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中堂,内中布置华丽高雅,高大的红木桌椅放置得井井有条。
阮伟,温义落座后,后堂一阵檀香飘来,走出两位丫鬟,捧着茶点,含笑放在桌上,向龙掌神乞福礼道:“老爷回来啦!”一会儿走出一位淡妆高贵的妇人,脸如满月,七十余的年龄,后跟三位三十余的中年文土,妇人上前福道:“一年不见,相公身体还好?”
中年文士跪礼喊道:“爹!”
温义暗笑道:“难怪外面那么多小蕴卜头,原来龙掌神乞有那么多儿子。”
龙掌神乞笑道:“免礼!免礼!”
那边三位媳妇带着一大堆孩子上来行礼,龙掌神乞笑着向温义道:“我就是怕回来,回来时一大堆人行礼烦都烦死了。”
高贵妇人笑道:“说什么废话,孩子不让他们行礼,岂不坏了家法,有什么好烦的。”
龙掌神乞笑道:“是!夫人,没什么烦的。桢儿!膘迎爹这两位小朋友到后面休息。”
一位年龄最大的中年文士应声上前,阮伟心道:“别人要叙家常,倒真是不便打扰。”
当下向温义一打眼色,跟在中年文士身后进入内堂。
中年文士迎他俩到一间陈设精致的客室,笑道:“两位且在这里休息,待会家父就会来的。”
阮伟笑道:“大叔请自便。”
中年文士离开后,温义笑道:“想不到龙掌神乞竟有这么大的家庭。”
阮伟奇道:“找真想不通芮老前辈,有这么大的家业,为何还行乞江湖。”
温义道:“奇人奇事往往不可以常理推测。”
这时天色将暗,几个丫鬟送上饭菜,菜肴十分精美,饱餐之后阮伟正在与温义闲聊,外面一声轻咳。
温义道:“主人来啦!”龙掌神乞进来,笑道:“你的耳朵真灵。”
阮伟站起身来迎接,龙掌神乞道:“坐!坐!不要客气。”
当下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
温义笑道:“前辈真有福气啊!”
龙掌神乞道:“有什么福气,芮家家族日见凋零,只有我还算争气点,养了五个儿子。”
温义笑道:“那要养几个才有福气?”
龙掌神乞忽然叹道:“你们进城,见城旁写道,非亲非故之女子莫入此城。这句话看之简单奇怪,其实却是我芮家祖先经过一场情劫,悔之再三,立下此语,以免外魔入侵,芮家也因这句话,子弟都不易结婚,而致族中人口渐渐凋零衰少。”
阮伟道:“老前辈既有妻子,为何要浪迹江湖?”
龙掌神乞道:“这也是芮族家规,你不是问到芮家乞丐一事吗?凡是姓芮的人,只要能活到五十岁,就要行乞二十年。”
温义昨舌道:“那就是说,要行乞到七十岁。”
龙掌神乞道:“老芮今年六十三,算来已行乞十三年,尚要七年在江湖上浪荡乞讨,一年规定只能回来三天,与家人团聚。”
阮伟暗道:“难怪老和尚说,一年又到啦,敢情他是今年第一次回家!”
龙掌神乞又道:“妤不容易在外挨了一年,今天才能回来好好过三天。”
温义叹道:“你们芮家为何要那样刻苦自己呢?”
龙掌神乞道:“这是自古以来传下的家规,谁也取变不了。”
温义道:“假使芮家有人做了大官,到老还要弃官行乞!”
龙掌神乞摇头道:“百年以来,芮家遵奉祖训从无一人在朝廷任官。”
温义轻叹道:“我真想不透,你们那祖上遭受什么重大的情劫,才会定下这样消沈的祖规?”
阮伟道:“愿七年转瞬就过,老前辈好永远回家团聚。”
龙掌神乞叹道:“我倒希望时问过得慢点,七年后老芮就要去世哪!”
阮伟惊道:“前辈身体康健,好好的为何谈到死字?”
龙掌神乞道:“你们在城中可见到那位老和尚吗?芮家祖规又云:七十而不死,必为僧。”
温义大叹道:“为僧即是去世,唉!天下竟有这么个律己严厉的家族!”
龙掌神乞道:“能活到为僧就不错了,为僧后,芮家就一律称他老人家佛爷,现今芮家也只有四位佛爷。”
阮伟道:“芮家既为丐,为何不入丐帮呢?”
龙掌神乞道:“丐帮是天下乞丐团结起来,自助的帮会,芮家乞丐却规定,只能乞讨,不能接受任何外援,所以芮家自古以来,学艺防身,精研武技,以备将来老年好独自为生。”停了一顿,又道:“纵如此,尚有不少老辈,在乞讨二十年中,因耐不住??寒及别派欺凌,死于非命!”
温义忍不住宾下眼泪,叹道:“太掺了,太惨了,二十年的孤苦生涯,天下什么人能忍受得住?”
龙掌神乞大笑道:“我老芮不认为苦,只有做乞儿的人,才能体会人生的冷暖,有云:“做了三年乞丐,皇帝也不想做了。”诚不欺我也!“阮伟与温义皆不禁读佩龙掌神乞的胸襟豁达。忽听屋外有人道:“爹,论规大会开始啦!”
龙掌神乞站起身道:“来,跟老芮去参加芮家一年一度的论规大会。”
阮伟讪讪的道:“这个,怕不方便吧!”
龙掌神乞大笑道:“芮家论规大会,最欢迎外宾参加,走!”
阮伟,温义随龙掌神乞出了客室,迎面看到一个丫鬟手提一幅一人高的大画像,画像上是位女子。
那女子姿容绝美,长身玉立,恍似仙子一般。
龙掌神乞问道:“把画像拿到那里去!”
丫鬟惊慌道:“夫人说画像旧了,送去裱褙……”
龙掌神乞蹙眉道:“好好的画像,表褙什么,送回去——”丫鬟不安道:“夫人命令,下人不敢不从。”
温义笑道:“送去裱褙有什么关系,老芮别留难她了。”
龙掌神乞见到画像,仿佛十分伤心,挥手道:“好,快快送去!”
丫鬟如遇大赦,低头快步而过。
龙掌神乞一时还呆呆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温义低声道:“老芮,那画像女子到底是何人,会令你如此难忘?”
龙掌神乞长身一叹,移动脚步,道:“那是舍妹的画像!”
温义边走边问道:“那画像好美啊!不如她本人现在何处?”
龙掌神乞霍然停住脚步,悲痛道:“舍妹早已去世多年了!”
温义失声道:“啊!对不起,我真不该多此一问,令你伤心。”
龙掌神乞摇头道:“我每次回来,见着画像总要难过数日,怪不得你。”
温义道:“尊夫人对你真好!”
龙掌神乞正奇怪,他怎会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温义又道:“尊夫人怕你见昼伤心,才命婢女送去裱褙。”
龙掌神乞没想到这点,连声‘哦’‘哦’!
温义接道:“那知尊夫人白白费心,却让你撞见送昼的婢女,是故那婢女见着你惊慌万分,大概事前尊夫人已关照她,决不能让你见到。”
阮伟一旁静听,暗赞义弟心细如发,别人粗心,看不见的事情,他却能连想到那么多,真是不易。
龙掌神乞叹道:“你真聪明,能想到这点,老芮从不知内人这样对我!”
温义笑道:“你现在既然知道了,以后可要另番心意对待尊夫人。”
龙掌神乞大叹道:“迟矣!迟矣!老都老了,还有什么心意?”
阮伟见提到龙掌神乞的尊夫人,他更为伤心,挥口道:“老前辈兄妹间的情意,真是可贵。”
龙掌神乞颔首道:“老芮只有一妹,自幼长在一起。从无争吵过一次,不是老芮自夸,天下兄妹间的感情,实难比得。”
温义生性好奇,问道:“那她是怎么去世的?”
龙掌神乞心中十分喜爱阮伟与温义,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谈吧!”
走出院门,晚风习习,龙掌神乞话意一来,说道:“舍妹芮镜花,嫁与武林名家‘飞龙剑客’公孙求剑……”
阮伟失声道:“啊!飞龙剑客!”
龙掌神乞沉浸在思潮里,没有追问阮伟,续道:“飞龙剑客是武林中盛誉甚着的侠客,可惜舍妹却嫁错了他……”
温义不解道:“为什么?”
龙掌神乞叹道:“坏在舍妹不该先认识他……”
温义道:“那有什么关系,先认识他不是更好吗?”
龙掌神乞道:“芮家规矩甚严,女子不得私自先识男家,要凭媒妁之言,才能构成婚姻,本人却做不得主……”
温义大是不平道:“那有这种道理,这样对女子太不公平了!”
龙掌神乞低叹道:“这有什么法子,祖规如此……”
温义哼声道:“若有这样祖规,要是我才不管它呢?”
龙掌神乞不以为忤,自个又道:“一年论规大会上,公孙求剑以外宾身份参加,就如此舍妹与他一见锺情……”
说到亲妹的私情,龙掌神乞迟疑一会,接道:“尔后舍??私自出城与他相见,结果被长辈发现……”
温义惊声一呼,想到芮家严厉的祖规,急问道:“那怎么办?”
龙掌神乞道:“原本要严厉处刑,亏好家父母甚得人望,多方说情才免于难,但要即日择配人家……”
温义明知她已嫁公孙求剑,也不由惊道:“那飞龙剑客怎办?”
龙掌神乞低叹道:“舍妹性格倔强,当夜便潜逃出城,与公孙求剑在外私自成婚……”
温义拍掌道:“好!!要是我也如此!”
阮伟快步上前,拉了拉他的手,低声道:“你不要多言。”
温义脸色奇异道:“大哥以为老芮的妹妹不对吗?”
阮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龙掌神乞脚步一慢,微微颔首道:“老实说来,我是十分赞成舍妹的,但这样一来,却造成母女兄妹终生不能再见一面……”
温义道:“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你们,或是你们去看看她?”
龙掌神乞叹道:“那能再敢相见,本来要处他们夫妇俩于死地,鉴于家父声誉,才仅规定:永逐舍??,不列入芮家之谱,尔后芮家人不能再与她相见,否则以欺祖罪论!”
温义气愤道:“简直不合道理!不台道理……”
龙掌神乞沉思一会,才道:“十九牛前才得知舍妹早因难产去世,想来她若不嫁给飞龙剑客,是不会如此去世的……”
言下,不胜欷唏,兄妹之倩,表露无遗。
当下三人默默无言,低头行路。
阮伟、温义跟在后面,脑中不时忆起芮镜花的遗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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