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不妥不妥!”戚文依连连点头,暗赞儿子虑事周详,又叮嘱道,“宝掌禅师并不是有心害我,这事咱就算了。你千万不可找他寻衅,也不可将我中了‘龙虎壮骨粉’之毒的事说给任何人,知道么?”
莫惜哥点点头,见母亲对这个铁盒的秘密严守如瓶,自己身为独子都不得与闻,看来盒中的这本《拾遗记》中确实记载了不可告人的东西。他小心问道:“娘,去年我受你差遣,千里迢迢地赶去福建泉州庞光延庞伯伯家盗取这个铁盒,之前宝掌禅师是必定不知道的。听李时珍说,他所研制的‘龙虎壮骨粉’向来不肯轻用,那他的毒粉怎么会涂抹到了庞伯伯家的这本《拾遗记》上?”
“你问这么多干嘛,我又怎么知道!”戚文依神色警惕,瞧着莫惜哥的目光中竟微有敌意。
“呵呵,我随便问问。”莫惜哥探问不成,心想若是再加打探,母亲必然动怒。便一笑了之,不再多想。
“婶婶,猪耳朵来啦!”
这时,莫湘梨已经切下猪头的双耳。她用两双竹筷各自夹着一耳,小心翼翼地挨到戚文依身前。
莫惜哥接过猪耳,力透指尖,将猪耳中的丝丝猪血挤出,仔细地涂抹在母亲的双手上。猪耳血布满了戚文依的双手,不过片刻,肿大的双手已渐渐消瘦。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戚文依的双手已经恢复原先大小。拿抹布擦去双手的猪血,猪血竟已变得乌黑如墨,而自己的双手也已像先前那样美白如玉。
——————————————————————
“哈哈!宝掌老秃驴,老娘脱离险境,终于逃出生天啦!”
戚文依确定自己已经化险为夷,转瞬间便嬉笑自如。她用竹筷将那本《拾遗记》夹进铁盒,再将铁盒珍而重之地包进红布包袱里,向莫惜哥笑道:“我儿,娘交给你的这个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娘身为登州第一美人,就打赏你一个吻吧!嘿嘿……”
莫惜哥感觉这一个吻受之有愧,正想侧身闪避,母亲的唇印已经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莫惜哥神色木然,看着得意洋洋的母亲,心里郁结了好久的疙瘩实在不吐不快,便一本正经道:“娘,你不要太得意。我身为北盗帮的盗主,跑到南盗帮的地界上偷取庞伯伯家的东西,以后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干了!”
“卑鄙无耻?”戚文依脸色陡变,批驳道,“你从四岁偷东西偷到现在,风雨无阻地偷了十三年,你偷的东西还少么?你给自己偷东西是光明磊落,你给娘偷一回东西,那就卑鄙无耻了?!”
“娘,你要这么说,那也太不讲盗理了吧?”
莫惜哥见母亲颇有怒色,语气间却丝毫不做退让,昂然道:“我以前偷的东西是不少,要偷少了我还没脸承认自己是盗主呢!但我从前都是偷的什么人的东西?为富不仁的大富人家、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奸臣的、恶霸的,能偷就偷!但是有两种人的东西我不偷,一是穷人的,一是盗帮的!”
莫惜哥说到这里,发现母亲的脸色已经铁青,但他却依旧慷慨陈词,语重心长道:“娘!作为一个盗人,身手不好、偷东西失了手,这并不丢人。但如果身手不错,却去偷同门盗友的东西,这就是做了家贼、是最最让人瞧不起的无耻行径!我干了这一票,做了一回家贼,我真的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阿怜,我看你想得太多了!”
戚文依和颜悦色。她受儿子委婉地指责,本想强词怒责儿子,但察觉爱子的神色间颇为痛楚,又想到自己指使儿子去偷窃同门盗友的东西,确实有亏于同门盗义,便温婉地巧辩道:“阿怜,自打十三年前盗帮就一分为三了,他们南盗帮和咱们北盗帮是两家人。你认庞光延是盗友,他可未必认你是盗友啊!”
莫惜哥摇了摇头,说道:“在我去庞伯伯家偷取这个铁盒之前,我虽然从未见过他,但他从前的事迹我听我师父说过不少。师父说,他和我爹的交情一直不错,对其他盗友也重情重义,人品很好。后来年纪大了,就金盆洗手了。十三年前盗帮一分为三的时候,他还特意从泉州老家不远千里赶到沧州排解jiu纷,嘶哑着嗓子力劝范星澜不要脱离盗帮。虽然无功而返,但他这份心意,谁都得承他的情!”
莫惜哥辞色中充满仰慕之意,顿了一顿,又道:“我到了庞伯伯的老家,先向当地的老百姓打探了一下庞家的情况。百姓们对庞家赞不绝口,说庞老先生救济穷人、接济孤儿寡妇,还时不时地散发粮米,和金门千户‘俞佛’交好,并称‘庞俞二佛’,是百姓敬重的仁人君子……”
“什么佛?‘螃鱼二佛’?哈哈,有螃有鱼,要再添上王八和大虾,那就是一顿大餐啦!”戚文依嬉笑自得,语气中不无嘲讽,“我儿,这个‘俞佛’,是说的哪条大鱼?”<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