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剧不断闪闪灭灭的灯光更煽动了逃亡者的不安。不能靠视觉提供的情报来做判断,只能在用手摸索的状态下前进。昨天晚上举办小田切亚弓演唱会时,也是这样--光和暗的交错;煽动的音乐。这一定是有人制造出来的,为了麻痹群众的理性和判断力,让群众陷入集体催眠状态中。
不过,昨天晚上跟今天的事给了我一个教训。
那就是,拿人家送来不要钱的票绝对不会有好事的。快乐还是得自己去买才行。
耕平耸耸肩,来梦抬头从左边看着他的侧面说:我现在很开心啊。
不怕吗?
一点也不怕。法这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大概会怕吧。
这不是社交辞令,耕平知道来梦对他有绝对信赖感,才是他勇气跟行动力的泉源。就算没到这种程度,两个人也一定是比一个人不害怕的。
不管怎么样,呆呆杵着尖叫我怕我怕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前进了。
来梦的发育比一般女性晚,但是身高已经到达六年级的平均值,耕平比她高三十公分左右。
两个人并肩走在镜子迷宫这栋建筑物的走道上。他们努力不去在意闪烁不定的灯光,但是没多久进入建筑物里的迷宫后,他们发现这一切的努力都很可笑。被上下拉长的影像;被压缩成扁状的影像;歪七扭八的影像;异常横展的影像,像漩涡般把两个人包围住。
耕平看着映在比较正常的镜子里的自己的脸,没有大胆能敢的神色,只有掩饰不住的疑惑和不安。
露出稍微有把握一点的表情吧,即使是欺骗自己也好。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稍稍摆出了一个架式,因为他想起在自助餐厅发生的事。但是,这些镜子好像真的就只是镜子。来梦全身映在旁边的镜子里,一脸严肃的表情。突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回过头去确认后,扯了扯耕平的袖子,有个上面写着工作人员专用的门。
即然有工作人员专用的门,就应该有紧急联络用的电话。耕平抱着犯下破坏公物罪的觉悟去推门,门居然没有上锁。找到期待中的电话,赶紧打到北本家跟警察局,可是徒劳无功。
不行,电话不通。
那么,要从群众的疯狂中解脱,就只能这样不停的被追着跑吗?耕平当然不想这样,最好能开出一条活路,赶快结束这一场愚蠢的抓鬼游戏。如果对方清清楚楚的就是一群歹徒,他还可以正面反击。偏偏面对的是老人、小孩这些一般市民,根本不能这么做。归结到最后,耕平不禁对那个操纵群众的未知存在感到愤怒。
堂堂正正出现在我眼前试看看,我绝对让你不能再做这种阴险的事!不管你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小田切亚弓呢?当耕平这么想的时候,周围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难道是群众涌进来了--耕平这么想着,一边把来梦藏在身后一边从门后窥视状况。可是,门锁突然整个脱落,两个人再度面对地镜子的漩涡。镜子在他们四周一个个绽开裂缝,破碎散落。碎片在空中飞舞,感到危险的耕平背过身子和手环抱着来梦。
镜子裂开破碎的声音再度响起,镜子的碎片在闪闪灭灭的灯光中飞舞,碎片一片片反射出光和黑暗,搅乱了耕平的视觉,连自己的所在位置都无法确认了。碓一能确认出来的是质感是手臂中的来梦身体,还有脚下的地板。额头上扫过轻微尖镜的痛感,大概是被镜子的碎片割伤的,但是马上就没感觉了。
他觉得自己被用力后扯,而使得脚脱离了地面。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小学时潜到游泳池排水孔附近的那种感觉在扩大延伸,变得十分强烈。耕平觉得自己渐渐被吸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被破裂的镜子吸住,反正是被一股很强的力量给拖走的。耕平想推开抱在怀中的来梦的身体,可是太迟了,吸取的力量波及来梦,而且来梦也不肯放开耕平。
被吸进去了
不可思议广场好像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
经营不可思方广场的公司中东都观光开发,位于池袋车站西口的总公司在八点四十分的时候接到了紧急通知--因为不明意外事件,三千人左右的游客被锁在园内。
我们做的是招揽客人的生意,造成警察上门就不好了。难得的星期假日被勒令歇业一天的话,会损失两亿营业额呢。赶快去圆满解决。
基于这个对每个企业来说都是很理所当然的理由,东都观光开发开始处理这个突发状况。总公司跟尖系企业招集公司的年轻人准备平安救出被困在游乐场里的人。导致大惨剧的话,就得支付三千人的赔偿费;如果只是小小的意外,只要付一点慰问金就行了,这两种结果有很大的差别。东都观光开发竭尽全力处理不可思议广场所发生的突发事故,好不容易才破坏门的一部分进入园内。九点过后,北本先生坐着自己公司的车子直驱不可思议广场。职员上前制止,只见北本先生拿出什么东西给那个职员看,职员慌忙行了一个礼。
北本先生的司机觉得很讶异,问道:会长,您拿了什么东西给他看呢?
魔法护符。
北本先生出示的证件是东都观光开发股东证明书。而且是很大的一个股东,公司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所以他连全程入场券都能轻易拿到。
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这点好处。你在外面等我,遇到危险我会逃得很快的,不必担心。
北本先生让司机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了园内。
游乐场、鬼屋、马戏团、舞台都像是现实世界和异世界的交接点。进来这里的人在非日常性能世界里充分享乐后,再回到现实社会里。如果非日常性的东西侵入了日常生活中--例如聘同通勤摩天轮这种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坐呢?
万圣节前夕开始的一连串怪事,都是在非日常性的状态下发生的。大学本是追求日常性学问的地方,但是一到校庆,整个状况就不一样了。大家热衷地消除日常性,创作出跟平常不一样的小世界。
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日本全国有大半的学校都在举行校庆,在各地搭起了非日常性的舞台。对异世界来说,要接触现实世界,这段时间应该是最好不过的时**--北本先生混在追逐奔走的群众和东都观光开发职员中,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这么思索着。
现在还好,每件事都独立存在。今天圣路加斯大学发生的事跟白凤大学发生的事,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关连,只是偶发事件。唯一的共通点是小田切亚弓来举办公演,或是有这样的预定行程。
如果今后还不断发生这样的事件,而都跟小田切亚弓扯上关系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警察也许会察觉,但是不能证明她跟事件有关连的话,即使察觉也动不了他。恐怕警察是解决不了这一连串的问题了,不是警察无能,而是领域不同。看样子,得有人代替警察解决问题才行。
突然间,黑夜的一角发白,随之闪出红光,东都观光开发职员惊慌失措的赶过去。火的爆裂声响起,薄薄的烟雾飘了过来。北本先生停下脚步。
好像有人点了火。
我这样不慌不忙的对吗?
慌张无无济于事,只能看耕平怎么做了。
北本先生压抑着内心的动荡不安,不断在内心自问自答。有人大叫着镜子迷宫烧起来了!、快叫消防车来啊。公司方面的努力和算计都白费了,事态似乎已经发展到不得不让警察和消防车介入的地步了。
***
九点三十分,北本先生不得不在毫无收获的情况下,先暂时离开不可思议广场。消防车鸣着威武的警笛声,一辆接一辆地赶到。北本先生走出园外,正要上车时,突然被一个男人叫住。是小田切亚弓的经纪人平岛。
你是平岛吧?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你真是神出鬼没啊。
彼此彼此吧。
表面上是很尊重的态度,却看得出来充满了奇妙的自信。白天见到他时,还觉得他只是谨言慎行的薪水阶级,现在却像个高职等干部。
其实是小田切亚弓小姐想见北本先生,所以派我来迎接您。
今天晚上,现在吗?
是的。
如果再早个十年的话,我可能会很兴奋吧。美女招待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受薪阶级,有什么指示就遵从什么,如此而已。当然我没有权利强迫您,您也有拒绝的自由。
北本先生带着嘲讽的意味观察着平岛半强硬的表情。
小田切亚弓小姐是不是说我应该不会拒绝的?
是的,您很清楚嘛。
这种事都是**不离十。好,我去吧。承蒙胧她的召见,的确是不能拒绝啊。
不过要先打个电话回家--北本先生提出这么的要求,平岛恭恭敬敬的允诺了。
打过电话,让自己的座车称回去后,北本先生回到平岛等他的地方,平岛把他带上早已等在那里的轿车。这是一辆瑞典名车,据说安全性之高是日本车无法比拟的。
看来小田切亚弓小姐把我当成贵客了。
北本先生一边喃喃念着,一边进了车里。
东京世田俗区成城五丁目这一带,宏伟的住宅群整齐林立,盈溢着绿意和静寂。在这一条街上可以感受到居住者对人生所拥有的自信和沉着。
载着北本先生的瑞典国宝车停在挂有近石门牌的邸宅前,那是小田切亚弓的父亲的姓。是资产家,感觉上却不像资产家的北本先生看到近石宅邸这么豪华,一半是摇头;一半是惊叹。高墙、青铜制的厚门、监控营幕充满着拒绝跟外界接触的冷漠。门距离玄关很远,甚至从门的地方都看不见玄关,构成一个非常排外的建筑空间。
有人在宽广的玄关迎接北本先生。
欢迎您,等您很久了。
是个具备了几近冷漠的中年女性,身上穿的加贺友禅和服非常完美。不用问也知道,她就是小田切亚弓的母亲,二十五年前曾席卷传播界的近石礼子。根据北本先生的记忆,今年她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左右。以前给人的印象是华丽而积极,现在却像座青铜雕像,坚硬、沈静、冷漠,一点都感受不到活力。
这么晚打搅,不好意思。
请进,我女儿在客厅等着你哪。
语尾的用语让北本先生不禁失笑。在他年轻的时代,恋爱小说里的主角好像都是用这样的词句在说话的。说是有气质的表现,还不如说是充满了戏剧性的用词。
小田切亚弓在换算成和室约有二十个榻榻米宽的客厅等着北本先生。北本先生终于知道为什么小田切亚弓的女影迷不多的道理了。长得美而且多才多艺,父母亲在社会上又这么成功,当然不会有人愿意真诚的称赞她了。这种事不只是女性会遭遇到,英俊、高学历又有经济力,而且是名门出身的男性也一样。即使受女人欢迎也一定会引起其他男人的反感。
但是,小田切亚弓有超乎理论的某种特质,让北本先生不得不提高戒心。这是一个天花板很高,窗户很小的房间,摆设着古色盎然的古董家具。好宽的一面墙壁上挂着无数的明信片--北本先生以为是,事实上是全是铜版画。北本先生稍稍皱着眉头,在她的引导下坐了下来。
我看过前几天的公演,如果没发生那种事的话,应该是场动人的演唱会。
舞台是两个世界的接点。现实和虚构在那里结婚,生下称之为感动的小孩。
近石礼子端来咖啡,给人的印象是母亲简直像女侍一样,伺候着穿着蓬松休闲的女儿。女儿则是一脸故意当她不存在的样子。
那么,前几天的婚姻算是失败啰?
我只是叙述一般理论而已,要怎么诠释是北本先生的自由。
行使诠释的自由先摆一边去吧。像我这样已经失去男性魅力的人,为什么能蒙才色兼备的歌后邀请呢?我很想知道这个理由。
北本先生换了一个苦笑语气说:虚伪的礼节就到此结束吧,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阴谋?其实我也猜到大半了。
好,我也不想拐弯抹角。
亚弓翘起脚,休闲服的裙摆下露出漂亮的脚曲线。
你有没有看过那幅铜版画?
亚弓声音里的恶意更加强烈,北本先生整顿心理武装来应付她。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随着亚弓的视线。挂在墙壁上的铜版画超过一百多幅,亚弓指着其中一幅。
老花眼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北本先生一边喃喃说着,一边循着亚弓的指尖延伸出来的无形的线望过去。一幅铜版画里画着一栋建筑物,是看起看像博物馆的三层楼邸宅。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印象呢。
北本先生有意图的省略了答案。被称为黄昏庄园的建筑物,他当然有印象了。晚夏那一趟旅行,他跟来梦、耕平就是被带到那里去的。一个异世界的家,隐藏着可怕的过去的秘密。
干嘛撒这么无聊的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