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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8Sinker.(bottom)(1 / 2)

 ◆

石杖所在说过Sinker是处于连自己本人也没有意识到的失忆状态之中。虽然那是事实,但并不正确。其实他的记忆在半年多前就已经出现缺陷了。

2003年,夏天。

地区预选赛结束,棒球部活动进入了短暂休止的肘期。铸车和观跟往常一样站在投手土台上,一个人进行着投球练习。

过去的变化球已经完全找不到半点影子了。那甚至是连捕手的位置也够不着,但他还是默默地反复进行着投球练习。

那是以手肘的受伤为理由在地区预选决赛中退阵之后的几个月后发生的事。不知道他是被棒球部成员们打伤这些内情的学生们还误会他正在进行复原训练,但是对知道真相的部员们来说,那只不过是个碍眼的小丑而已。

大概是因为濑仓弓夜拿父母当后台吧,部员们的行为都被掩盖了起来。校方的主张是,如果在将来有望的年轻人的履历上添加新伤痕的话,在教育上会有不良影响。

这次的事件没有向外公布。而为了说服遭到暴行的受害者铸车和观,校方决定到毕业为止都免除他的学费。

对于如此轻的处罚,部员们都感到自己的行为具有正当性。但实际上,铸车和观对那之后的事情根本亳不关心,只关注于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右手能不能复原这一点上。

无法治疗的粉碎性骨折。那是不仅无法作为投手再次复归、甚至连日常生活都会有困难的骨折。为了把这个事实从头脑中挥去,他一直埋头于投球练习中。

部员们对铸车和观的死不认命感到好笑。

铸车和观连日来都站在投手土台上,反复地投着只能飞出几米远的球。

以折断了的手臂不断投球的高年级生,在部员们眼中看来只不过是滑稽的一幕而已。对于那不堪入目的投球,他们一直以连放弃都不懂的傻瓜来加以取笑。

不管再怎么折腾,从任何人眼中看来,铸车和观的复归也是不可能的事。这个事实,和观本人其实是最清楚不过的。过去曾经让众多击球手胆战心惊的下沉球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的雄风。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比小学生还差劲的棒球选手,他还是不停地反复练习着。

铸车和观在精神上被某种东西附身了。

因为他有着不得不做到这个地步的理由,以及绝对无法放弃的梦想。

同年,十二月,冬天。

铸车和观结束了一如往常的练习,做完了低年级生们强推给他收拾活动室的工作后,回家了。

次日,他闯进了棒球部二年级生主将。濑仓弓夜的教室,正准备施行暴力的时候,被教师劝服,移动到学生指导室。

学校对铸车和观的精神状态判断为稍微兴奋过度,于是联络了支仓市警察署,请求少年育成课进行了指导。这时候的调查书上记载着铸车和观的精神处于极度错乱状态。

三天后

从拘留所解放出来的铸车和观,在学校听说了退学处分的事情,并表示接受。以后他就没有回家,曾经被目击过跟街头流浪者共同生活的场面。虽然在少年育成课中作为离家出走而成为搜索对象,但是并没有任何警官发现或保护他。

半年后,2004年七月。

过了六月份,在夏天的.热气开始显现的时候,在街头流浪者中发现了似乎是铸车和观的少年身姿。

但是,只不过是推测而已,并没有得到确认。

因为那位少年的意识并不稳定,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出来。

年老的街头流浪者们担心着少年,于是互相支持着他的生活。你的家在哪里啊?当别人这么问的时候,少年就回答不想记起来。少年偶尔会以恳求般的表情,小声嘀咕着那个,我想成为投手之类的话语。

每次他这么说,街头流浪者们都垂下了视线。因为嘴里说出这句话的少年,右臂已经歪扭弯曲得连他们都不忍心去看了。

起初的开端是因为可怜他的街头流浪者。

有个流浪者说既然那么喜欢棒球的话,我就带你去看吧,然后就把他带去观看最近年轻人们流行玩的游戏。

当然,他们并不能参加游戏。只能在远处观望而已。

即使如此,他似乎也产生了某种感觉。

以后,少年就开始经常去观看SVS的比赛,开始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的精神活动。

他尤其感兴趣的是投手方的*会。在这个游戏里,击球手和投手是处于对立的位量,各自都有不同的*会场所。

投手们是以支仓坡和能图中间的工业地带为总部。那里是建造中的出租商用搂的施工现场,建筑物里面就像百货店一样宽敞,也并不怎么肮脏。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而暂停了施工,每周都会有好几天没有人在,所以作为投球练习场也的确不错。

他躲过了投手们的耳目,偷偷潜入建造中的出租商用楼,茫茫然地眺望着他们的*会。

存在于他内心中的是憧憬和乡愁,以及如火烧般的痛楚。

感情就是脉冲电流。让他曾经一度坏掉的精神重新启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唤醒处于淡忘状态的意识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迸发,也完全是个谜。

他以不能再动的右手握住球,在初夏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一直注视着不停地投着球的同年代的投手们。就好像一边打盹一边注视着电影画面一样,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加入其中的断绝感中,有一天

突然间,古老的记忆被唤醒了。

跟那天一样的初夏季节的上午。

年幼的他正握着白球,在长长的坡道上向上登。

眼前是一辆搬运行李用的古旧手推车,拉着车的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纤瘦的女人。放在手推车上的是市工厂施舍给她的钢筋和木材等东西。那并不是女人自己可以搬得动的东西,也不是应该搬的东西。

一点点地,女人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慢慢拉动着那些货物。坡道几乎跟山路差不多。没有汽车驶过的柏油路,靠近山那边的路旁长着茂盛的树木,从路的另一侧可以俯视到如积木般的住宅区风景。

女人拼命地拉着手推车。那是为了把这些货物送到位于坡道那边的另一个工厂去,让他们以尽可能高的价格收购下来。

实在是难堪而滑稽的场面。这个女人只能通过这种旧时代的赚钱方式来维持生计。

年幼的他似乎是在帮那个女人的。正值爱玩的年纪的他,正一脸不满地跟在手推车后面。虽然很想扔下这种事情马上去玩耍,可是女人根本不可能凭自己一个来搬运手推车。他忍耐着心中的不满,用力推着手推车。之所以手里拿着球,是他所能做到的最低限度的意志表现。

但是,结果光靠两人的力量还是运不动那些货物。

手推车停在了坡道的途中,已经完全没辙了。那就跟要饭的乞丐突然死在路边一样。没有汽车会路过这里,也不能把它搬动。就算真的有人路过,也一定不会伸出援手吧。虽然很想干脆就这样扔下不管,但车子毕竟是借来的东西,也不能直接扔掉。

那是一个无比痛苦而残酷的夏天。

在所有的一切都闪闪发光的太阳下,他们就像出现在其中的一点黑色污点一样。恐怕没有比这时候更能让他体味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的瞬间了。

抬头看到的蓝天总是那么冰冷。

夏日的阳光正火辣辣地烤炙着头皮。

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几乎想要哭出来了。他很清楚自己家的贫穷,也知道帮女人的忙做这种工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这样子也太过分了。穿着肮脏的衣服,拼命搬运着垃圾一样的东西,还要被路过的人们嘲笑。心里感到又凄惨又。悲哀,他甚至想大声喊出来发泄自己遭遇的不公平对待。

但是,在那之前,他却看到了极其痛苦的东西。

啊。

对啊他唤醒了自己丧失的意识。

很贫穷,很不甘心。

在那时候想到的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振作起来,就像现在这样,再一次赋予了他复苏的力量。

真令人吃惊。你就是那时候的小孩子吧?

嗯。

眼前是一个戴着帽子的中年男人。窗外传来了投手们的欢笑声。跟以前有着不同姿态的、完全没有印象的恶魔说道。

你很想加入他们里面吗没问题。上一次没有顺利成功。虽然也不是说以此作为补偿

他说以重要的东西为代价,我可以实现你的梦想。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跟以前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哦?要是被打中的话真的会死。绝对没有半分掺假。被击中的话就到此为止,也不能在中途停止比赛,即使那样

恶魔以温柔的笑容说道:

你的梦想,是不是有着值得赌上性命的价值呢?

旱已变成废物的右手紧握了起来。

再一次如果能再一次投出球的话,不管这个男人是谁,我都不介意。于是,铸车和观点了点头。

有没有赌上一切的价值当然有。从那一天开始,这就是值得赌上性命的梦想。

比赛开始了。

戴帽子的男人把恶魔植根于他的身上。

由于至今为止的经历,他已经有了患部的基础。所以对他来说,患部和新器官的形成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相反在另一方面,也许是长期对**置之不理的代价吧,他的右臂和右半身被严重烧焦了。也许可以说是让右臂复苏产生的后遗症吧。结果,他只能以风帽和外套覆盖着身体和右臂,隐藏着自己的真面目。

接下来就只剩下整理行装了。对了,你是想加入那里面去吧。

男人向集中在施工现场的投手们搭起话来了。他就在远处观望着那一幕场面。

怎么样如果你们愿意让他加入的话,我就实现你们的愿望

男人的声音就像在演戏一样。

几名年轻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濑仓弓夜看到了坐在瓦砾上的他而倒吸着凉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的声音中带有某种催眠暗示的效果,在场的投手们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男人的提议。不经意地,他回想了起来。七年前,面对点头答应了男人的两个孩子,那位朋友会不会就是用这种冷淡的眼光看着的呢。

投手们怀着开玩笑般的轻松心情,濑仓弓夜怀着对伫立于远处的风帽少年的对抗心,各自跟男人定下了契约。

异变在不到一小时后就出现了。

大概他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吧。男人说过,本来没有感染上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的人,并不是全都会那么顺利的。铸车和观虽然没有感染上,但已经开始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之所以相对顺利成形,也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年轻人们开始因为身体的异常产生痛苦的时候,突然间,其中的一个人咬住了身边的投手。当时的,心情就跟观看着一部丧尸电影差不多。

两名投手就当场争斗了起来倒在地上,互相啃咬,互相厮杀。疯狂的气息传播了开来,剩下的投手们虽然各有差异,但也开始采取了类似的行动。本来跟他们混在一起的话可能会更轻松,可是濑仓弓夜却留在原地。就好像在恶梦中第一个醒了过来一样。在这里,保持正常理性就是一种罪过。在疯狂中幸存下来的最单纯而简单的方法,就是变得比别人更疯狂。

如果说被执着所支配是生存下来的理由的话,那么濑仓弓夜大概也是感到了相当的疲累吧。面对一边挥洒着鲜血、一边喊着成为同伴吧!发动袭击的行尸走肉,濑仓弓夜在哭泣的同时把他们击退了。他以左臂中投出的白球击中了四名投手的脸,然后陷入了狂乱状态,不知不觉还拼命地用球棒胡乱殴打起同伴来。

拍手的声音响起。王牌投手在沾满鲜血的状态下恢复了神智。

很好。我本来是为了他的今后着想而减少一些竞争对手,不过你也有充分的素质。跟全部落空的以前完全不一样看来,这个城市也快到末期了。

男人称赞着濑仓弓夜,说明了对铸车和观来说非常熟悉的代价原理。

被击中就会死,远离比赛也会死。一旦被恶魔附身,生存下来的方法就只有获胜。濑仓弓夜大吼着跟刚才说的不一样,向着戴帽子的男人扑过去。仿佛为了剥离他们似的,铸车和观释放出了一百四十公里的变化球。

什、什么

濑仓弓夜以颤抖的声音转过头来。眼前的投手,正从风帽中向自己投来冰冻般的视线。

你太烦人了。如果不打算投球的话,就留下带号码的手机离开吧。

濑仓弓夜非常清楚戴风帽的投手是谁。同时也知道刚才从他右手投出来的变化球,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力量。要被杀掉了,留在这里的话,毫无疑问就会被杀掉。涌现出这样的实感后,濑仓弓夜马上庇护着变成了奇怪形状的左臂逃了出去。

被扔在地上的银色手机。本来王牌的称号是最强投手才有资格背负的东西。在这个城市里,恐怕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投手了。

收拾他们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没什么,我在这附近有一家工厂,可以把他们藏起来不会被人发现。这里的棒球道具你就随便用好了。以后要复仇的话应该会用得上吧?

复仇?他感到有点不解。

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自我。他回想起自己的名字,是在作为投手握起白球之后的事情。

你记住了,你的开关就是愤怒。

他离开了施工现场。背后传来了一个平凡而没有特征的男人声音。

现在虽然并不明显,但只要看一眼的话,就不能再抑制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孩子。你的怒火并不是针对个人的东西,而是针对漠然而没有实体的社会的愤怒。

最后,他向男人询问了名字。

得到的回答,是比男人的外表更为不起眼的、极其普通的名字。

他铸车和观开始展开复仇行动,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后的事情。

当他因为还没能回想起名字而徘徊于街上、跟破坏了自己手肘的少年对上视线的瞬间,Sinker就诞生了。

在三十八度的酷暑之中。

那一天,他也在刺痛肌肤的寒冷中醒了过来。

通过不断地杀人收集回来的一大堆手机,正散乱地放在公园的森林里。烤灼着身体的盛夏阳光,和亳不留情地在耳边响起的刺耳电子音。

身边的手机正在发响。他正想要伸出手来按停手机,却发现不仅是手臂,就连呼吸也无法随心所欲地进行。

啊啊

他把全身的机能都集中在呼吸之上。

通过细细的急促呼吸,他终于恢复了热量。

他半个身体的皮肤都因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的变态现象而烤得一片焦黑。作为结果,大部分的皮肤都失去了呼吸的功能。体温的低下袭向他全身的异样寒气的原因,就是因为断绝了跟大气的交流。

他慎重地再次开始了呼吸,然后对右手的神经进行确认。还不能动。右手已经由于无数次的强行过度使用而发出悲鸣。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连一小局的投球都无法承受。

实在是非常讽刺的事情。明明只要休息一个星期就可以恢复过来,可是他却不能休息一个星期那么长。并不是不休息,而是不能休息。

不停响起的手机铃声,勉强使他浑浊的意识维持着清醒。

做了一个梦。

虽然想起来就好像一小时前发生的事,但实际上已经是大约二十天前的记忆了。最新的记忆是另外的一段充满火药味的东西。第九个的击球手,中途闯进来的黑大衣男人。在即将被杀死的瞬间勉强逃脱,逃到这里之后就倒了下来。

怎么也无所谓,那种事根本无关重要。他整理了一下呼吸。

比起那种事,现在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体,状态实在是非常恶劣。昨天认为没有比那更糟糕的恶劣状况,跟现在一比的话简直就相当于良好状态。反应已经变得极其迟钝,指尖就像冻结起来一样,很冷。总之就是很冷。太阳明明那么接近,身体外面明明是这么火热,可是欢呼声却离自己非常遥远。面对现实的残酷,他的思维朦胧了起来。明明只是睡了一会儿,那时候的夏天到底到哪儿去了呢?

当然了,如果不定期进行比赛的话,就会消失的啊。

那一天,帽子男人向濑仓弓夜讲述的代价原理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那个人说,让他们这些恶魔附身者维持生存状态的就是恶魔。如果不向那个恶魔提供粮食的话,当然就会一起死亡了。

所以他才会保持执念,籍此获得活力,一直追求着快乐,重复着杀人游戏

被打中就会死,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在输掉的瞬间,你的热量就会马上冷下来。

对,驱使身体行动的就只有执着了。

在失去了热量的瞬间,他的机能就会停止。

哈啊、啊

右臂的神经连通了起来。对投球的执着启动了他的心脏。

剩下一个人。还残留有一个投球的对手。确切的目标、复仇的靶子依然还存在他不断在心里向自己暗示道。

只是剩下一个。

但是,如果没有了复仇对手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呢?不愉快的电子音搅拌着他的意识。继续投球吗?明明投球的话就会被人知道自己是恶魔附身,最后也只能为了封口而杀掉对方啊。就用这根臂膀来继续投球吗?就算今天能幸存下来,明天这条臂膀也恐怕无法再动起来了。难道这样子继续投下去还有意义吗?当然了,如果只有这样做的话,那就只有继续不断杀死击球手。夏天不会结束,只要有球场和选手在,就不会结束。自己绝对不可以在这里结束。

没错,我

即使痛苦,也要继续投下去。

不过,到底为了什么?

他已经崩溃了,早就已经踏上了歧途。

无论是自己的名字、还是其中的理由,他都记不起来。能确定的就只有必须投球这一点。只要性命还在持续,就必须用右手来杀人。

他把手伸向了不断响着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日期是八月十八日。

来电者为金色四号击球手。

他仿佛感觉到,宣告比赛开始的最后警报声响起了。

(8\18)

铸车和观的名字作为路上杀人狂的犯人被报道出来,是在那天早上的事情。

雾栖弥一郎让人把石杖所在委托他准备的物品寄送过来,办理好将货物送到指定地方的手续后,就走在支仓市的郊外田园上。

毫无意义的时间。雾栖一边默默地走在无聊的田路上,一边低头想着:这样下去的话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Sinker的逮捕。

跟铸车和观的因缘关系的清算。

虽然已经太迟、但还没有结束的最后落幕。

到底哪一个是时间的问题呢?

雾栖没有得出确实的答案,在让思想变得空白的同时,向着郊外的森林走去。

那是石杖所在曾经带他来过一次的地方。虽然森林看不到边界,但是巴士车站却成了路标。在森林中找到了那个立方体建筑,打开了门扉。延伸向地下的黑暗,只要凝神去看的话,就会让人产生尸骸堆积成山的幻觉。拼命压抑着发出生命危险警告的本能,踏入了黑暗之中。关上门之后就是完全的黑暗了。就像是从外界隔离出来的异次元一样。每天都能若无其事地重复这个过程的石杖所在,简直不像是正常人。雾栖心想,那个朋友虽然从以前开始就尽量让自己显得迟钝,但仅仅是那样做的话应该是不可能摆脱这种根本性不安的。

但是,这条令人产生难以言喻的不安的通道,跟里面相比的话还算是好一点。雾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真正让人感到心寒的是这里面。晃动着清澈的阳光的地下室,以及躺在那里的美丽形体。对于那到底是起因于什么样的感情,虽然雾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但是那种美丽,对他来说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失礼了。

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所在也说过,不管做什么里面都不会传出声音。

雾栖下定决心,打开了门扉。

视野从一片黑暗转变成了明亮的房间。

在令人眩目的明暗对比中,那个美丽的人影正躺在附带顶盖的床铺上。

身上只安装了两只手的义肢。天花板的海洋中可以看到类似鱼的东西。看不见他所饲养的那条狗的影子。

咦?怎么了呢,雾栖先生?

地下室的主人以笑容迎接了雾栖的来访。

我并不是来找你有事。只是所在说叫我在这里等,听说是关于工作的事情。

嗯啊,是这么回事吗。

他还真是傻瓜,为什么老是对别人的事情那么认真呢。

那是既美丽、又让人产生背过脸去的冲动的微笑。

对地下室的主人来说,把雾栖弥一郎叫到这里来的目的

简直是没救了这几乎就是为他而存在的话。明明里面那么肮脏,却能珍惜美丽的东西啊啊,真让人受不了。可悲到这个地步的话,不是会让入有一种把它搅浑得一塌糊涂的冲动吗?

雾栖完全不明白地下室的主人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他茫茫然地觉得这个人影跟石杖所在非常相似。虽然他们所注视的东西、以及判断好坏的标准都不一样,但是存在于底层的感情却十分相似。

雾栖驱散了这些奇怪的妄想,坐到了沙发上,同时很明显地地把视线从床上挪开。他并不认为这是没礼貌。因为对雾栖来说,躺在床上的人影是一种不应该去正视的可怕存在。

你,那只左手,是怎么回事呢?

由于无法忍耐沉默,他问出了一个无关重要的问题。

昨晚,石杖所在还装着义手。他在那之后应该是没来过地下室才对。那样的话,现在装着的义手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茫茫然地如此想道。

这只是临时顶用的东西。只不过是从悲哀的右脚分出来的、纯粹只有手脚形状的东西。真正有用的手脚,都由别人拿去了。

对雾栖来说,迦辽海江的话简直就没有现实感,就好像在读一本图画书一样。虽然能作为母语来加以理解,但好像就是直接进入脑海的声音一样。

在这里的对话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难以抵受沉默,但对话反而让他更为难耐。果然还是不应该来这里的,雾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虽然没有打算依靠他,但这个人影会不会因为某种心血来潮而挽救以下恶魔附身呢?他不禁对怀抱着这种渺茫期待的自己感到无奈。本来自己应该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正当雾栖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

雾栖先生,听说你是天才重击手呢。

在逃离之前,脖子却被套上了锁链。

连你也知道啊。是所在告诉你的吗?

不,从当时开始,我就知道有这样的人了。所在告诉我的只不过是名字而已。上次雾栖先生来的时候,所在就对我说那个流氓就是本人啊。他边说边像往常一样皱着脸,一副很自豪的样子,就连我也觉得很有问题。

美貌的影子露出了微笑。

也许是因为那跟至今为止的怪异笑容不一样,是人类所熟悉的笑容吧。

那个混蛋。竟然把自己的事高高挂起,还叫人家做流氓啊。

刚才感觉到的寒气开始变淡,雾栖轻松地骂起了现在不在这里的朋友。

那么现在呢?已经不是重击手了吗?

嗯,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没有再站到击球手区上。那又怎么样?我是击球手什么的,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吧?

当然是没有关系。但是有一件很让我在意的事情。我一直想着在见到雾栖先生的时候要询问一下,可以吗?

已经被重复过许多遍的问题。面对这位过去的天才重击手,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这样问过。为什么要退出棒球?雾栖一边心想难道在这里也要听到这个问题吗?,一边垂下了视线。

我说,为什么一打出全垒打就会呕吐?

面对着正中核心的问题,雾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珍珠色的眼眸正注视着雾栖。他丧失了平衡感,摇摇晃晃地坐回到沙发上。不,意识之所以发生闪烁,并不是因为被迦辽海江盯着看。而是因为刚才的这个问题,对雾栖弥一郎来说是一个无法背离的罪孽。

你们继续打棒球和放弃打棒球的理由。虽然两者没什么关系,但我觉得如果听了其中一个,就应该会发现某种东西。怎么样?虽然我也不是太有那个意欲,但如果听了雾栖先生把事情说出来的话,也许还能想到挽救铸车和观的手段。

还是说至今为止明明击碎了几十个人的头颅,却没有表白杀人事实的勇气呢?

理性逐渐被剥离了开来。仅仅是一句话,就把名为雾栖弥一郎的人类的心捏碎了。

自己杀了几十个人。这明明是只有雾栖本人才知道的妄想,但眼前的人影却当成了自己的事一样来享受。

雾栖先生也是因为有这个打算才来的吧?否则的话是绝对不会接近这个地下室的。嗯,我会原谅你的无礼。因为至今为止这种迟钝到底对周围的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你本人应该是体会得最深刻的吧好了,你就把比那个更有趣的事情说出来吧。

铸车和观继续当投手的理由。

雾栖弥一郎放弃打棒球的理由。

这两件事虽然完全不一样,但应该是起因于同样的东西。我想知道的就只是这个而已。无论是告发你的罪行,还是作出惩罚的启示,我都没有兴趣。

只是想听你把话说出来恶魔如此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长期隐瞒至今的沉重压力,还是因为觉得对着个恶魔说真么都算不上是罪孽。

沉醉中的男人平静地、如同忏悔似的把青春时代落下帷幕的经过说了出来。

雾栖弥一郎是在高中一年级的秋天跟西野晴墨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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