把家里的置物柜当作秘密基地来玩喔。」
站在京介身旁的丰花,环顾著四周叹口气。听到这句话,拿著割草镰刀的男学生浮现出类似不好意思的笑容。
「秘密基地?感觉有点神秘,真不错啊。」
「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吧?」
看见丰花瞪著自己,男学生说了句「说得也是啊」之后垂下肩膀。他的动作让人有氧气又开始减少的感觉。
位于校园角落的体育用品仓库的面积,大约是三公尺见方。在初春时全毁,但却没有重新建造,所以无论是外观、大小及建材的廉价感,部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在用品杂乱塞入,原本就十分狭窄的这个地方,现在有包括京介在内的五个人。因一连串骚动而惊醒,从待命所直奔过来的丰花,挥著割单镰刀的男学生及一直跟到这里的塩原。还有,非虹原高中学生的那名女子。
回到仓库之后,女子一直在运动软垫上抱住膝盖。即使是过了凌晨一点钟的时间,仓库里面却没有寒冷的感觉。而将额头埋进穿著运动裤膝盖上的女子肩头正微微地颤抖。
软垫上似乎是用来取代被单,有好几块黑色布幂纠结在一起。虽然在那旁边还放著好几罐瓶装矿泉水及零食包装袋,但却没人动用过的样子。在仓库的角落,脏掉的女用衬衫及裙子被揉成一团。那大概是女子穿过的衣服吧。
「即使如此」
丰花擅自抓起零食袋,斜眼瞟著男学生说道:
「也就是说,从教室及戏剧社偷取物品的浦川,就是你咯。我还在想你连执行委员的工作都不做,到底在干什么,原来是在做这种事啊。」
「不需要用,这种事。来形容吧,丰凯萨琳?」
将割草镰刀丢在地上,男学生出口回嘴。听起来那名学生是丰花的同班同学,也是文化祭执行委员。京介将穴在脚尖斜前数公分的镰刀拔起,丢到仓库的角落。
「我可是把昏倒在学校后面的她负责保护到罗。因为她说不想让医院、警察、校方或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只是照她的意思去做。」
「连运动服也借给她?」
「没错,是很光明正大的助人行为吧。」
「思,要这么说也没错啦」
打开零食包装袋的丰花大概是站累了,就在女子的面前坐下。但女子肩膀的颤抖却稍微增强了。
花咬著零食,抬头看著浦川问道:
「那么,浦川。你是几时发现这个人的?」
「应该是昨天中午过后吧。」
「后来你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当然了,要是被人看见就伤脑筋了,所以昨晚我也在仓库外面守了一整夜。」
「那么,你也知道昨晚的事件吧?」
再度站起来的丰花,将零食包装袋塞进京介的手中。丰花则将空下来的手指向浦川的鼻尖,并加强眼里的光芒。
「这个人去了校舍那边,还被好几个人看到。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件事正引起骚动吧?」
「我知道啊。」
浦川以闹别扭似的声音回应,盯着自己脚下。
「我也知道佐久间学姊雇用你们双胞胎的事。于是,我想要是藏匿她的事情曝光的话会很伤脑筋」
「所以才会将恐吓信丢进情报箱里吧?」
「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
「那是没什么关系啦。」
丰花从京介手中取走零食袋,将里面的东西全倒进嘴巴里。
「割伤京介的事算了,现在就先别管了。问题在于,为什么你没阻止这个人在外头四处乱晃!」
京介感觉到视线传来,隔著肩膀转向背后。虽然和站在正後方的塩原四目相对,但塩原却慌张地从京介身上移开目光。大概是塩原相当中意的关系,她仍旧维持将大鼓绑在身上的模样。或者是她还紧张到不晓得该「放下来」。
站在低下头的浦川面前,丰花交叠著双臂说道:
「刚刚你自己也说过吧,要是被人看见就伤脑筋了。明知如此,为什么又让她跑到外面?」
「因为她说她想到外面去一下。而我当然有阻止过她。」
浦川抬起头,放大说话的声音。京介看著坐在软垫上的女子。但那女子除了颤抖肩膀之外,完全没有想行动的意思。自从在校舍后面交谈过极少的几句话之后,她就再也没开过口。
「最先开始说不想让人知道的是她自己,所以我才会阻止她啊。我也告诉过她在文化祭前会有学生留宿在学校,要是在半夜里到处晃就惨了。但是因为她说还是想出去走走毕竟她在白天时候得一直压抑气息不能动弹。」
「那么,昨晚是怎么回事?散过步之后,这个人有乖乖回到这里吗?」
听到丰花的询问,浦川又把视线往下移。
「她昨晚不是也和今晚一样,从顶楼上跳下来?」
「这么说来」
从京介的后方,塩原有所顾忌地露脸说道:
「我在这个人掉下来的地方通行走廊的附近,在白天的时候发现了血迹。原来那不是打架的痕迹啊。」
响起摩擦运动服的声音。女子在环抱膝盖的手臂中施力,把脸埋得比刚刚更深了。
昨晚她也是纵身跃下低,但却被从自己身上发出的白色光芒所拯救吧。在太阳升起至西下的期间,她只思考著下一次死亡的事。京介回想那段时间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就连我在昨晚的那个时间点,也察觉到她好像怪怪的。」
仍旧低著头的浦川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著:
「刚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因为什么理由,所以才不回家。但藏匿在这里一段时间后,就自己认定她马上就会消失不过,昨晚从顶楼掉下来却还活著,就连我也觉得很奇怪。老实说,是很恐怖!」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马上找人商量?」
面对提问的丰花,浦川抬起头来。
「那是想到找人聊过之后,万一引起新闻媒体骚动的话,该怎么办像是我藏匿她也会犯什么罪之类的事,我想了很多。」
「所以,浦川你就想在这个人的事在校园传开之前,让她完成自杀之后消失吗?你认为这个人待在仓库的事,也会随著尸体一起消失在某处咯?」
浦川沉默下来,仓库里面恢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正虚弱地不停闪烁著。
京介想起昨天浦川为了找木板,而焦头烂额的表情。捡到流浪狗的孩子认蔚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能设法做些什么,因而振奋精神。他心想藏匿女子的浦川心境,是不是很接近那种感觉?
「喂」
开口说话的浦川,吞咽一下口水后说道:
「你们认为她是什么人?」
「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京介才会被你割伤不是吗?」
浦川又低下头,丰花则长叹一口气。丰花只花几秒钟的时间看著京介的眼睛,传递出想确认什么的视线。京介因为大致明白她想说的事,所以只微微点头。
「浦川,你一直没睡吧?」
丰花将零食袋塞进同班同学的手中,用手指著仓库的大门。
「剩下的事我们会想办法处理,所以你可以先回去了。」
「可是」
「没问题啦,因为我们就是因此才被雇用为警戒委员的。行窃的事我们也会巧妙地瞒骗过去。但相对的,你不能泄漏到今天为止所发生的事喔。」
「可是」
「明天就是准备的最后一天,如果没有执行委员会很伤脑筋吧。啊,已经又过一天了,应该是今天啦!」
丰花挺直背脊,脊椎的关节发出惊人的声响。
浦川也对京介投以寻求判断的眼神。但京介却移动一小步,挪开三合板把门打开。
虽然浦川有十秒左右的时间毫无动静,但没多久就以小跑步离开仓库。京介用手抵住仍旧敞开的门板,对身後的塩原说道:
「你也回去吧。」
「我不回去。」
抱著大鼓的塩原,目光笔直地回看京介。大概是过於鼓足干劲的关系,塩原的脸颊泛著红潮。
「身为风纪委员,我要见证到最后一刻。」
「这个事件和校规无关吧?」
「有关!这个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学校相关人士以外者要进入校园,必须先到办公室办理手续。」
「我知道啦。」
往前踏出一步的丰花,强行将塩原推出仓库外面。
「但是这件事就先留到明天,你也早点回去睡觉比较好喔,因为已经很晚了。」
横眉竖眼的塩原,用大鼓将丰花的肚子顶回去。
「我每天晚上到两点为止部在听电台的虹原深夜广播,所以这种时间算不了什么。」
「哎呀糟糕!既然如此你现在得马上回去,免得错过节目了。」
说出这种话的丰花,再度推挤塩原。虽然塩原还想回嘴,但在丰花却龇牙咧嘴地说出「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大敌,要是因此而失恋我可不管咯」之后,她就不知为何突然默不作声。那句话的意思京介虽然并不是很了解,但却具有很厉害的威力,好像会让人误以为是新咒语。
丰花将门关好,并从内侧用三合板及木棒斜顶著,使其无法打开。然後她转向坐在软垫上的女子,露出浅浅的微笑说道:
「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耶,不过没事了。」
女子没有回答。她肩膀上的颤抖也没有停止,凌乱的头发在她的背上慢慢地敞开。
丰花坐在软垫前面。因为手被拉住,所以京介也被迫坐在她旁边。丰花虽然做了自我介绍,但女子却没有反应。
朝软垫的方向贴近到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丰花开口说:
「你从顶楼跳下之后变成怎么样,我从京介那里听说了。」
在女子的手臂下,传出呼吸紊乱的声音。
「不过,我不觉得你很奇怪,要是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协助你。因为我们是警戒委员。」
京介心想,与其说因为是警戒委员,他比较想说因为是术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职衔名称发挥效用的关系,女子的呼吸声平静下来。
女子从环抱的双膝之间,露出一小部份缺乏生气的脸。丰花点头回应并问道:
「你的名字叫笠冈理保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女子以微小的声音反问。
「我们两个昨天晚上,针对在校园里到处晃的你做了一些调查。」
丰花用一只手指著自己的脸,另一只手使劲拍打京介的背部。虽然感觉很痛,但京介还是沈默不语。为了不让沉重的空气牵引,丰花做出必要以上举动的行为,让人觉得可以理解。
「然后,就听到你长得很像笠冈的传言。也知道你是前年的三年级生,还在中途退学的事。你这样回到学校」
在询问为什么的丰花之前,笠冈先开口了:
「当我发觉时,已经在高中附近了。」
笠冈将脸埋进双膝之间这么说。但原本就很细微的声音却变得更难听闻。
「因为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而晕倒,结果,就被刚刚那位学生救了。」
「你是要去某个地方的途中吧?」
「我只是在找一幢高大的建筑物。不管是哪里都没关系。而这附近最高的建筑,应该就是学校了。虽然到车站那边也有更高的建筑物或铁塔,但我不想去那种人潮众多的地方。」
「高大的建筑物吗」
「可以纵身跳下去的场所。」
大概是头也在痛吧,笠冈按压著额头说话。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又再度闪烁。抬头看著发黑的灯管,京介心想,或许是快要寿终正寝了。
「前年笠冈学姊也做过同样的事,我们也听说传闻了。」
应该是考量到不要在笠冈的脑海里产生不良的影响,丰花以比刚刚还小的声音说道:
「也包括同班同学病死的事。该不会这就是原因」
「是我杀的!」
笠冈打断丰花的话,开口说道。
抬起头来的笠冈,看著京介的眼睛。她微微举起自己的右手掌,脸部表情扭曲。
「你见识过我的力量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势或疾病,都可以在一瞬间治好。相反地,我也能让任何伤势或病情一瞬间加重,甚至濒临死亡。我就是用那种方法杀死他的。」
笠冈让手掌滑落到软垫上,肩头重复著紊乱的呼吸。
「据说这是一种拜咒能力,叫做临转力。」
「拜咒能力啊」
丰花看著京介。京介想起了夏天时所发生的事件。
在光流脉使者以外,被归类为拜咒能力者的人在这世上有多少,京介并不清楚。但是接二连三碰到时还是让他不得不感受到,一种彷佛毫无根据因缘的心境。
笠冈像是要甩开自己嘴里所说的话一般,用力地摇头。
「我不知道那种称呼。对我来说那是不需要的力量。从我懂事时就拥有,但却没办法妥善控制它。已经出现好几个明明不想杀,却因此而死的人了!」用双手覆盖脸庞的笠冈,全身不断抽搐著。丰花在自己的膝盖上紧握双手,对笠冈问道:
「可是,你让生病的同学死掉,并不是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
笠冈以混杂哽咽的声音回答:
「我是奉命杀死他的。他说反正他早晚都会死,所以最适合当实验品。之后又要我从顶楼跳下来,说是要调查力量对能力者本身是否有用。他说即使失败摔死了,也会被视作伴随自杀而不会觉得奇怪。结果出来之后,这回又要我退学。他说因为你拥有很不错的力量,所以用不著去什么学校了,要活用那股力量。」
「等一下!」
丰花站起来,偷偷看著笠冈的脸。
「你是被谁命令的?是谁说出这种话?」
「安西」
「安西启克。他继承父亲的脚步,正在进行拜咒能力者的研究,是我的同班同学,我把自己的事全都告诉他了。」
笠冈用力抓住运动服,肩头颤抖著。
「这不是能对普通人说的事,在我脑海的某处明明很明白,是我不好,全都怪我!」
「这绝对不是你的错。」
丰花放大音量说道:
「错的只有那个叫安西的家伙!」
「不是的。跟普通人相比我是个怪胎,连安西都这么说。他说我无法得到研究者之外的任何人理解。」
「才没这回事!也会有人愿意去理解的。我以前的朋友她」
「那并不是真正的了解!」
笠冈迅速地说道:
「那只是不食人间烟火,却陶醉在自以为理解当中的伪善者!」
丰花闭上嘴,吐出沉重的气息。日光灯的闪烁开始缩短间距。
「那么」
对著日光灯咋舌,丰花向笠冈问道:
「那个叫安西的家伙现在怎样了?」
「他一定正在找我。」
「你该不会是从他身边逃出来的吧?」
笠冈无言地抬起头。失去血色的脸庞变得像纸一般地纯白。
日光灯熄灭了。仓库里面又陷入黑暗。在昏暗中,丰花抓住京介的手臂说道:
「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向本家报告比较好光是藏身在这间仓库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即使没有灯光,丰花的眼眸还是绽放出强烈的光芒。
拜咒能力者及其研究者。区区一名矫正术者在处置上是个大问题。虽然连笠冈自己都无法有效控制的能力很危险,但那个叫做安西的研究者,拥有何种程度的力量也还不清楚。在无法完全应付的情形下,这所学校也有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当京介拿起玲洗树树枝站起来时,听见外面传来的巨大声响。受到惊吓的笠冈有了动作,但那股反作用力却使得覆盖在窗户上的板子和黑布幕全都掉下来。微弱的光线照进仓库里,丰花站起来开,像是要保护笠冈般站在前面。
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子,好像是从距离仓库稍远的地方传来。
声音停止了。可以听见微微的人类说话声及脚步声。丰花压著嗓子喃喃说道:
「是不是安西那家伙来了」
京介推开门板,对丰花说: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我也要去。」
「或许只是塩原引起的骚动,所以你留在这里吧。」
当他往丰花背后的笠冈看去时,笠冈正看著京介的玲洗树树枝。似乎是现在才头一次注意到这根木杖的存在。
笠冈慢慢地从软垫上站起来低吟著:
「光流脉使者」
「你知道?」
面对瞪大眼睛提出寻问的丰花,笠冈微微点头。
「安西说过光流脉使者的力量及特徵。」
「什么他连我们这边的事也全都调查过了?」
丰花皱起脸发出低呼。
「真不愧是研究者啊,和一看见玲洗树树枝,就说是魔女的本校学生就是不一样!」
丰花对著低头的笠冈,浮现出笑容。
「没问题啦!虽然京介外表看来是没什么干劲,但他就算嚣张,也是个潜在精神力很高的术者」
「快逃!」
笠冈尖锐的声音,让丰花安静下来。
「安西最近打算拿研究结果来做买卖。现在他利用捕获的浮游精灵,来寻找能力高的光流脉使者。所以快逃!」
丰花感觉不安地看著京介。京介也回望著她。就在此时
体育用品仓库的门板,受到外侧的强大压力而被破坏了。
「又是你?」
站在仓库外的魁梧男人一看见京介,就以厌恶的表情说道。
从正上方洒落的月光,在男人的眉宇之间刻划出厚重的阴影有著类似墙壁体型的男人,是副家长石田。石田的身後有三名护卫队员紧跟著。甚至在他背后,塩原友子脸上还浮现出怀疑的神色,不停的左右移动。
「一一条同学,这些大叔是谁啊?」
塩原看著京介的脸,挥动大鼓鼓棒问道:
「在这种大半夜里带著这么恐怖的表情,是有什么要事吗?他们是一条同学的朋友吗?」
京介因为不打算回答,所以选择沉默。石田为何会出现在高中的校园里,连京介自己都不清楚。
「你退下吧。拜咒能力者就在这里?」
京介被石田抓住手臂,丢往仓库外面。石田蜷起巨大的身躯,进入仓库内部。在打算跟上他背影的京介面前,塩原切入其中。
「一条同学,请你回答我,这些人是」
「这跟你无关,快回去。」
「为什么?那位大叔不是诱拐小孩的人吗?既然如此我也要挺身而战。」
「这和你无关。」
京介再次说明后,塩原只在一瞬间露出胆怯的表情。
「你最好不要违逆副家长喔。」
面对打算采取行动的京介,其中一名护卫队员对他耳语。背对著昏暗校园的护卫队员表情,带著微妙的认真。
「因为据说在深夜加班中的副家长,比白天的时候恐怖五倍。」
真的是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高兴的情报。
被石田从仓库里揪出来的丰花发出惨叫。虽然丰花和仓库内的其他物品一起摔落到地面,但却因为撞上京介的脚,而总算停下来。
没多久,石田抓著笠冈的手腕从仓库里走出来。似乎还没有掌握到内情的笠冈,眼珠子转动得非常厉害。
「等一下,不要对她乱来啦!」
站起来的丰花跑近石田的身边,抬头瞪著在遥远上空的对方脸庞。
「这个人从研究者那边逃出来,已经累坏了!」
「事情经过我已经大致听说了。这个女人很危险,关于她的处置,会在本家进行检讨。过来!」
被石田抓住手腕,笠冈的表情扭曲。
「我都说不要这样了,我会谨慎保护她的!」
丰花横眉竖眼地用双手抓住石田的手臂。石田则郁闷地眯起眼睛。
「你别妨碍我,我会以妨碍任务完成判你减薪的。」
「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啊,都是那个叫安西的家伙搞的鬼」
「在被普通人命令的状态下,这个女人使用过她的能力吧?」
用剩下来的手拨开丰花,石田开口说道。对背部摔向地面而发出呻吟的丰花,京介帮助她站起来。
似乎是丰花的指甲抓过的关系,石田的手背上留下了小小的伤痕。石田对著伤口哼出鼻息,然后凝视著京介和丰花说:
「滥用拜咒能力的人很危险。即使是对光流脉使者而言,也足以成为敌人。这种事你们应该了解吧?打从一开始,姑且不论因必要而被人看见使用力量的情况,胆敢对一般人全盘托出就很不寻常了,会变成这样也是她自己造的孽。」
「你这种说法会不会太过分了?」
无视于大吼大叫的丰花,石田把笠冈交给护卫队员後开始迈开步伐。
丰花用力拉著京介的手臂,在耳边迅速说道:
「你带著笠冈快跑,去後门旁的电话亭那里。听懂了吗?」
连回应的时间都没有。丰花就跑近塩原身边,并从茫然的塩原手中抢走大鼓的鼓棒。
校园里面激烈的噪音传遍四周。受到声音惊吓的石田及护卫队员停下了脚步。京介拔足疾奔,从护卫队员手中带回笠冈。
从紧邻的背后,怒骂声及脚步声追了过来。京介抓起笠冈的手腕拔腿就跑。
在校园中央,田径队制作的巨大迷宫的墙壁,像城堡般地延展开来。在打算迂回奔跑的京介身边,丰花并排著呐喊:
「我要直接突破迷宫咯,跟著我!」
虽然京介想询问要是被追上或是迷路该怎么办,但丰花的侧脸却十分充满自信。丰花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纪录「捷径地图」的纸张,笑了一会儿。京介也想起情报箱里被丢人这样的东西。
「虽然我也想请本家保护笠冈学姊,但是那个大叔太粗鲁了,根本不值得托付。」
丰花在错综复杂的道路前面奔跑,并说道:
「不过,如果是那个天真的家长,或许拜托他之后会设法帮忙。我们就联络看看吧!」
离开迷宫后,京介等人就朝后门的方向加快脚步。虽然笠冈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京介也停下脚步,但石田他们似乎是迷失在迷宫里,根本没有追上来。
后门也有所谓的夜间时段,因此正处于上锁状态。在被锁上的大门侧边,有个电话亭。那四周并没有学生的身影,连虫叫的声音也听不见。
「去躲在花圃的暗处!」
丰花朝电话亭跑去。京介押著笠冈的背后,让她坐在花圃後方。虽然附近有室外照明的光线散布,但还是很微弱。细长的月光则似乎还无法仰赖。
花圃里面开著无数的黄色小花,和供奉在顶楼的鲜花很相似。在石阶的角落散落著好像忘记拿走的铲子及割草镰刀。但这边的割草镰刀和用品仓库里的不一样,还是新的。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笠冈看著京介的眼睛说道:
「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那个本家,是你们的组织吧?安西曾经说过,光流脉使者组织的首领,会为了自己而亳不在乎毁掉他人。」
「光主他已经不存在了。」
京介混杂著叹息回答她。看来那个叫安西的研究者,似乎连这么细微的事缀已经调查过了。
「只要明白你不会成为本家的敌人,我想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
「被杀掉也没关系。如果能杀掉我,我希望能这么做喂!」
伸长手臂的笠冈,碰触京介的玲洗树树枝。
「光流脉使者的力量很强吧?」
「视术者而定。」
「把我的脑袋粉碎掉吧。」
「你在胡说什么?」
「要确实不让我的能力发挥作用,就只能这么做。但不管是昨天还是今晚都无法顺利进行。虽然我从前年秋天就知道了,可是我却没有寻找地点的时间。安西一定马上就会来的所以,」
「刚刚你也这么说过吧?」
京介从笠冈手中挪开玲洗树树枝说道:
「对于敌人之外的人,我没办法这么做。」
当隔著花圃看著电话亭时,丰花正对著话筒大声呼喊些什么。
「安西会怎么样?」
低下头的笠冈,从一头长发之中提出询问:
「他们发现安西之后,会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
「安西成为研究者,并不是为了图谋什么大事。因为他是拜咒能力者,或者并非如此而只是个普通人,无论身在哪个立场,他都只认为自己是多余的,如此而已。」
笠冈抬起头。在她的脸上,第一次表现出强烈的情感。
「他站在研究者这个居中点,把能力者当作物品般对待,并贩售给他人。无论什么事都想愚弄,轻蔑。唯有做出这样的事,安西才能让自己安心。」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没办法不当能力者,但我认为安西还有其他的生存方式。因此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我们不可以只想著寂寞。」
「你现在也很喜欢安西吧?」
风吹了起来,花朵发出沙沙的声响。虽然京介的声音应该已经传到了,但笠冈却只是吐出沉重的气息,不做任何回答。
笠冈是意识清醒的,或者只是心灵早已崩溃,京介没办法做出判断。但即使是其中一方,也好像不能用石田所说的「很不寻常」那句话来解决。想让对方全盘了解自己的对象,京介也曾经拥有过。
一个杀气腾腾的金属声响起。那正好是挂下话筒的丰花,丢出什么临走前的呛声,从电话亭走出来的时候。
「真不敢相信!那个家长竟然在打盹室里呼呼大睡。」
在京介的旁边大动作地蹲坐下来,丰花说道:
「代替出来接电话的人,又只会说请遵从副家长指示。啊,我也好想快点变得位高权重啊」
如此感叹的丰花,突然看著京介和笠冈的脸,歪著头询问「你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