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寒意退去,春的丝丝暖意便渐渐袭来,即使如此,韩元害了风湿的双腿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他本是文官,随着晋军多年征战实属不易,若不是晋王时常关照,这条老命怕是早已丧了。
韩元弯腰揉了揉酸疼的腿,抬头皱眉望着义竹斋的门,王顺已退了出去,此间便只有他们二人。怕是又要说起那件事了,韩元心里一叹,晋王战功卓著、英武盖世,可就是有那么一件事穷其一生不得放开。可怜他这个做老师的当年为他铸成大错,如今只能再与他一道做出这些个事情,早知如此,当年真还不如引颈自戮。
“王爷。”韩元捶了捶腰,在李存勖指的位子上坐下。
“派去的人都处置干净了?”眼中掠过一丝寒意,李存勖又如往常一般看着他,若韩元背着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件事自然也会出纰漏。
“谨遵王爷旨意,一个不留。”韩元眼中神色老态毕露,人老了,到底心软了。
李存勖不觉勾起嘴角,心放下来一些,他也不想从韩元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那他可有起疑?”
“大将军迎娶郡主时未见异常,郡主的侍婢也说,大将军一切如常。”韩元垂首,就为了那么一件不为人知的事,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命。
李存勖大笑,“我将平都嫁给他,他又岂会再心生疑窦?”他阴晴不定地看着韩元,想要得到他的认同,“本王何尝不想忘了那件事,兄友弟恭于国于家都是好事,可是他身边偏有那些个不省心的人,成日无事生非。”
“老臣自当留意。”韩元赶忙道,他留意总好过别人,他对不起老王爷和挚友,若再让这两兄弟兵戎相见,便是对不起天下苍生了。
李存勖满意地点头,扶起韩元,搀着他未拄拐杖的左手,“蕊仪入府多日,甚是想念老师,不如到她院里用午膳,也好让老师父女团聚。”
“这……如何是好?”韩元心里突地一下,右手紧握住了拐杖,背后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作势要跪。
“老师。”李存勖拉住他,试探道,“难道老师不想见到蕊仪?”
“王爷即将称帝,蕊仪便将是后宫妃嫔,非节庆之日,外臣与后宫妃嫔见面不合规矩。如要探望,老臣也应当回府请其母来。”韩元一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转瞬间便找了这个中规中矩的说法掩饰他的失态。
“那不如在亭中摆宴?本王再遣些歌舞姬做陪便是。”李存勖假意沉吟了一下,韩元如此应答倒是符合平日的做派。
韩元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因病痛弯曲的双腿随着咳嗽声一颤一颤的,李存勖心中一揪,韩元已不是那个沉稳干练的老师,如今已是一个垂垂老矣。当年为了他,连那般事情都做了,他又能怀疑他什么?他宁愿相信这是造化弄人下的巧合。
通往义竹斋通往后园的路上修了九曲回廊,一来为了夏时小憩,二来若有人通过,远远地便能瞧得真切。这一回一转本是添了意趣,可对韩元来说却平添了苦楚,他扶着李存勖的手,走得颇为吃力,想起自己年轻时他还是一介*童,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后园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继而又有几声夫子不满的沉吟,然后又是一阵哄闹声。韩元停步,诧异地往前望了望,“王爷还请了夫子为女眷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