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子请回吧,大人说他身体不适,不宜见风,请公子过几日再来。”门童通报过后,自里面出来说道。
左彦站在台阶之下,仍是一身月白色的华服,腰间一块碧玉吊坠儿,右手换了一把金色的扇子,悠悠哉哉地在手心敲打,只是那捏着扇柄之处,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有些暴突。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家仆,手中捧着高高的礼盒,几乎快将他整个人都挡了去。
听罢门童的回报,左彦一愣,手中节奏有间的敲打乱了一拍,脸色有些不豫,正如他所料,因为他得罪了太子,连城守大人都不见他了。
那个老匹夫,日常跟个哈巴狗似的,在他面前俯首贴耳,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他的脚趾头了,这会他稍一占了劣势,连面也不敢见了!
“算了,既然大人身体不适,请大人好好养病,省得哪天不小心,一病归西了也不知道。”左彦似笑非笑地说道,手中扇子打开,又“哗”的一声合拢。
门童一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无趣!”左彦哼了一声,潇洒十足地旋身,一步跨上华丽的马车,却站在车沿上发了半天呆,久久没有进车厢,目光愣愣地望着远方,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深吸一口气,旋身,又跳下马车,对捧着礼盒的家仆说道:“你先跟着马车回府吧,我去巡视一番,还有,路上将这些礼物丢到乞丐窝里去,别带回家脏了地方!”眼角余光,瞄向城守府大门后面的一片衣角,绯然的红唇微撇,露出一丝哂笑。
转身扬长而去。
“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门内隐约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对着左彦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声音很轻很轻,不知走远的左彦是否听到,只见他的身形几不可见地微微顿了一步,捏扇柄处,指尖发白,站在岔路口茫然了半天,方向一转,往就近的衙门口而去。
衙门口人山人海,比肩迭踵,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个大包袱,提着沉甸甸的银子,虽然人多,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却极有秩序地,一个个排队轮流往前。
有个嗓门大的衙役手做筒状喊道:“大家注意了,不收银票,只收现银,若只带了银票的人,赶紧去兑了现银来买……”
左彦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腰间的玉坠儿,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人都疯了似的往他的钱庄里去兑现银,他犹在奇怪,为何都不用银票?
衙门里突然射出一道冰冷的目光,化作根根飞针一般扎在他的身上,令他浑身不适,连心里都起了寒意,他凝了神,抬头望去,对上那张蒙着面纱的脸。
是她?
左彦呼吸一滞,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深情眷恋,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甚至还有一丝恨意与快意。
她这是报复他来了吗?帮着别的男人对付他?看到他手足无措,被人压迫,她真的会觉得好受吗?
他微微张了张嘴,左手下意识地轻轻抬起,似乎要抓住什么,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牢牢地定在原地。
“雪……”他的红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露出一个唇形,仿佛喉咙被谁掐住,发不出声来一般。
远远相望,中间犹如隔了千山万水,沟壑遍布,明明两人都站在原地未动,却如浮尘般越飘越远,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化成了决堤的洪水,在他四周漂流,他就像那溺了水之人,明明想要往前,却被冲得越来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