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在扬州巡盐御史府一待便是半个月,期间无论他苦劝还是哀求,胤禛就是不松口说何时回京去,只说他犹觉着身体不适,‘且再将养几日再走不迟’,那怕他特意打发人去请来的大夫私下里告诉他胤禛已无大碍,可以赶路!
万般无奈之下,有苦说不出的他只能去衙门找到如海,请后者帮忙:“林大人是知道皇上性子的,倘再耽搁几日,皇上虽不至于怪四阿哥不依不饶,杂家的一顿板子,只怕却是跑不了的,还请林大人瞧在你我都是为皇上效命的份儿上,帮杂家劝说四阿哥一番罢。”
如海听说后却是一脸的为难:“不是下官不想帮公公的忙,实在是四阿哥性子耿直,决定了的事情便再难更改,下官亦无十分的把握能劝动他啊!要不,公公直接奏明皇上,请皇上圣裁?”
说得李德全脸色大变,讪笑着打哈哈道:“些微小事,那里敢惊动皇上他老人家?林大人说笑了。”开玩笑,来之前他可是在皇上面前下过保,一定会尽快将四阿哥安然无恙带回宫里的,这会子请皇上圣裁,不是活打了他的嘴吗?以后可还让皇上怎么放心将事情交给他去办?
闻言如海越发犯起愁来,叹道:“既劝不转四阿哥,又不能惊动皇上,总不能一直这般僵持下去罢?明儿皇上若怪罪下来,公公自不必说,只怕下官亦脱不了干系啊!”
“所以无论如何,大人都要帮杂家去劝劝四阿哥啊,不然皇上真打了杂家的板子,杂家受皮肉之苦事小,丢了几十年的老脸可就事大了啊!”
李德全又是哀求又是作揖的,好话歹话说了一大筐,到底说得如海松了口,“公公都这样说了,下官若再不答应帮忙,岂非太不近人情了?但只一点,下官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说是权且去试试,公公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省得到时候更加失望。”
好容易才说动如海帮忙去劝胤禛,李德全生恐他下一刻便变了卦,连话顾不得多说一句,便反客为主,半扶半推的拉了他出衙门,忙忙赶回林府去。却未留意到如海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林府外书房内,胤禛正与黛玉下棋。
虽然早已作了要离开的决定,每夜临睡前他也一再告诉自己,明儿一早便告诉李德全可以动身回京了,毕竟自己早早晚晚都是要走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差别?但无论他头天夜里下了怎样的决心,次日起来后,他还是忍不住会告诉自己:“就再多留一日,只多留一日就好!”,于是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以来,他总是有意无意找借口,或是说要教黛玉练字,或是说要教她下棋,将她尽可能多的留在外书房内,——譬如此时此刻,他实在太害怕此番一别,二人以后便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他只能趁现下这有限的时光,尽可能的多看黛玉几眼,以便能将她的音容笑貌,都铭刻于自己的心上!
黛玉却并不知道胤禛此刻的所思所想,她正紧蹙着黛眉,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以期能瞧出什么破解自己眼前困境的法子来。一开始胤禛说要教她下棋时,她还很不感兴趣,想着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去看两篇医书,多想想该如何替贾敏替自己调养身子呢;但一抬头接触到胤禛狭长双眸里那满满的期待,她便再说不出那拒绝的话儿来,只得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跟着他学起来。
不想这一学,她便一头栽了进去,开始真正喜欢上了围棋,每日里呆在外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惹得贾敏每每抱怨她‘还让不让四阿哥休息了?累坏了他可怎么样?’。所幸这正是胤禛所求的,因此每每倒是他反过来劝贾敏,替黛玉开脱。
深深看着黛玉皱眉苦想的可爱模样儿,再听着静谧窗外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叫,胤禛只恨上天不能将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刻,那样,他就可以再也不用与黛玉分开了。
他正想得出神,冷不防却听得外面宝良道:“老爷来了!”他忙回过神来,向黛玉说了一句:“姨父来了。”便先下榻迎了出去。黛玉听说,忙亦暂时住了棋,下榻跟了出去。
果见如海浸着温润的笑容行了过来。黛玉忙几步迎上去抓了他的大手,一面轻轻摇晃着,一面抬头问道:“爹爹今儿个这么早就从衙门回来了?”
如海笑道:“是有点子事情要与四阿哥说,所以提前来家了,你且寻你娘说会子话去,待我与四阿哥说完了话,再去寻你们。”
黛玉便知如海是有不方便让自己听的事情要与胤禛说了,忙脆生生答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的去了。守在外面耳房里的雪雁春纤并几个婆子见她出来,忙迎上去,簇拥着往贾敏的上房去了,暂不多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