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中的一家小酒楼刚刚开门,便来了两位顾客。其中一位是年约三十,另一位二十岁左右,这二人一进门便要了两壶酒。店小二看得奇怪,平常这个时候极少有人前来,即使来了也是用些早点,又哪有人一大早便前来喝酒呢?
这二人自然是李不伟与史冀了。
李不伟既然已将一切考虑周全,本来该放下心来专心实验室诸事了,但有一件事他一直感觉不太对头:史弥远好象比自己还要着急发展商业,解决会子危机看来已是史弥远最为关心的问题了,今日史冀一大早忽然约了自己前来喝酒,难道又是与此事相关?李不伟刚想了没多久,便已七八杯酒下肚,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但无非也就是些火炮、弩车等军器相关的话题,又或是临安见闻之类的琐事。李不伟与史冀喝过多次酒,从未见到史冀谈及女人的话题,因此他也不便将一些手机上流行的段子主动讲了出来,不过史冀为人豪爽,李不伟与他甚是投机,因此虽然少了些趣味话题,却也丝毫不觉得无聊。将近中午时,两人都已微醉,此时忽然有人前来,李不伟认出这人正是自己的一名亲兵。听了来人通报之后,李不伟转向史冀笑道:“史大哥,兄弟有些要事必须马上回家一趟,改日咱们再喝个痛快。”
周进终于到了,他赶来的时候正是上午。
周依依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欣喜之余,便与香儿带着周进将院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听到周进对院子的布置赞不绝口,周依依笑问道:“爹,你看我们家布置得如何?”周进听得一怔,反问道:“你们家?”复又笑道:“是啊,你们家还真不错,比我家好多了。”
香儿在一旁早已笑弯了腰,周依依又羞又急,跺脚大声嚷道:“爹,你刚一来就欺侮人家!”周进笑道:“好啊,既然不欢迎爹,那爹还是回去吧。”香儿忙上前又是一阵劝说,周进看到女儿急得端跳,也停止了说笑,三人一同回到屋里。此时周伍与李不伟也得到了消息,不一会儿便先后赶了回来。
早已有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李不伟端起一碗酒道:“周大叔,又有一两个月没与您一起喝酒了,今日咱们再喝个痛快。”周进笑道:“贤侄既然想喝酒,我便在此多待些日子,与贤侄喝个痛快。”两碗下来,李不伟已有些不胜酒力,毕竟一大早连喝两场,李不伟纵然酒量再好也经受不起,生怕一会儿万一出酒,岂不是大失风度?
周伍忽道:“爹,您不搬到临安住吗?”周进叹了一口气道:“徽州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而且也距河口滩近些,我这些天每隔一月便回去看一次,虽说并无多大变化,可毕竟在那里住了三十多年啊。”周伍知道再劝也无用,便不再多言,心想过年回到徽州的时候,爹好象已有几个月没去河口滩了,看来他说的怀念旧居多半是借口,定然是觉得临安人多吵杂才不愿搬来一同住的。
因为周进的到来,周伍也回来暂住,几人又找回些徽州的感觉。李不伟也乐得轻松几天,便与周进聊些临安的所见所闻,周进也说了徽州的自行车厂的情况。但是李不伟隐隐感觉周进似乎在隐瞒什么,言语间总是躲躲闪闪。李不伟也未加多想,只道周进在徽州住得习惯了,不想搬到临安而已。
然而好景不长。第二天,李不伟刚准备了一桌酒菜,正待再痛饮一番,忽然有人来通报,来人正是徐超。周依依眼见徐超神色甚是焦急,也不由得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徐超俯在李不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不伟顿时大吃一惊,忙问道:“是否有人受伤!?”徐超垂首道:“受伤倒是没有,只是房子恐怕保不住了。”
周进看得明白,知道必有大事发生,道:“贤侄有事尽管先去办理,我在此处还要住上几日,要说话倒也不急于一时。”
李不伟与众人交待一番,便急急出门直奔实验室而去。等他赶到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狼籍,机床车间外的那个锅炉房已不见踪影,地上随处可见大块的铜片到处散落,锅炉房不远处正是原来的那个铜制锅炉,此时已像一只剥开了的桔子皮一般。而车间的墙壁也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其状甚惨,更有一棵碗口粗线的树也被碎片齐齐切断。范东来在一旁指挥众人清扫,看到李不伟之后忙迎了上来,正准备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又听李不伟急问道:“情况如何?有没有人受伤?”范东来忙又是一阵解释,李不伟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到今日为止,机床车间已有了一台新式车床、两台镗床、两台铣床,以及一台钻床,当然还有五台第二代的旧式车床。由于四缸蒸汽机已通过侧试,而且蒸汽机的连接轴也采用了新的设计,因此最近制造的机床都使用了独立的小型锅炉。如此一来,车间内的温度已比较高了,众人也都有些急燥。然而此时最为着急的便是那五台旧式车床的车工了。同样的零件,新式车床加工出三件,旧车床还未完成一件。又由于旧车床是统一供汽,因此五台车床一起工作时,原先的锅炉已不能满足要求。锅炉工知道众人心急,早已将火烧到最大,但蒸汽机的转速就是提不上去。后来众车工再也无法忍耐,纷纷嚷着要锅炉工再想办法。锅炉工在众人责骂声中也没办法,只好按照众车工的要求,在泄汽阀上加了重物试图提升锅炉压力,谁知如此一来却发生了锅炉爆炸事故。好在车间的墙壁极厚,虽然炸开了一个大洞,却未伤支人,那个锅炉工知道此举危险之极,早就远远地躲了开来。
说到此处,范东来犹豫了一下,又道:“大人,其实众车工也是一番好意,这几日众人都一心想着大人所写的标语,这才有些心急,最终导致了今日的事故。”李不伟顺着范东来的手势看去,只见车间的墙上挂了一个横幅,上书:‘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加工零件’。
李不伟看得直皱眉头,心想我只是随口说了句话,竟然被实验室等人写为标语,而这些车工又如此理解法,虽说与大跃进尚有本质的区别,但也差不多了,当初在设计锅炉时已将安全系数定得极高,可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如今随意提升锅炉压力,不爆炸才怪呢。范东来等人看得李不伟神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李不伟问道:“那个锅炉工呢?”范东来道:“已被抓了起来,如今正被关在仓库里。”李不伟惊道:“关了起来!?那些车工早就知道锅炉泄汽阀的原理,还一再要求加大压力,而此处更有设计锅炉的学者,竟然还纵容此事发生,实在是胡闹!”又忍不住怒道:“再说了,你们将那锅炉工关了起来又顶个球……屁用!”李不伟骂人时竟然也有时间考虑现代汉语中的一些关键字是否能被古人所理解,不过他终究还是觉得如此斥责这些学者有些过份,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范东来等人从未见李不伟如此发怒,又口出粗言,一时几人都不敢言语。李不伟仍旧带着些怒气,接着道:“先去放了那锅炉工,然后马上启用新的锅炉。这锅炉工既然懂得及时躲开,想必对锅炉的危险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况且目前只有他对锅炉最为熟悉,新锅炉仍由他来操作吧。”稍作平静,又道:“这锅炉工擅自对锅炉加压,这等错误不可原谅,如何处罚法,还请范大人定夺。不过,需要马上再培训一批新的大型锅炉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