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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钓鱼(2 / 2)

史弥远点了点头,道:“如今的学派,其理念是有了些变化。这些天来,司天院在绘制新的星图,听说皇上也对此事极为关注。”李不伟又是不语。这一年以来,他一直担心自己的一些天文学言论会触及皇权。毕竟历史书上总是在强调,古代皇帝往往自命什么星宿下凡,又或是真龙天子。然而自从去年辩理大会上讲出新的开文学说以来,并未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李不伟也想过多次,最终得出三个可能:一是历史书所讲的有些过了,古代皇帝虽然自命为天子,却并不像书上写得那般愚民,否则也不会每过几年便有人造反了;二是南宋战乱连年,到了晚期时候,已没有人愿意当皇帝了,甚至当不了几年便马上让位于其它人,不过此理又有些说不通,毕竟两年前,还未看到南宋即将灭亡的迹象;第三个原因,便是理宗自己并非谪传,因此皇位不算名正言顺,倘若此时追究此事,显然是自找麻烦了。

史弥远又道:“贤侄去兰溪一行,估计也是为远洋船只做些准备吧?”李不伟此时回过神来,忙道:“不瞒丞相,晚辈当时的确是考虑到了此事,因此才会急着去兰溪的。”史弥远笑道:“想必贤侄此时也应该知道了,那黄师雍原是我的一名学生。”李不伟点了点头,却未开口,心想:你这名学生公开侮辱自己的老师,我自然不会应着此话题继续说下去的。

史弥远见状,微笑不语,转过身指着南边道:“西湖南岸的南屏山,横亘于西湖南岸,山上林木苍翠,秀石玲珑。张择端曾为此作画南屏晚钟图,尽管此图远不如其清明上河图那般蜚声画坛,却也不失为一件珍品。”李不伟听得更是心中大奇,心想丞相今日怎么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兰溪,一会儿**,一会是黄师雍,一会儿又是南屏山,难道这四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又听史弥远道:“南屏山上有一净慈寺,此寺始建于吴越,初称永明禅院,后来更名为净慈寺。十九年前,黄师雍就是在此寺中拜老夫为师的。”

李不伟万没想到史弥远竟然讲起了十九年前拜师之事,不免吃了一惊。谁知旁边有一人比他更为惊讶,心想:自从我进入相府之后,丞相从不谈论那件旧事。甚至每每有人无意间提及此事,丞相也会勃然大怒,就连他的三个儿子也不例外。如今竟然主动向李大人说起这件事,这倒真是奇了。

史弥远凝神沉思了一会,道:“此事要从十九年前说起。当时正是嘉定三年,在此两年之前,也就是嘉定元年,四川宣抚副使吴曦暗中与金军勾结,弃守和尚原、方山原等要隘,使金军得以集中兵力进攻两淮、荆襄地区,北伐战局逆转。大宋官兵不敌,被迫在当年与金国签订和约。如此之后的几年倒也没有战事再发生,只不过大宋却因此而每年向金国进贡。当时,因为我军刚败不久,只要不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几十人的小股金兵都可以在大宋境内任意行走,而且还要受到地方官员的保护。到了嘉定三年之时,宋金民间的交往也日渐频繁,其中又以理学交流为多。当时金国出了个大大有名的理学家李纯甫,只是那时贤侄应该刚出生不久,也许未曾听过此人名号。这李纯甫乃金国承安二年经义进士,又喜谈兵,当年金国南下之时,便是此人两上疏策其胜负,后来被金帝大为赏识,便自作《矮柏赋》,以诸葛孔明、王景略自居。李纯甫这话虽然让人觉得有些自大,但此人学问却着实不小,不仅对理学极为精通,又为《楞严》、《金刚经》、《老子》、《庄子》等做解,还著有《中庸集解》、《鸣道集解》等书,可以说是当时北方的理学第一大家。”

李不伟听史弥远突然说到了理学,又对李纯甫此人大加赞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也许一切事端该是由此人引起才是,又继续听了下去。史弥远道:“嘉定三年的春天,李纯甫奉金帝之命,率其门下数十人前来临安与大宋理学之士相互交流。当时理学虽然不像今日这般盛行,但因为李纯甫是金国皇帝派来的,因此大宋朝庭也将此次大会看得极为重要。当年老夫任礼部侍郎,全权负责金国一行人的接待事宜。其时辩理院尚未修建,理学大会在净慈寺中举行。因此老夫在寺中挑选了住所,又命人收拾干净之后,便等着李纯甫一行的到来。谁知到了约定之期,却仍未见有人前来,老夫当时也极是不解,但又想这理学之士最重信誉,如果他们未能按时前来,必然是有了极为要紧的事给耽搁了,因此老夫禀明皇上之后,便每日在寺中等候。如此又过了三日,李纯甫一行人才陆续赶到,然而让老夫气愤的是他们来的不仅仅是参加理学大会的众位学者,又派了近三百名金兵随行。如此老夫就有些想不通了,众学者是前来参加理学大会的,为何要派如此多的金兵保护呢?然而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些官兵刚一到寺中,便将寺中大小僧众尽数赶了出去,并且将寺庙的后院重重围了起来,任何人等都不得入内,而参加理学大会的众学者只能待在前面的经堂之内。”说到此处,史弥远停了下来,一个人在那里想得出神,显然当年的一些事情让他一直无法忘怀。

过了半晌,史弥远仍未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李不伟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前来参加理学大会,的确没有必要派出如此多的金兵前来保护,想必同行的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这才会将寺庙里的和尚们全部赶了出去吧。”

史弥远猛地一醒,回过神来,点头道:“贤侄猜得没错,此事果然另有隐情。”稍一犹豫,又道:“当时老夫只有四十岁,虽然已混迹官场多年,却仍是无法忍受金兵的做法,只是因为先皇早已吩咐下来,因此老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我当时对于理学也颇有研究,话说得大一些,便是李纯甫也未必有我当年的造谐。但两国的理学大会与其说是交流,其实却是一场舌战。宋金两国停战仅有两年,大宋的理学之士早已为此憋了一口气,两派人士刚一接言,便是一番唇枪舌箭,已丝毫不像是理学之士在那里辩论了。大宋学者出言甚是激烈,将以前两国交战之事也加入辩论之中,竟然隐隐含有影射金国背信弃义之意,又像是在驳斥金国入侵大宋有违天道。”

说到这里,史弥远又眯起眼睛,仿佛又在思索当年那场辩论的一些细节。李不伟道:“理学原是大宋的国学,金人虽然也对其有些研究,但想必定然辩不过大宋的学者了。”

史弥远道:“贤侄说得极是。当时大宋学者已然占了上风,老夫也对金国入侵大宋一直耿耿于怀,便对此未加阻止。谁知到了第二天,李纯甫也加入了辩论。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与大宋的学者进行辩论的,但不知道他当时如何作想,竟然也加入舌战。此人一出马,大宋学者自然不敌,不一会便满堂的鸦雀无声。这李纯甫当时任金国的尚书右司都事,此次前来只是作为带队之人,万无参与辩论之理。但他突然出言与大宋学者相驳,却是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了。当时整个参加辩论的大宋学者竟然无一人能胜得过他,正在此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的年纪与贤侄现在差不多,也是二十岁左右,以前也未见他开口,此时竟然以佛法斥责金国南侵屠戮有悖于佛家慈悲为怀的大理。”

说到此时,史弥远已有些口渴,略一示意,不远处的亲兵已奉上了茶水,又远远地退了下去。

李不伟道:“佛法博大精深,其中的道理并非常人所能悟得。倘若理学能洞明世事,那对于佛法精深之人来说,佛法便是解释理学的理学了。”史弥远赞道:“贤侄所言甚是。老夫当年侵淫佛法之时,也是如此理解的。”

史弥远崇尚佛法,李不伟原是知道一些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对此颇有研究。杨千行忽道:“李大人有所不知,丞相不仅深研佛法,还创建了诸多功德寺。当时明州共有官建功德寺十一所,而由史丞相创立的就有教忠报国寺、妙智寺、辨利寺、宝华寺、悟空寺等五所。”李不伟惊道:“原来如此。杨先生这么一说,我倒真是觉得自己有些无知了。”又忍不住转向史弥远问道:“丞相,后来那年轻人可是辩得赢了?”

史弥远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时那年轻人以佛法相辩,又多引自《大方便佛报恩经》,老夫便放下心来,因为这经书在金国并未流传。谁知这李纯甫着实了得,其学识令在场众人惊讶不已,此人竟然也知道《大方便佛报恩经》,只出得三言两语,便令这年青人哑口无言。当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也忍不住开口相驳。李纯甫一时有些意外,没想到我一个礼部侍郎竟然也对理学与佛法如此精通,刚开始确定有些招架不住,到了后来,竟然不惜身份与我大声辩论起来,甚至有些对骂的意思。我更是惊讶,像他这种饱学之士,本不该有如此激烈反应才是,可他看起来竟似受了金国皇帝之命一般,无论如何不肯败下阵去。”

说到此时,史弥远又是一阵沉思,显然又想起了当年的情形。

李不伟道:“那后来呢?”

史弥远笑道:“至于后来怎样,却并不重要了。只是那年轻人却从此拜我为师,先是学习佛法,后来我见其聪颖奇慧,便教他治国之道。”李不伟此时已隐隐猜到一些,忙问道:“丞相如此说来,这个年轻人莫非就是黄师雍了?”史弥远叹了一口气道:“贤侄猜得没错。十九年前的理学大会之后,我再也没有收过任何一个学生,因此他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名学生了。”说到此时,史弥远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西湖,又在那里怔怔地出神。李不伟偷眼看去,只见史弥远满脸悲色,显然此事令他伤心之极。

李不伟暗自摇头不已,心想我现在尚且年轻,也能体会出生子不肖收徒不孝的心情,以丞相这般年龄,显然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史弥远望着不远处的湖边,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心中不由得又是大痛,心想:我今日所说的这些,自然早已在理学界广为流传,只是又有谁能想到,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呢?天下间知道此秘密的也不过三人,此时算来,应该只有两人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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