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头,数着天上的星星,像起娘曾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于是眯着眼去找这几颗星,想起娘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衿当初发过誓要杀了她,一定不会善待她的,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想我?
不经意的泪已经滴下,如果这次死了,就再也没有和娘见面的机会了,是不是人生病的时候最脆弱无助,特别容易掉泪,失去求生的意志,也最想得到亲人的关怀?总之,我现在很想娘,很想很想。
恍惚中,有震天价的响声如奔雷一般滚滚的踏来,像是几万匹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狂奔而来,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一个探子飞马摇旗欢呼:“大祁胜利了,大祁胜利了!”
这一声欢呼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起来,又如春风吹来,整个燕门关从沉睡中醒来,精神勃发,欢呼声越来越大,几乎可以掀翻屋顶了!
我费力的抬头,发现天色已经快亮了,没想到衿这么历害,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打垮了岳阳,但是少陵和如风有没有事?
淡淡的晨风吹拂着得胜归来的将士们,他们被城内的弟兄热情的拥抱着,欢呼着,甚至哭成一团,因为这场胜利他们盼得太久,衿更是被密密的围在中间,随手撕开一坛烈酒狂饮起来,又在高声说着什么,一脸的神彩飞舞。
不过这些热闹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少陵和如风的生死,幸好衿还没有忘记我这个被绑在柱上的人,踏着有力的脚步,一步一步缓缓的走来。
这时朝阳初升,万物生辉,新的一天开始了!
热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几千双眼睛齐刷刷地射着我,我无力地的低着头,衿上前,托起我的下巴朗声道:“你很好命,只用晒两天,来人,松绑!”
绳子一松,我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衿急忙抱住我拧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香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道:“主子是因为伤口发炎发高烧了!”
看守的士兵也跪了一地,不敢作声,他咬牙道:“该死,还不去叫太医?”
一接触温暧的床就觉得全身的骨头像酥了一样半点也不能动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衣衫皱折,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可是顾不得了,我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嘴无声的张了张,想要说话。
衿瞪了我一眼:“什么都不准问,一切等病好了再说!”
大夫诊了脉后,只说是受了风寒,引起伤口发炎,并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浓黑的药汁一碗碗的灌下去,又净饿了两天,高烧才慢慢退了。
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你把他们都杀了?”
衿冷哼了一声,站起身背对着我,看着窗外忙碌的士兵,压抑了许久才说:“这些保护你的人你不关心,却问别人的生死,真是可笑!”
我知道他的脾气,微微焦急道:“求你,告诉我!”
他以手遥指边送城楼道:“等你病好以后自己去看吧!”说完意态萧然,拂袖离开了房间。
香儿不安地说:“主子,皇上他自己的伤也复发了,但仍坚持训兵,还每天都来好几次看主子醒了没有,主子这么说,皇上会伤心的!”
我心头一震,想起射入他胸前一支带倒钩的铁箭,他带伤去作战,回来后仍不肯露一点软弱之态,真难为他了,但如风和少陵的生死又不能不问,也只好再得罪他一次了!
“香儿,你告诉我岳家军全部消灭了吗?”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紧张地问道。
香儿犹豫了一下道:“主子伤势刚好,还是安心养伤吧!”
我不耐烦地说:“香儿,我再说一次,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以后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否则你也不用做我的侍女了!”
香儿急忙说:“是,主子,香儿记下了!香儿听这些士兵私下里议论说这次皇上大捷最主要是岳阳后方受袭,顾不了太多,前后夹击之下受到了重创,只有不到二万人逃了出去,皇上亲手斩下了岳阳的首级,挂在马鞍上提了回来,现在正挂在城门上示众呢,岳家的两位公子好像下落不明,不过皇上已经下令搜山了!”
岳阳死了,首级还被挂在城门上?天,这对少陵和如风该是多么大的打击,我皱眉默默地想着,如果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不过还好少陵和如风逃了出去。
我默默地走出门,来到城门下,望着那被高高挑起的头颅,想起初次到岳府时他的维护,想起他对娘的内疚和明辩事非,想起他的深沉和智谋,内心百感交集。
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就这样不甘地圆瞪着双眼,结束了他的风烟红尘路,最终以惨淡收场,只能遗恨九泉。他日日夜夜望着北方,那里是他的故乡,也有他末完成的愿望,是否应了那句话: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成王败寇永远是在历史上交替上演着,这是谁也无法阻止的!
默默的怀悼之后想到衿也负了伤,毕竟他是为救我而伤,薄凉的事情我做不出,于是慢慢踱到他的住所,借故来查看伤情。
他的房外守着几个随身的太监,都神情紧张,我往里一看,才看到大夫正在为他治伤,太监刚要通报,我摇头示意不用,站在门口看他治伤。
因为伤口溃烂,必须把腐肉挖出,涂上生肌的药膏,大夫正在用锋利的小刀削着伤口处的溃烂,衿嘴唇紧抿,额上微微出汗,却半点也不露痛苦之色,镇定自若的饮着茶。
香儿吓得捂起了眼睛,我也微微揪心,看到大夫用燃烧的酒液来清洗伤口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做完这一切,直到新的鲜血流出来,大夫才长出了一口气,替他涂上冰凉的生肌消肿药。
衿眉毛微动,冷汗流了下来,想来是十分难受,我走过去轻声说:“我来吧!”
大夫退在一边,我轻轻的涂上药,尽量不触到伤口,涂完之后又用细软的细布轻轻的缠了,尽管脖子有些酸,但也不想抬头对上衿似笑非笑的双眼。
两人静默地坐着,香儿早关上门退了下去,我受不了他那迫人的视线,终于抬起头抢着说:“我不是有意对你示好,只不过不想欠你的情罢了!”
他嘴角微弯,笑呤呤地看着我,半晌不说话,我更加躁了,霍地站起身要走。
手突然被一张干净修长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衿轻笑道:“我又没说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脸涨红了,像做了件不可告人的事被抓个正着一样,暗悔自己干嘛要进来!
他慢慢地说:“你包扎起来伤口倒不觉得那么疼了,这可多谢岳少陵那一箭,否则我也难以享受到美人恩了!”
我更是坐不住了,立时要走,愤愤的打开门,还能听到他在背后低沉的笑声,香儿诧异地跟在后面,小跑上前扶住我:“主子身体还没好,不要走这么急!”
我只想甩开那粘人的视线,走得更急,不料踉跄了一下,想到他肯定会笑得更大声,不由得胸膛起伏,羞怒交加。
回到房中,对镜一照,才发现两靥通红,我用冷水洗了面,竭力要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偏偏想到他说这一箭是少陵射的,不由得思潮翻涌,在周国皇宫他射了少陵一箭,现在少陵在他救我的时候总算报了一箭之仇,本来应该高兴的,偏偏又高兴不起来。
从那以后,我更是处处避着衿,他是恶魔,我斗不过他。
休息了几日,伤势渐渐好转,衿也准备班师回朝,正是这时忽然燕屏关道上尘土飞扬,一匹急马如风般狂奔而来,马上的人神色惶急,一脸憔悴,想来是连夜赶路所致,那匹马勉强支撑到城门口就口吐白沫,倒地气绝。
那个侍卫扑倒在地上,挣扎着说:“皇,皇上……我要见皇上,宫中有变!”
屈平不敢怠慢,急忙抬他进屋,一见到衿,侍卫就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泣道:“皇上,宫中有变!三皇子带兵挟宫,我们的人浴血苦战,但仍被他控制了全局,宁护卫身负重伤,命人掩护属下来送信,属下连骑了五天五夜,跑死了六匹快马才赶到燕门关,请皇上速速回朝主持大局!”
衿捏着茶杯的手上青筋微跳,他冷着面道:“你们没有照朕的吩咐行事吗?”
侍卫低头道:“属下有照皇上的意思来办,可是三皇子狡猾无比,早已经窥得先机,先发制人,把百官困在牢中,对暗人进行了围杀,暗人死伤严重……”
“好了,不要再说了!”啪一声,景泰蓝的细瓷茶杯被捏得粉碎,衿怒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皱眉想着对策。
这时那个侍卫抽出腰中的宝刀,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利,只有自行了断谢罪!”
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我突然想起宁默的话,心中不忍,在他举起锋利的腰刀时大喝了一声:“住手!”
衿眼中精芒一闪,冷冷地说:“女人,不该多嘴的时候千万不要多嘴!”
衿的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所有的人都为我捏了一把汗,空气紧张得像一根拉紧的弦,轻轻一扯就会啪一声断裂。
但我仍然站了出来,清清嗓子说:“人非圣贤,敦能无过?与其白白的死去,倒不如活着留下来补过,如果死有用的话,那天下也不会有这么多错误的事发生了!”
衿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你下去吧!”
那个暗人对我感激地瞟了一眼,退了下去。
衿冷冷地说:“既然他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他不义!来人,屏弃所有繁杂之物,连夜急行,班师回朝!”
我茫茫然地坐在房中,脑子里一片混乱,澹真的造反了?他真的像衿说的那样不甘心作一个闲散王爷,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掩饰得很好而已,但我仍恨不起来,想到幼年时他暗中的照拂,想到他数次帮我,还有落水时的搭救之恩,这一幕幕却是真切地发生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也是假的?
也许他只是想要那个皇位罢了,对我,末必是存心欺骗的,这样自我安慰着,香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大军整队完毕,即刻出发!
衿一马当先,浓眉紧皱,紧绷的脸上不露一丝笑意,所有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带着愤怒一路急行。
燕屏关地处崇山俊岭之中,时常从夹道的山峰中穿过,我看着这一片地势十分熟悉,蓦地记起这里原来是有各能向关外的小路,由于祁军大胜,而且这条路十分难走,所以一直只有少量的士兵把守,但以地势来看,却是狙击的绝妙场地。
凭着直觉我嗅到了空气中飘荡着危险的因子,于是命令停车,一只脚刚迈出车门,无处利箭如遮天盖日的乌云一般扑了过来,情急之下,我拉着香儿纵身一跃,滚了几下躲在马车之下。
蹲在下面向外望去,只见山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都身穿黑衣,臂戴白布条,疯了一般的进攻着,衿也早有觉察,打马换阵,让五千盾牌手围在外围做掩护,五千弓箭手在内作内应,将粮草车马护在中间,展开了激烈的反攻。
正在这紧急关头,衿却拍马朝马车奔来,一连劈开十几支流箭,挑起马车的帘子,急声道:“静婉!”
他叫了一声正好一支包着油布的火箭嗖地飞射过来,马车立刻燃起了汹汹大火,一股浓烟吹来,呛得我说不出说来,衿却疯狂地扑打着火焰,焦急地叫着我的名字,他白色的袍子被烟熏得污浊一片,把上来劝阻他的人一一震开,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火光中,虽然他的面上染了灰尘,却显得不是那么讨厌了,这时火苗已经燃到了车的底部,我顺过气来,拉着香儿狼狈的爬了出来,来不及呼吸新鲜空气,大声地叫着:“喂,我在这里,出来呀,笨蛋!”
衿神智混乱,掌力猛发,轰一声,马车便被他震得开裂,他茫茫然地立在乱箭之中,喃喃地说:“你去哪里了?”
这时数十支利箭朝着衿激射过来,我不知从哪里来得勇气,飞身扑了上去,把衿扑倒在地上,那些箭贴着我的后背飞了过去,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在这里,你怎么不躲开?”我怒声问道。
衿正要发怒,听到我的声音脸色一喜,紧紧的抱住我道:“静婉,你没事?刚才看到马车着火,我以为你……”
两人一直针锋相对,水火不溶,现在却紧紧相拥,骄傲如他,也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一向沉静的面孔也有了焦急的神情,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了!
我尴尬地推开他:“我没事,多谢你!”
他扬眉道:“我只是怕你死了没办法折磨你而已,用不着感谢!”
我瞪眼,就知道跟他讲不了道理,这时山上的黑衣人箭支用完,个个如猛虎一般扑了下来,竟是拼命的招式,我忙道:“他们冲下来了!”
衿站起身,虽然一身污黑,但仍习惯的掸了掸袍子,命人保护好我,他瞬间恢复了清冷的表情,眼神清亮,步伐坚定,斩钉截铁地说:“苍狼队,排连发箭弩,猛虎队,上倒勾环鞭,夜枭队,准备飞天爪,立刻组阵,务必把这些人全部灭口,一个不留!”
这时臂上绑着不同颜色布条的三队士兵从杂乱的人群中迅速的列队,抬出武器,瞬间组成一支装备精良,战斗力强的小型阵型。
苍狼队精确的拉开巨型的大弓,排上十支箭弩,十个人用力拉满弦,十支箭如流星疾雨一般组成一道超长的利剑,破空飞向黑衣人,箭无虚发,中者立时气绝,苍狼队不间断的替换方式猛烈的一阵反攻,把黑衣人压了下来,死伤过半。
这时猛虎队和夜枭队早已经追至黑衣人腹背,双方展开了殊死血战。
倒勾环鞭上面生有竖立的刀刃,类似血滴子一类的兵器,鞭身可以收缩自如,就是平常触到也会被它撕下一块皮肉来,如果被缠在脖子上或胳膊上,只用轻轻一拉,整个胳膊就会如切豆腐一般断掉,历害无比,无论对人对马都是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