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户!?”
听到这里,杜甫已经讲不出任何话来。
玉溪园名下,别说一百零三户了,便是一千三百户人都不止!
方才他还能感慨几句民生疾苦,而现在,他只能震惊于事实远比他想象得更残酷。
杨钊把这幅残酷的画面描绘了出来,让他看见,所谓的“民生疾苦”绝不仅仅是一句感慨那样轻松,而是一道道让人窒息得无法呼吸的封印。更让他明白,他日日纵情其间、并为之诗赋的玉溪园正是这诸多封印中的一道……
可杨钊并没有就此打住,他继续说道:
“杜兄方才说到玉溪园从未拖欠县里赋税,想必现在明白了吧,就他们缴的这点钱,随手就可以从兜里掏出来,当然没必要拖欠。
“杜兄方才还说玉溪园里的奴仆和佃户们生活悠然,其实还远不止此,据我所知,不知道有多少寻常百姓想逃离户籍,改投在玉溪园下做私贱人,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被房主管和玉溪园里的人瞧不起……”
“杨兄,别说了!”
杜甫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后,他猛地又睁开了双眼,“杨兄直说吧,需要我杜甫如何做,才能减轻扶风百姓身上的痛苦?”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杨钊也没必要再闪躲,直接吐出四个字来:“我要土地。”
“要多少地?”
杜甫已经下定了决心,因而问得十分干脆。
“县里去年的赋税缺口约四千贯石匹端,而县里每户百姓每年合计约上税十贯石匹端。这样算下来,至少需要再添置四百课户。再按每户占地五十亩来计算,至少需要良田两百顷。
“也就是说,再给县里两百顷土地,便可以勉力维持县里的财政收支平衡,也可以使百姓身上的负担不再加重。
“可杜兄也知道,朝廷规定租庸调税之初,给每户课农划分的土地是一百亩,而到了如今,每户实际只有四十亩甚至更少的土地,但他们需上缴的赋税非但没有随之减少,反倒增长了近三倍……所以,他们如今的生活有多凄苦便不难知晓了。
“因而,我们不能只是维持现状,而是要让他们身上的负担尽量减少,才有可能让他们脱离苦海,保证他们最基本的衣食条件。
“不瞒杜兄,我打算在今年的秋后上税结束后,若一切顺利,便减免掉他们身上的部分杂税。可要想做到这一步,单单两百顷土地又远远不够了。”
“得有杨兄,真是扶风百姓之福,我代扶风百姓谢过杨兄。”杜甫看来是个性情人,听得杨钊有这番计划后,情之所至,向着杨钊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随后再问,“到底需要玉溪园拿出多少土地来?杨兄只管开口。”
杨钊还了礼,道:“至少五百顷。”
“好!”
杜甫答应得十分干脆,“给我十天时间,五百顷土地,保证一分不少地送到杨兄手里来。”
杨钊却没有杜甫这样乐观。
在这个时代,土地便是财富,是权势……想要从人手里夺过土地来,谈何容易?
再考虑到杜甫心思单纯,杨钊不得不提醒他:“杜兄若想拿到这五百顷土地,朝房主管开口的时候,至少得要一千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