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善伊朝前迈了半步,这消息的确是不知,该是在大朝后传出来的吧,所以身为六宫之主的自己仍要由一个李御女来提醒。
冯善伊点头,很平静道:“听你一说,我知道了。你又想说什么?”
李婳妹连跪出几步,将臂弯中稚子托上:“臣妾是来向皇后娘娘献子。”
冯善伊落座轿中,只帘子仍以摆起,宁静望着轿外已容露慌乱的李婳妹。
“我需不需要向其他女人讨要儿子,想来李御女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她有小雹子,有润儿,从是不缺这儿女成双绕环膝怀的欢乐。
垂眸一扫,冯善伊轻声催促:“起轿吧,皇上已是在等了。”
“娘娘,您若不收下弘儿,臣妾便长跪不起,跪到死。”李婳妹并不认输,强言坚持。
帘幕落下,再传出的声音闷闭,隐约一声长叹。
“李婳妹,你又在担心什么。长幼有序,立弘为世子无可厚非。你如今莫要受人挑拨自乱阵脚。”
珠簪摇落,李婳妹仍是叩头不起:“娘娘,我位卑人贱,自知没有那个资格为魏宫养育皇储,皇上本就该留臣妾于阴山行宫。只为人母的心怀,您不是不明白。为了弘儿的储位,即便是立子去母臣妾也不在乎”凄厉的声音滑过,尤是最后一声立子去母言得无畏而又坦然,听着大骇。
冯善伊猛地扬起眼前长帘,厉声喝去李婳妹:“立子去母这四字,是哪个讲予你。”
李婳妹不言,只无声落泪地摇头,怀中稚子环抱更紧。
冯善伊闭了闭眼睛:“可是玄英?”
李婳妹再是摇头。
冯善伊凝着如今已将魏宫规矩摸透的李婳妹不知还如何回应,转念一想,李婳妹回宫不久,和她在阴山相处最久的两个宫人,一个是玄英,另一个则是由太后遣派行宫的曹充华。虚眸以笑,曹秋妮果然不再是从前那个快言快语清爽明丽的小宫人了。
李婳妹得哭声仍在身后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天下女人,果然不一。有为了自己的地位与性命放弃子嗣的,也有为了子女不顾自己生死,相对而言,她总算多瞧得起后者一些。轿子一路走走停停,渐渐忘断李婳妹的哭音,揉了揉脑袋,听得再一声已是顺喜的低声禀告。
宣政殿到了。
迎轿的是崇之,他为了云佩宫的室正有些难堪,跪地垂首连声音都失了底气。
冯善伊走至他身侧时,命他起身,他便绕了她身后,隐约道:“娘娘,乙夫人那事。”
“不消你来告诉我乙弗浑将军对朝廷的重要。”她是出口截住他声。
拓跋濬的心里自有一杆明秤,朝廷社稷,女人子嗣,这些尽是算得清楚明白。身为一个帝王,如果不能兼顾子嗣延续与社稷永存,那便是失职;而要做一个盛世明主,将权力与女人,子嗣同外戚完美地契合一处才堪称睿智。尽力做好明君,尽力平衡外戚与内臣的拓跋濬,走在帝王之路上,行得稳妥,无错。
步子极快,以至于崇之又连追上数步:“那是四个月之前的事了。奴才记得皇上都是好久不入云佩宫的,如今突然传来这消息始料未及。”
“身为皇上的亲侍,主管内侍府的大公公,这些内宫小事如果都是始料未及,岂非你失职啊。”冯善伊瞥他一眼,又觉奇怪道,“我一路而来宣政殿,听得西宫哀声处处。什么时候内宫妇人有喜成了哀事,这风气实在怪。”
“不是风气怪,是娘娘格外看得开。”崇之讪讪一笑,实在接不上话茬。
又行了几步,才转身,予他详言细致道:“先去翻彤史册子照对,核实了拿来给我。而后按旧例散出消息,先回太后安稳的信儿,着手替云佩宫备礼,乙将军府也要同备一份。差备太医院什么的也不准马虎。行了。就这些你速去准备。乙夫人那,我晚些探看。”
崇之终是怔怔愣住住。几年之前内宫传出喜讯时,当时的女主子李申那是在宣政殿与皇上冷目对峙足足许多日紧张气氛。然而这一位冯皇后不仅不慌不乱,反是早有准备般,事无巨细样样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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