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伟点头道:“百姓的要求本就极少。若是有饭吃有衣穿,寻常人定不会挺而走险的。想必也是被迫无奈,这才有许多人加入了贼人一伙。既然如此,咱们在平乱时也要见机行事,免得滥杀无辜。”话虽如此,李不伟心中却想:对于朝庭来说,只要加入义军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些百姓也没想到,他们的一时糊涂之举,竟然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史岩之连连点头道:“大人说得是。但是后来又有变故。约半年之前,建宁府的一位学究突发奇论,声称天下万物本就有其存在的道理,而天上繁星,也与日月水火一样,只是距得极远,这才看起来有如萤火,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星宿下凡。出人意料的是,此种歪理竟然也有人相信,只是相信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尽管如此,晏梦彪已觉得危及了其地位,便派人将这老学究抓了去,但念及这学究精通理学之道,便只是将其关了起来。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这位学究为了保全性命,竟然成发晏梦彪的军师。”
李不伟又是微微一惊,思索片刻道:“看来,晏头陀也是听了这位军师的话,知道在陆上危险重重,因此才会抢了战船,准备在海上一图发展。”
其实李不伟心中已隐隐猜到一些来龙去脉。这位学究的言论,他在两年前的辩理大会上也曾讲过,只是当时并无人相信,更有人因此而嘲笑自己为疯子。想必这位学究当时也在辩理大会上,又或是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消息,便在晏头陀起义之后讲了出来,没想到竟然引来大祸,更没想到他竟然因此而成了晏头陀的军师,而且建议晏头陀弃陆择海。看来此人才是改变历史的关键人物。
然而接下来的话更让李不伟大吃一惊。
史岩之又道:“这位学究名叫吴泽本,以前并无人在意其身世,在他成了晏梦彪的军师之后,官府这才重视起来,派人一查,却发现这吴泽本根本就不是宋人,而是来自日本!”李不伟惊呼道:“日本!?日本人怎么会来到大宋,而且对理学又如此精通?”
众人看到李不伟的神情,均是吃了一惊,心想李大人听到这两个字,为何如此神情?一个弹丸小国,大宋又如何会将其放在眼里?虽然我等也有些意外,却不像李大人这般震惊。
其实自唐代以后,宋朝人便按照日本人的自称,逐渐以日本一词取代倭作为对日本国的官方称呼。由于对日本的幕府制度缺乏了解,宋朝一直以日本国王来称呼和册封日本的执政者。宋太宗对日本颇有好意,北宋欧阳修的一些著作中,也将‘天皇’一词写入正史。日本因为大量种植菊花,加上太阳旗,所以民间开始有了菊花国之称。
史岩之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为何会让李大人如此反应,此时看他正向自己望来,目光中带有征询之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据官府调查得知,这吴泽松早在二十六年前来到长溪,随行的还有其妻子。此人原名川岛五十六,其妻子叫做山本芳子。这二人本是想着去往临安,没想到途中遇到风暴,只好在长溪靠了岸。”
李不伟奇道:“这两人为何要来大宋呢?难道是因为江南富庶,这才要不远万里离开日本?”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颇为诧异。史岩之笑道:“当今朝庭已将此事禁止了,况且大人年纪轻轻,自然不会听过度种的说法。此事容下官日后详细讲与大人。大人刚刚抵达不久,还请稍息片刻,下官已准备了酒席。”李不伟听得纳闷,但看到史岩之忽然吞吞吐吐,当下也不好继续发问。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再说这川岛五十六虽然不是宋人,但毕竟也是晏梦彪的军师,还是问个明白为好。当下又将史岩之叫入自己房中。
史岩之早有准备,手中拿着一本书递了过来。李不伟接过一看,只见封面上写了四个大字‘清波杂志’,书中有一页折了起来。李不伟直接翻到这页,刚刚读了几列,便见书中有如下记载:倭国一舟飘泊在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人。妇女悉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
李不伟看得纳闷,而且也不知道何为‘荐寝’,只好抬起头来看着史岩之,表情甚是迷惑。
史岩之笑道:“大人,其实这度种的意思,就是让日本女子委身于相貌英俊的大宋男子。等这女子怀孕之后,再返回到日本本土,将孩子生下来。倘若有女子生了宋人的骨肉,其身份地位大不一样,名门富贵前来提亲者络绎不绝。”
李不伟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惊异之情更甚,只觉得此事无比的诡异,又继续看了下去,上书:女未嫁者先与汉人通,有生数子年近三十始能配其种类。媒妁来议者,父母则曰,吾女尝与某人某人昵,以多为胜,风俗皆然。今亦有身材高大者,盖与汉儿通而生也。
看到此处,李不伟终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晏头陀的这位军师,想必长得不是很高大了?”
史岩之笑而不答,继续道:“这川岛五十六,也就是吴泽本,来到长溪之后,便带着其妻子四处寻找相貌英俊的汉家男儿。过了两年多,山本芳子遇到了终于遇到了政和县的一位姓范的年轻人。这人自幼家境贫穷,又屡试不中,只好在家务农。川岛五十六看这姓范的年轻人相貌不错,又读过一些书,便让其妻子与之相通。但没有想到的是,山本芳子有了身孕之后,竟然不告而别,与这姓范年青人的一同离开了政和境内,不知去向。至于那名婴儿是否生下来,最终也无人知晓。”
李不伟道:“想必此事发生之后,吴泽本心如死灰,又不愿一人返回家乡,便在大宋境内住了下来,反而迷上了理学,后来竟然成了晏头陀的军师?”
史岩之笑道:“大概就是这样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