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王府的管家,月婵不可能像小宫婢一样,以不知道作为推托的借口,好在她早有准备,迎上予澈烧红了的眼睛,她压制住心底的恐慌,极力平静下来,“回王爷,娘娘刚跳下水的那会儿,府里懂水性想起臻妃娘娘平日的好处,都卷起了裤腿,跃跃欲试,王妃说,‘有皇上在,由不得我们放肆!’,门口又有数十名金甲带刀侍卫守着,所以——”
不提予汶步步紧逼,不提予汶走后,朱馨彤曾单独请她去水香榭,让她带人搜救漓裳,一股脑儿的将所以的过错都推到了朱馨彤的身上。月婵所说的一幕众人均耳闻目见,自然得到了众人的首肯。
她低下了头,怯懦地说,“娘娘此刻怕是——”
予澈的身子一震,颤抖着手指嘶吼,“现在就给本王搜救!找不到阿漓,本王要你们陪葬!”
均朝阳隐去,铅云低垂,阴霾了半边天空。
撕心裂肺的阴沉弥漫着身心,踩在子母石漫成的甬道上,劲风扬尘席卷而来,摇撼着沉重的枝头,一时间,落叶如潮,万叶千声皆是低婉的哀愁和叹息。
大块的铅云疾走如飞,疾风撼劲草,亦吹得予澈立不稳脚跟。
耒电光开出,陡然一声春雷在耳边炸响,耀眼的金光给大地镀上了一层光圈,光圈灭后,萧萧骤雨倾盆而下。
予澈带着一群人迎着疾风劲雨,踉踉跄跄的登上了船。
苍茫生海色,渺漫连空翠。
风卷白波翻,小船忽高忽低,江水直溅入舱来。
疾风夹杂着劲雨砸在脸上,渗入眼里,让人睁不开眼睛。
十几只小船乘着疾风,张帆摇橹,在水天一线间挣扎。
风浪益发大了,小船随着浪头,蓦地里升高半尺,突然之间,又从半空中掉将下来,要钻入水底似的。船尾有人被抛了上来,腾的一声,重重摔上舱板,一时间,尖叫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阿漓,阿漓……”予澈扒着船舷梦魇般地呼唤。
满眼俱是白花花的水世界,香水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吞吐的气息翻卷出更大的风浪。
他还记得,暮色燃尽,晨光微曦的采石古渡口,她紧紧地环着他的腰,留恋的目光丝丝萦绕着,试图挽回他远走的脚步……
他掉头,纵身一跃,脚点船尾,轻轻地降落,转眼,轻舟已过万重山。谁知道,他的一个转身就此成了永恒,从此天人永隔,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再无相见之日?
现在,他的阿漓哪儿去了?他炙热的眸子焦灼地燃着,似乎要熬干这万顷香水,翻看泥沙堆积的河底,他的阿漓是否真的掩埋在这无情的香水之下,还是已经化成了青鸟,遨游水上,鸒斯蒿下?
如果是,他愿意张开双臂,化成翅膀,替她遮风挡雨,迎击风浪,他的阿漓还这样小,她小小的翅膀尚未来得及扎齐翎羽……
阿漓,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阿漓,未来诸多不确定,我是舍不得你跟着我受苦啊!
阿漓,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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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桅倾船斜,予澈的半个身子挂在船弦上,险些掉进了水里,幸的宫人们及时拉住,宫人见予澈神志模糊,风浪既大,水面又阔,料想难以找寻,私自做了主,反棹归航了。
朦胧中下了船,上了岸,恍惚躺在了床上。泛着棉花馨香的被子里,依稀还残留着漓裳身上淡淡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