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老,那您的意思?”薛怀礼觉得事情实在是棘手。
“既要有杀人之心,也要有防人之意。”黄国梧缓缓的说道:“创业上可以寻求日本人的帮助,但也不能完全死心塌地的让人牵了鼻子走,到头来成了他们的牺牲品。我们以前扩张的风头太劲,迫走了程家,打败了鲍家,逼得那些中小豪族联合起来抵制。当然,如果没有挺进支队横来,他们自然不是咱们的对手,但现在就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而且,从日本人近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似乎也不希望我们一家独大。既然如此,就让日本人出头,我们打配合。如果日本人把权力交给大队长,您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迫使那些中小豪绅出人出钱,共担风险了。”
“挺进支队可是直接触到了我薛家的利益。”薛怀礼不甘心的说道:“还有那个鲍宁乐,他能不公报私仇?”
“吉平镇才是咱们的根本,经营多年,又有坚固工事,只要守住那里,任挺进支队去折腾。”黄国梧分析道:“看日本人能忍到何时,土地是跑不了的,薛家不过损失些浮财,只要有实力在手,以后便能加倍取回来。”
黄国梧抬起头,望着薛怀礼,声调凄恻的说道:“我年近六十,老了,为薛家效力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愿你能把稳舵柄,顶得住风浪,保住薛家的基业,九泉之下我向老太爷也好交代了。”
薛怀礼看着黄国梧斑白的鬓发和惨淡的月光浑然溶在一起,越加明显的衬托出他的龙钟老态。刹那间,一连串的往事浮上心头。
黄国梧早年毕业于保定军校,由于仕途不如意,在民国十二年投靠了薛家。仗着他的机警圆滑和对主子的忠心,成为薛怀礼之父薛颐华的得力助手。那时候薛怀礼才十几岁,在治家处世之道上,得到黄国梧的不少教育。在父亲去世,薛怀礼东渡日本留学的四年里,是黄国梧为他惨淡经营着家业。在这几年拉武装当中,黄国梧也是出了大力的。直到现在垂暮之年,黄国梧还在为薛家出谋划策,东奔西走。联想起最近对黄国梧的疏远,薛怀礼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歉意。
薛怀礼明白黄国梧这番话的意思,这既是真实感情的流露,也可看成是积怨私愤的发泄。自从他娶了个日本女人,便引起了黄国梧的戒心。最近,这个日本女人越来越露骨的公开干预薛家的大事小情,又收买了薛家的几个老人,使得黄国梧越加的不满。他几次规劝薛怀礼要有主见,不可听从妇人之言,薛怀礼却认为他是出于私心和嫉妒,由此两人的关系疏远起来。
“梧老,何必说这些伤怀的话呢?您对薛家的忠心和功劳,大家都是知道的。”薛怀礼思量着黄国梧的话,头脑仿佛清醒了些。如果黄国梧以前说这话,他可能就当耳旁风了。现在面临着严重的局势,在这座渗透着黄国梧汗马功劳的宅院里,面对着这位托孤老臣,又没有旁人在场。凄清月夜,惨淡相对,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使两个人的心骤然接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