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在后面尾随着,过了一会儿又凑了上来,低声道:“李公子,前面这位是我师叔。”李不伟随口‘哦’了一声,眼睛却四下张望,想看看是否能找到史红袖的影子。
三人如此走着,已到了观中的一处花园。李不伟四下望去,只见此处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果然不像是个道观,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休闲山庄。李不伟笑道:“看来此处果然适合女子修行,否则怎么见不到半个男子的身影呢?”
玉清低声道:“此处是我师叔修行的地方。我师叔身为女子,这里自然少有俗家男子出入了。”李不伟点头道:“原来如此。”正待再询问丘处机人在何处,却发现四周的景致忽然一变,原来此时已到了后院。玉清走到院门口便已止步,显然未得白衣道姑的许可,她还是不敢擅自进入的。
这院门上写了‘离同院’三个大字,院中布置得极为精细,比起方才所见到的又不知雅致了多少倍,更令人惊讶的是,院子中央竟然立了一座亭子,而且亭中桌椅俱全,完全不像是修道之人的住所。李不伟惊讶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感慨,心想你虽然是一个道姑,可这住所未免也太过奢华了些,修道之人大多清苦,你如此喜爱享受,又如何能得道呢?
那道姑让李不伟在亭中坐了,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李不伟看她举止优雅,气质高贵,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敬畏,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心想自己所认识的那些女子之中,也只有红袖才有这般气质。依依与香儿虽然也生得美,却总少了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即使如此,这也丝毫不影响自己对依依的喜爱。
那道姑款款坐下,道:“贫道忘远散人,不知公子大名?”李不伟忙道:“在下李逍遥。不知道长唤在下进来所谓何事?”
那道姑叹道:“实不相瞒,我虽自称忘远散人,却始终未曾加入全真教门下。这倒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丘师伯说我并非修道之人。也正因如此,这忘远散人的道号很少有人叫起,李公子称我为忘远便是。”
李不伟奇道:“既然你还不算是全真门下,为何又称丘道长为师伯呢?”心中却想,这道观叫做忘远观,而眼前的道姑又自称忘远散人,难道她是这里的住持?对了,寺庙的领导叫住持,道观的领导叫什么呢?难道是观长?
忘远道:“公子说笑了。众位道长虽然不肯收我为徒,但我却是一心向道,因此在称呼上自然尊其为师伯才是。对了,刚听公子说到,你与丘师伯是多年好友,而丘师伯也对你所说的理论也深表赞同,看来公子定非常人。贫道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公子帮我一个忙。”
李不伟忙道:“道长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在下力所能力之事,万无不允之理。”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大奇,心想你我见面不过几分钟,为何忽然开口要我帮忙呢?
忘远道:“丘师伯此时正在离此四十里的清水观中,李公子倘若能见到丘师伯,便向他问一下,道家向来讲究清心寡欲,敬天爱民,又以济世救众为已任。然而如今正有人需要救济,却又为何被拒于千里之外呢?”
李不伟闻言心下暗悔,原来丘处机的住处距此有四十里。众侍卫只是在附近打探,万没料到丘处机竟然远在四十里之外。而且听这忘远散人的语气,竟然要自己质问丘处机为何不让她入教,又好象要自己劝说丘处机,这可大大的不妙,自己只见过丘处机一面,虽然得他写诗相赠,可毕竟不算熟悉,再说入教这等大事也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
李不伟当下便有了推托之意,准备马上告退,然后赶紧去清水观中寻找丘处机。但他转念一想,红袖此时尚无消息,倒也不能得罪了这位忘远道长,万一红袖真的在这忘远观中,还需从她身上打探些消息。既然没有把握说服丘处机,不如与这位忘远散人闲聊一会,说不定可以得到红袖的下落。倘若能说服这她就此放弃入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两边都不得罪人。
想到此处,李不伟已有了主意,虽然心中尚自忐忑不安,但仍是硬着头皮道:“其实修道固然是件好事,但是道长可曾想过,道无处不在。如果为了修道便要做道士或道姑,却又显得有些刻意追求,这多少有违于道的本意。”李不伟对于道家学说知之甚少,当下信口开河,却又让人觉得深奥莫测。
忘远听得一愣,万没想到李不伟忽出此言,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低头沉思片刻,又道:“李公子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我在尘世间已了无牵挂,从此一心向道便是今生所求,况且即使入教,也不会违背了道家学说的本意。”
李不伟叹道:“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也遇到了极大的难事,当时心灰意冷之极,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任何牵挂,也不会有任何人牵挂着我。只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彻底错了。自从知道了一个女孩子在喜欢我之后,我便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极为留恋,更加害怕有一天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这样一来我便再也无法与她相见。再到了后来,我宁愿失去以前认为最宝贵的东西,也要留住眼前的一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人都是会变的,人的想法也会跟着改变,倘若遇到了事情只是一味地去逃避,终究不是解决办法。”
忘远听得怔怔地出神,自言自语道:“一味地逃避,不是解决办法……”忽又苦笑道:“也许逃避才是唯一的办法。”一时又沉默不语,心想你年纪轻轻,又如何知道我曾经历过些什么?天地间身不由已的事情太多。想我在你这年纪之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最终还得落得个任人摆布的结局。想到此处,忘远又道:“公子年纪轻轻,自然不会知道天底下有些事情,原不是单凭你努力便可解决的。”
此时正值初夏,虽然这亭中不时有凉风习习吹来,李不伟仍是感觉闷热无比,想要敞开衣服晾一会儿,却又觉得此举大大地不妥。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琴声。这琴声起初只是叮叮咚咚地响了几下,再到后来,显然已开始弹奏一个曲子了。此时再看忘远,却见她正在侧耳倾听,对这琴声极是关注。
李不伟笑道:“道长方才说对这世间已无留恋,可如今对这琴声却又如此着迷,可见值得留恋的并非只是人而已。譬如欣赏这琴声,也算是一种留恋吧。”
忘远只是静静在在那侧耳倾听。她此时侧过脸去,李不伟虽然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想必她已为这琴声所陶醉了。
一曲方罢,忘远忽又叹了一口气,道:“这琴声是从东边的院子中传来。那里我原是住过,如今听这琴音,竟似我曾弹过的那把焦尾琴。我原本想过去看看到底是何人,但又想如此一来,显然并非修道之人应有的平常心态,便也由得它去了。这琴声在几日前突然出现,奇怪的是这弹琴之人虽然琴技尚不娴熟,可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亲切,有时甚至专门为了等这琴声而留下等待。”
李不伟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事,正待问个清楚,又听忘远接着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下一曲将会更为高亢激昂,这也是近日弹奏最多的一曲,而且听其节奏韵律,这弹琴之人显然已将这曲子练过多遍了。”
话音未落,那琴声又响了起来,李不伟只听得片刻,便觉得这曲子极为熟悉,再听得一会,不由得心中大震,原来这正是他教给史红袖的那首《笑傲江湖》!
李不伟来不及细想,一抱拳道:“道长恕罪,在下少陪。”说着,已冲出亭子,向那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