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棠溪。</p>
从千秋宴离开后，他没有返回王府，而是循着直觉来到了这里。</p>
老人低下头，准备从他身边过去。</p>
然而，李棠溪忽然停住脚步，伸出右手，拦在了他的身前。</p>
老人心里一个咯噔。</p>
他深深弯下腰，像是一位不小心冲撞了贵族的老农，甩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微微颤抖：“小老儿无礼，还望殿下恕罪，还望殿下恕罪。”</p>
“恕罪？”李棠溪反是一愣。</p>
“草民不该装作没看见殿下。”老人脸色苍白，语气里满是惶恐。</p>
“这有什么关系？长安的规矩，可没有哪条说见到皇子不行礼，就要受罚。”</p>
李棠溪微微一笑，把老人扶起来，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他背后的木匣，温声说道：“雨水刚停，天气冷得邪性，老人家年纪大了，穿这么薄不觉得冷吗？”</p>
听到这话，老人心道不妙。</p>
哪有皇子在街上拦人，只问对方冷不冷的道理？</p>
老人当然不冷。</p>
但他现在不得不冷。</p>
于是他打了个寒颤，微微弓起背，紧了紧身上的单衣，赔笑说道：“回殿下的话，草民在那边大院里帮工，早上出门时太阳挺大的，现在是有点冷了。”</p>
“那就赶紧回家，家里暖和。”</p>
李棠溪语气关切，又指了指他被红叶斩断的胡须，轻声道：“您的胡子，也该修理修理了。”</p>
老人悄悄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道：“草民多谢殿下关心。”</p>
李棠溪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p>
老人双手作揖，缓缓离去。</p>
李棠溪注意到了他抬起的手。</p>
虽然年纪大了，但那双手光洁如玉，掌中没有皱纹，没有寻常农民常见的摩痕，指甲缝里也没有丝毫的污垢，只在右手中指的前端长着一个老茧。</p>
那当然不是做工做出来的。</p>
而是常年握笔的痕迹。</p>
这样的茧，李棠溪在圣贤城见过太多太多，包括他自己的手上都有一个。</p>
老人渐行渐远。</p>
李棠溪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后的木匣。</p>
手里的山河印烫到像一块炭火。</p>
李棠溪神色微寒，他不知道那木匣到底是什么材质制成，竟然能够隔绝自己的感知，但他知道那木匣里装着的，便是镇国剑定山河，是自己的佩剑棠溪。</p>
李棠溪没有点破。</p>
他任由老人带走了棠溪剑。</p>
转身回到王府。</p>
裴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李棠溪没有向他解释，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回房写了一封信，在府里选了位任职多年的侍卫，让他带着信，连夜去往圣贤城。</p>
信是送给师父孟超然的。</p>
那老人是儒门弟子，并且步入了一品境，知道这两点，以圣贤城城主的权力，应该能查到许多可能的人，然后查到他背后的人。</p>
其实，李棠溪心里有几个猜测。</p>
定山河认主。</p>
仁宗皇帝后，三百年的李氏皇朝，定山河就认了他这么一个主人，期间数任皇帝，无数皇室弟子，都想要掌握这把至尊之剑。</p>
但是。</p>
任其如何渴望。</p>
终究求不得。</p>
李棠溪想知道。</p>
到底是哪位兄弟，觊觎定山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