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响,院门被人以雄劲的脚力踹开。一扇门板竟被踹得直飞出去,梆的一声,重重撞在院墙上。
“嗯?这一脚的劲头大了些。”
莫惜哥心里嘀咕着,有些诧异。刚才他见院门紧闭,以为院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因此踹出去的这一脚使了五成的力道,想不到院门只是虚掩,用力过猛,一脚竟把门板踹得直飞出去。
莫湘梨见哥哥手段如此粗暴,心里颇不赞成。心想,听哥哥说,三叔虽然是文弱书生,但脾气硬得很。咱们要带走他的孩子,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他肯不肯还在五五之间。你一上来就用土匪的手段,难道你准备抢他的孩子吗?
小院中的莫慎独,在顷刻之间,连受水桶和门板的两次惊吓,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莫惜哥一手领着闺女,凶神恶煞地破门而入。
莫慎独看清了来者是最讨厌的侄子莫惜哥,脸色一板,喝问道:“我家的水桶,是你损坏的么?”
莫惜哥昂然道:“明知故问!”
莫慎独怒道:“好好的水桶,为什么要损坏掉?你真是个败家子!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哼了一声,拂袖进屋。
“三叔,等一下。”莫湘梨忽然走到莫慎独跟前,微笑道:“三叔,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三叔,三叔不让我们到屋里坐坐,一见面就赶我们走吗?”
“你叫我三叔?你是……你是湘梨?”
“是啊!”
莫湘梨这是第一次见到三叔,略微打量了一下,见他年约四十,颌下留着一缕长须,衣衫虽然朴素,却是一尘不染,就这副样貌打扮,猛一瞧还真像是品性高洁的饱学宿儒。
但她忽然闻到三叔身上一股浓浓的酒气,心里顿生反感:“你让五岁的女儿在烈日下提水浇菜,自己却在屋里喝酒,你真没良心!”
莫慎独听侄女的话音,好像很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心里很不悦,严肃道:“湘梨,人穷,志不能穷!你小小年纪,怎么跟阿怜这个贼性不改的人混在一起?难道,你也有志做个为人所不齿的女贼么?”
“呵呵。”莫湘梨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啦!嗯,三叔,侄女这是第一次见三叔,三叔是不是该送侄女一点见面礼?比如,一两银子?嗯,侄女在青州城里相中了一匹布,三叔帮侄女买来好嘛?侄女就这一个小小的奢求,三叔不会借口推辞吧?”
莫湘梨这是故意让三叔难堪。她的这个“奢求”,对莫慎独而言确实是奢求了。走到这个小院,谁也瞧得出来,这是一个穷苦人家。别说送给侄女一两银子的见面礼,就是莫慎独有没有摸过银子,那都难说。
莫慎独神色俨然,丝毫不为莫湘梨那一口一个的“侄女”所动。他庄严道:“湘梨,你小小年纪,不勤修女工,怎么如此执着于物欲?须知,人欲无穷,你现在就执着于欲念,将来必定会为欲念所累!嗯,见面礼是不能少的,我送你一幅字,你可喜欢么?”
说着,向屋内直冲门口的墙壁上指了一指。
墙壁上稳稳正正地张挂着一幅字。字幅长约三尺,宽约一尺,白纸黑字,并未装裱。
莫湘梨睁大眼睛,在屋门口低声念着字幅上的字样:
——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神童衫子短,袖大惹春风。
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
年少初登第,皇都得意回。
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
一举登科日,双亲未老时。
锦衣归故里,端的是男儿。
——
北宋汪洙编的这首《神童诗》,篇幅很长。莫湘梨一字一句地读下来,读到“锦衣归故里,端的是男儿”,这才读了差不多一半。她越读越觉得无趣,不再读下去了。
莫湘梨心里喜欢的是那种缠绵悱恻、可歌可泣、引人无限神往的爱情故事,对这种刻骨读书、以求功名的诗作,毫无兴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