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问再难保持身形，双腿一软，撑着紫气东来跪倒在地。</p>
在他的右胸口，有一道堪比孩童手腕粗细的贯穿伤，上半身的锦衣整个被鲜血染红，不停向地面滴着血。</p>
雨后的夜晚分外寒冷。</p>
剑光亮起，红叶一剑隔开布衣老人，落在何问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p>
她没有时间去伤心和惶然，无比精纯而又温和的内力缓缓流入何问的身体，护住伤口处的经脉。</p>
“没事，还死不了。”</p>
何问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p>
红叶默不作声。</p>
她注意到了刚才的情况。</p>
以何问的速度，本不该被苏曜的枪刺中，但当他收回那决然的一剑时，本身就要承受剑意的反噬，苏曜正好卡在了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p>
这当然很卑鄙。</p>
但何问什么都没有说。</p>
他只是有些失望。</p>
“很可惜，你输了。”</p>
苏曜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说道：“你那一剑没杀我，我这一枪也不杀你，这次咱们就算扯平，如果有下次，生死勿论。”</p>
回应他的依然是一道剑光。</p>
红叶出剑。</p>
溱洧剑不复先前的平静温和，红叶将心剑领域尽数隐没于这道剑光，仿佛所有的星辉汇聚在了一起，就连夜色都被它割开，划向了苏曜的咽喉。</p>
红叶冷冷地看着苏曜。</p>
学剑五年多，她从未这么想杀死一个人。</p>
苏曜横枪于前。</p>
长街中央多出一道看不见的深渊。</p>
那道剑光从深渊里冲出，紧接着被一阵清风吹散。</p>
布衣老人走到苏曜身边，面无表情道：“该走了。”</p>
苏曜点了点头，却没有随他一起离开，依然看着何问，微笑着说道：“不良人那边，我已经回不去了，以前的那个苏曜，也已经回不来了。”</p>
何问看了红叶一眼。</p>
红叶明白他的意思，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他站了起来。</p>
“然后？”何问说道。</p>
苏曜对他说道：“未来是条河，不能总想着逆流而上，得往前看。”</p>
何问嘲讽道：“这就是你的向前看？”</p>
苏曜说道：“顺其自然。”</p>
何问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所以，是你活该。”</p>
苏曜想了想，没有否认，反而附和道：“对，确实是我活该。”</p>
如果他没同意无间计划，如果他没修行化血术，如果李弘政没有死……</p>
他还是不良人新一代的天才。</p>
可惜没有如果。</p>
马蹄声越来越近，苏曜不敢再多停留，几个跳跃翻过长街，和布衣老人分路，各朝一个方向离开，那是他们既定好的去路，自然不会被军队发现。</p>
苏曜很快回到了东市那座阁楼。</p>
但布衣老人不像他那么顺利。</p>
老人平静地走在街上。</p>
当今盛世，作为都城的长安民风淳朴，甚至可以说有些彪悍，由于先前的那声雷鸣，人们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纷纷走出了家门，聚在一起吹牛谈天，一会儿说着地龙翻身一会儿说着天降正义，好不喧哗。</p>
老人脚步一顿。</p>
他在人群里看到了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p>
那是一个身穿明黄衮服的青年，面色焦急地走着，似乎弄丢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旁边人们一边躬身行礼一边给他让出条路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