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王大健忽道:“小谢你没见过这姑娘,又怎会知道众人说的是真是假。其实这林香儿原是不姓林的,其父姓唐,原是徽州城外唐庄的一名教书先生,因此这姑娘自幼便开始学习书画与女工,因为其家处偏僻,唐庄又是人口极少,因此这位唐姑娘虽然年纪尚小,却已是附近有名的小才女了。”
那位方大哥笑道:“王老弟还说没动心,这如今连别人的旧事都打听来了,如果不是心有所想,又怎会了解得如此详细。”
王大健摇了摇头,倒也不生气,继续道:“温家大院的小赵是我的好朋友,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自己又哪来工夫去打听这些事。”
小谢忽道:“温家大院,不是就温员外家吗?听说他儿子这几天又要迎娶一房小妾了,可后来又忽然将发出的喜贴都收了回去,莫非你所说的就是……”
王大健道:“正是,听小赵说,这位姑娘早年丧母,自从其母去世之后,那位唐老先生也从此不再教书,竟然思妻心切,从此一病不起,家里也没有了收入,过了没多久便已是靠着亲戚救济着过活了。后来有位秀才看上了这位唐姑娘,便派人上门提新,唐老头此时连生存都已大成问题,又见到对方条件不错,自然是满口答应。于是这秀才只过了三天便前来迎娶,谁知新婚大喜之日,新郎官一时高兴,经不住旁人劝说喝得大醉,还没来得及洞房花烛,竟然喝得吐血而身亡了,但当时夫妻之行已行完毕,两人也算是正式夫妻了。秀才家人自是悲痛不已,后来找人一算,却说这姑娘是克夫的命,自然是留不得的。因此这秀才家人不仅要回了聘礼,而且代子写了一封休书,将这姑娘赶了出去,唐老头听闻后,一气之下一时想不开,再加上本来就有病,没过多久就过世了。”
那位叫小谢的年青人听得“呀”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就连那位爱说笑的方大哥此时也全无笑容,显然都是对这姑娘起了侧隐之心。只听王大健继续道:“后来,这唐姑娘便改了娘家之姓来到了城里,温员外的儿子一眼便看上了这姑娘,也就是林香儿了,没过几日便准备迎娶过门当作小妾,但温员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姑娘以前的经历,竟然将自己的儿子大骂了一番,又骂这姑娘不守妇道,既然已嫁给别人,即使被休也应好好待在家里,又岂能再嫁。温家公子也算孝顺,竟然听了老父之言马上取消了婚事。因为原先在唐庄的房子早已卖了,此时这位姑娘已是无家可归,但温员外也不算太过分,暂时给了这姑娘安身之所,但仍是限定三天之后必须离开。”
小谢道:“所以这位姑娘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在温家大院门口卖自己了?”
王大健道:“是啊,如今既然被温家赶了出去,这林姑娘便从此没有了安身之地,因此便想出了这mai身的办法,温员外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出了此招,但这等做法又无可厚非,温家一时倒也没有办法,只是今天一早温家大院已被围得满满的,大家都在看热闹呢。”
李不伟与周依依自然听到了这几人谈话,相互对视一眼,周依依忽道:“李大哥,这位姑娘好可怜,咱们去看看吧?”李不伟也觉得甚是好奇,又想这古代有mai身一说,没想到竟然真的被自己碰到了,看到周依依一脸不忍之情,李不伟便付了茶钱,向着温家大院方向走去。这温家大院李不伟以前曾路过,因此找起来倒也不难,此时温家大院门前已围了一群人,两人挤了进去,却发现原来门口站了一个白衣少女,头发上穴了一根稻草,看年龄大概也不到十五六岁,长得极为俊俏,但脸上却是愁眉不展,身旁的地上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周依依看了看,在李不伟耳边悄声说道:“上面写道,这位姑娘父母已丧,现下举目无亲,如果有人肯买了自己去,只要一文钱,有个安身之所,便是做牛做马也愿意。”
李不伟看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但这些人好像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却没人肯出钱买了这姑娘。李不伟奇道:“mai身葬父这种事倒是听过,但只要一文钱这也太便宜了吧?但为何这些人只是围着看,却没人肯出钱呢?”李不伟深知宋人重礼,其实是深受封建礼教思想毒害,却没想到竟然严重到了如此程度,一个事实上还未成的少女,竟然被人如此不容。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对着林香儿指指点点,有人低声相互低声交谈着,但李不伟已隐隐听到些“不守妇道”之类的话。周依依看得难过,低声道:“李大哥,这小姑娘如此可怜,帮帮她吧。”李不伟也被眼前之事所震惊,不由得生了侧隐之心,便点了点头。周依依走了过去,轻声道:“这位姑娘,你跟我来吧。”林香儿听得有人说话,抬头一看,只见周依依也正看着自己,脸上露出关切之情,她微微一怔,又神色茫然,低头跟着周依依走了,温员外一家眼看着三人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香儿随着两人走出不远,周依依便拿出一些碎银递给了她,道:“这些银子你拿去,从此离开这地方吧,到了外面,也没人知道你以前的事,自然又能再找个好人家嫁了。”林香儿接过了银子,看了一眼,大约有十几两,一时倒没想到周依依出手如此大方,顿时有些吃惊,随即又低头不语。李不伟心想,这种事情既然今日遇到,便说明不是偶然,自己能帮得了一人,却终究无法改变这种传统礼教的对人的束缚,但无论如何自己今天也算是尽力了,当下叹了一口气,便拉过周依依转身走了。
两人走出十几步,忽听得后面急促脚步声,回过头一看却见那林香儿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到二人面前,周依依见她只是低头流泪,却并不说话,一时也没了主意,忽然又拿出一些银子道:“小姑娘,我们这次出来没有带太多的银两,这些全都给你吧。”林香儿看着周依依,忽然放声哭了起来。周依依一时没了主意,再看李不伟,显然也是对此毫无经验,两人正不知所措时,又听林香儿道:“两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这些钱就算买了我,让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两位吧。”
周依依心头一软,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李大哥,你看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就算拿了这些银子,也只能抵得一时之用,如果万一再遇到个坏人可就糟了,不过我们带回去,刚好宅子太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正需要个帮手呢。”周依依想法简单,只想着带这姑娘回去,给个安身之所,自己便觉得舒畅了,压根没想着买个丫鬟,其实她也是寻常百姓出身,根本没有主尊仆卑的概念,心里只想着要帮帮这姑娘。
李不伟看到周依依如此,不忍惹她难过,又想到周依依平日也没个女伴,看这小姑娘长得极为标致,又颇有点机灵之气,自己也就帮人帮到底,便点头同意了。周依依见李不伟同意,心下欢喜,感激地看了李不伟一眼,便抛下李不伟,拉着林香儿的手,不住问东问西,两人前面走了。李不伟在后面隐隐听得两人谈话,林香儿今年只有十六岁,虽仍是黄花闺女之身,却已算是两次嫁人,李不伟听得,更觉得压抑。
三人回得家中,向周进讲明了情况,周进听后也没再说什么,便让管家安排了一间房子给香儿住了。香儿虽然年纪小,干起家务活来却是一把好手,周依依也乐得轻松,找李不伟说话的时间便多了些。倒是周伍,成天忙着和一帮朋友练武,几天来竟然没有发现家中多了一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