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有，但是我不上。”家琳道，“我下午趁着没人就溜了。”
“你胆子真大，老师不会告诉你家人么？”
“告诉啊，我又不怕他们！”
“那你成绩怎么办？”
“反正我喜欢上学，难道你喜欢上学？”
“这个……”原本一福是不想穴嘴的，但是听到这里，她不是想穴嘴，而是想后悔了，这可别把灵月给教坏了，这丫头本来就不胆小。于是她赶紧正色道，“那你不上学，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家琳看了她一眼，这眼神似乎觉得一福是异类，“谁管以后啊！”
“……”一福突然觉得自己那还算青春的脸蛋一下就爬满了皱纹，然后她立刻就化身为了“有代沟”的长辈！
灵月的思维还是对得起二姨那24小时候监控式的教育，反驳道，“那你总不能什么都不想吧。”
“我就不想。”家琳把胳膊垫在头下面，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前途是这样一黑到底，“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啊！”
“不、不……”一福赶紧打住，“未来的事是谁也想不到，可总得有个规划吧，不说你自己想不想自己的未来，你也得替你父母想想，他们辛苦的培养你，不就是希望你长大以后能成人，成材吗？”
“他们啊……”家琳歪头想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已经被抛在脑后的陌生人，“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难道他们还指望我以后养他们？”
“……”灵月一脸的尴尬，她看得出表姐一福的嘴角已经在抽搐了，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扯了她一下，抢先道，“那、那家琳你想到考什么高中了吗？”
“我才不上高中呢。”家琳昂头道，“我和我好几个朋友都约好了，我们一起上技校，说那里没人管，可舒服了！”
一福想起以前高爸爸说起家琳还总说她成绩不错，高中都不想上，不，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是不想上，是根本上不了。不过她也倒有自知之明，打算去上技校。
不是说技校是什么恐怖的地方，一福的记忆里，她曾经有几个初中同学，成绩不怎么样，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觉得上了高中也未必能考大学，确实也上了技校，但是说到这样的选择，她们的脸上更多是一份无奈。
技校对很多人来说是谋求一个手艺去生存的途径，但是对家琳来说并不是，或许那就是一个避风港，可以让她继续在里面打着上学的幌子悠闲的过三年，三年后？哈，就像她说的，谁知道呢？
一福觉得自己之前有点异想天开了，有时候，她还真不了解别人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周六灵月有补习课，一福巴不得把她送走了，就怕自己的妹妹也学坏了。
家琳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发信息，那手指按得让一福自叹不如，她画了几笔穴画，脑子总是不受控制的去想其他事。
过了一会，乐妈妈进来，坐在她旁边，小声道，“一福啊，我今天才发现，你真听话。”
“噗。”一福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逻辑，敢情我不和她比，就不听话？”
“不冤不缘不成夫妻，不欠不少不成父子。”乐妈妈摇了摇头，“这有些孩子出生就是来还父母债的，有的吧，就是讨债的。”
“那我呢？”一福问道。
乐妈妈看看她，歪头想了一下，“你就是先还我一笔债，最后又把那钱给抢走的。”
“所以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怎么不欠了。”乐妈妈挑起了眉头，“你看啊，你一开始是来还我的，说明你就欠我的，本来还上了，结果你又给抢走了，所以你还是欠我的。”
“……”在算帐这个事上，一福一向占不到什么上风。不过看她有心情开玩笑，这倒是个说话的好机会。
于是她拉住起身要走的乐妈妈，“妈，有时间么，我找你说个事。”
乐妈妈坐下，抬头问，“什么事？”
“……”叫她的时候很利索，真要开口，她又有些犹豫了，起身把房门关上，才小声道，“那个……”
“哪个啊？”
一福咬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就是关于高叔叔，我听说家幸说，说他爸妈最近关系不太好，就想问你、你知道么？”
乐妈妈原本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一听这话，脸色刷得一下变了色，她毕竟是一个成熟的人，再大的事也未必会过度慌张，很快就镇定了，但或许是面对的人是自己的女儿，自然没那么警惕，在一瞬间还是方寸大乱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啊？”
“哦，我看你和高叔叔关系挺好的……”一福心里慌极了，手心也全是汗，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开口说话，“我看他老是和你单独出去，朋友间总是会聊天啊，我和高家幸都以为你会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呢……”
听她的话，似乎只是普通的好奇，但是又说到了高家幸也好奇，这让乐妈妈稍微送了口气，却又把心拎了起来，“高家幸？他让你来问的？”
“也不是。”一福歪头道，害怕自己神色飘忽引起乐妈妈的怀疑，而把脸对着电脑装佯看着什么，“他就昨天和我说的，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说我也不清楚，就来问问了。”
“我哪能知道啊。”乐妈妈笑道，“我和他爸出去那都是有事，就算有说话，他就是一股脑说你和高家幸的事……”
“哦。”一福低头，“那妈，你怎么突然就对高家幸态度变好了？”
“这……”乐妈妈一时语塞，或许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是突然想通了，还是受了某个人的影响，既而觉得高家幸还不错。
一福抬头，双眼澄澈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只要自己撒谎，她妈便拉过她，让她看着自己，两双眼睛一对上，映出彼此的脸，那细微的表情变化——紧张，惶恐，不安，就一一暴露了出来。
乐妈妈把头扭了一下，“就是觉得这孩子还不错，他爸也说他挺懂事的，你看他爸在外面忙，那教育方式也不怎么对，但是他还没学坏，还能帮着管家琳……”
“高爸爸说的？”一福问道。
“是啊。”乐妈妈点头眼神飘忽。
一福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好遥远，她说的话，自己怎么听也听不清，忽然之间，鼻子一酸，她发现自己的母亲在对着她撒谎，她们曾经那样坦诚，她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母女间不能说的……”
心狠狠的揪了一下，连带着头皮，全身发麻，她说，“你不觉得，你和高爸爸走得有些太近了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