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酷我小说>综合其他>梦神的教室> 第3节 第二章 通往梦境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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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二章 通往梦境的门扉(2 / 2)

「呃这个嘛」

直人开始搜寻脑海中的记忆。绫乃在升上国小一年级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跟现在没啥两样,在学校也是个颇棘手的问题儿童,他还记得身为母亲的虹子时常被老师叫到学校去商谈。

至于更久之前也就是自己刚认识绫乃的时候,她的确是给人一种若非有人找她说话,她只会闷不吭声、胆小怕生地坐在原地不动的印象。那究竟是因为她生性如此?还是由于第一次见面,所以感到紧张所致呢?当时的直人无法看出个所以然来。

「小时候的她,感觉确实比较乖巧一点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嗯昨天午休的时候,我们有稍微聊到了孩提时代的话题。绫乃以前似乎没有交过什么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朋友,所以,我猜她是不是在认识岸杜同学之后,才变得像现在这么活泼外向」

「可是,她隐瞒了我很多事情耶!」

「我想她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枣斩钉截铁地说道。真的是这样吗?直人侧头想着。如果事情正如枣所说的那样,那她大可将所谓的「不得已的苦衷」说清楚讲明白啊。绫乃就是这样,每次都不肯干脆一点地把话讲完。就连刚才也是一样,她如果愿意把无法说明的理由讲清楚不对,应该说只要她以一句『我不能告诉你,希望你别再继续追问下去』来作交代,两人或许就不会起争执了吧。

「咦,仓野,怎么了?」

只见枣突然在楼梯前面停下了脚步。

「啊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是来找佐原老师问一些事情的。」

枣指着保健室的门,此时从里面微微传出了音乐声。直人觉得旋律听起来有点耳熟,不过,他不知道这首音乐的曲名,只知道是一首古老的外国乐曲。据说欣赏这一类的外国名曲,是保健老师佐原的最大兴趣。当然啦,她只会挑选没有学生在保健室里休息的时间,才会播放音乐好好地享受一番。

「佐原老师说不定知道我们班上第一个梦见『YOMIZI』的同学究竟是谁岸杜同学,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当然。直人这么回答,于是枣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此时一个平稳的嗓音作出回应,直人与枣随即打开门走进了保健室。

「虽然最近时常看到岸杜同学,不过,跟仓野同学在保健室里聊天,这种感觉就真的是很新鲜了。」

佐原一边将装有红茶的杯子递给直人与枣、一边开口对他们说道。三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佐原的办公桌旁边。

「因为我们平常总是在美术教室碰面,对吧?」

直人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枣是美术社的成员,而佐原则是担任副顾问一职。

佐原老师据说已经年近三十,不过,或许是拜有张圆圆的娃娃脸以及一头短发所赐,以致她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再加上她不仅待人十分温柔,又很擅于倾听,所以学生们时常来找她商量内心的烦恼。与一周固定来学校两趟的心理谘商师比较起来,她更受学生们的欢迎。

「话说回来,还真是一对稀奇的组合呢你们两个都不用上下一堂课吗?」

直人不假思索地望着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下一堂课也差不多快要开始了。

「下一堂课是自修时间。」

枣开口回答。

「哎呀,原来如此。」

佐原的眼角浮现数道细微的鱼尾纹。

「那么请你们留下来喝杯茶,想必也不成问题罗。这杯红茶会不会太浓呢?这是我第一次冲泡,所以还不太清楚该如何拿捏才好。」

「啊喝起来还不错。」

直人这么回答。她明知道自己和枣是有话要说,才会来保健室拜访的,却又一副不打算提出「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呢?」这个问题的模样。看来她似乎是习惯先营造出一股让人比较容易开口的气氛,再静静等待前来拜访的学生主动说出自己的问题。

「我们之所以前来拜访,是想请教老师一个问题。」

枣直接切入主题,佐原则是一脸惊讶地猛眨双眼。

「什么,有事要问我?」

「我们班上的同学,最近都作了有关『YOMIZI』的梦」

枣说出YOMIZI这个名字的瞬间,佐原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怎么回事啊?直人在心里思忖着。

「我知道这件事好像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呢!」

她缓缓将茶杯举到嘴边,不过,动作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前,我们班应该有一位梦见『YOMIZI』的同学来保健室找过老师才对,能否请老师告诉我们这名同学是」

「你们为什么要调查这名同学的身分?」

一阵冷硬的声音打断了枣的问话。

「因为我们觉得或许能够藉此找出导致大家都作了同一场恶梦的原因为何」

「你们根本没有必要调查这件事情的原因吧?」

佐原以严肃的口吻抛出这句话,直人可以明显感受到坐在她身旁的枣身上传来的紧张情绪。直人也为佐原突然改变态度一事感到十分惊讶,毕竟即便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而跑来保健室的绫乃,佐原也从未以如此严厉地态度对待她。

「如果只是出于好奇心而询问此事,那么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

「不是的,我们是因为」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会想要知道这件事情呢?」

枣不禁低头不语,她大概没料到在美术社也算是熟人的佐原老师,竟会以如此强硬的态度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吧。

「那个,我们真的不是出于好奇心才来的。」

直人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接着开口解释。

「该怎么说才好呢?要是没办法找出第一个作了那场梦的人究竞是谁,将会导致更严重的事态发生日后可能会有更多同学像牧野一样,陷入沉眠不醒的状态。」

绫乃之前也说过,非得设法尽快找出梦神的『创造者』不可,否则梦神极有可能因此而闯入现实世界。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佐原难以理解地回问,不过,现在的直人也无法将此事解释清楚。

「我们其实也还处在摸不着头绪的阶段啊。是因为绫乃叫我们查出『第一个作梦的人』的身分,我们才会到处打听消息」

岸杜同学,这样不太好吧枣轻轻拉了拉直人的衣袖,但是他却充耳不闻。除了亮出自己的底牌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方法从佐原口中问出情报。此外,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他就是不想对佐原说谎或许是因为直人本身很希望绫乃能够毫无隐瞒地向他吐露一切实情吧。

「久世同学正在调查这件事?」

直人点了点头。

「虽然不太清楚,不过,绫乃好像特别了解这一类的现象她或许是个问题学生,但说的话大多不会有错,所以」

在说出口之后,他才猛然惊觉这正是父亲生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说的话,大多都是正确的唷感觉上他好像在不经意间认同了父亲的看法,直人暗自对这样的自己发起脾气。

「你还真是信任久世同学呢!」

「什么?不不,老师你误会了,哪来的信任啊。」

才没有这回事后面这半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即使他始终觉得绫乃是个爱闹别扭又任性的女孩子,然而自己却从来都不认为她会骗人,就连一次也没有。即便是刚才在河堤听她说明有关于梦神的事情,他也没怀疑过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可能大概算是有点信任吧。」

直人胸口莫名其妙地浮现一股认输的感觉。枣也轻轻放开原本拉住他衣袖的手指。

「原来如此。」

佐原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只见她宛如在眺望远方似的眯起了双眼。

「你们所提到的那位名叫『YOMIZI』的自杀女学生,事实上并不存在喔。」

「咦?」

直人与枣同时间惊叫出声。

「但是,在我们刚入学的时候,校内确实发生过一起学生跳楼的骚动吧?」

枣开口询问。

「嗯,当时的确是有一名女学生从三楼教室不幸坠楼身亡。不过她并非跳楼自杀,而是放学后独自留下来打扫教室的时候,不小心失足坠楼的。就连警方也判定这是一起意外身亡事故,所以媒体才没有报导此事不是吗?她的姓名汉字是由给与的与和美丽岛屿所组成的,就写成『与美岛(YOMIZIMA)』,『YOMIZI』只是她的绰号罢了。」

直人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便直觉联想到二贝泉路『YOMIZI』,看来八成是别人冲着这个双关语而取的绰号吧?不但被众人取了个这么不吉利的绰号,而且明明不是自杀,还莫名被谣言渲染成跳楼自尽。如此说来

「难不成她是一个遭到班上同学欺负的女孩子?」

现场鸦雀无声,直人明显感受到佐原为了压抑心中怒火而咬紧牙根。

「我不太清楚她本人的感受如何但总而言之,她在班上的确受到了彻底的排挤。」

佐原出声说道。

「当时的她都已经快要毕业了,而在她就读的班级,有个由数名颇有影响力的女孩子组成的小团体。由于与该团体的一名成员发生了一场小jiu纷,以至于她后来成为那个团体欺负的目标那群女孩子做事有多小心谨慎,手段就有多阴险毒辣。不是故意集体推荐她担任她本人一点也不想承接的干部职位,就是作出恶作剧的行为后,再害她去背黑锅特别是关于恋爱方面的谣言,传得更是过火。她们先是到处散播她与某位男性教师正在交往的谣言,再假装不小心在她面前说出来,她们就这么毫无节制地重复散播着谣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甚至被形容成曾向所有校内未满四十岁的男性教师表白过的花痴。」

佐原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未免也太狠了吧?直人心里这么想着。对方如果是以巧妙的手段丑化她,那么其他学生便极有可能认为她是个骗子,而老师们也很难向她伸出援手。

「当然,这也导致班上的同学开始不信任她。虽然她一直以坚强的态度面对,但到了第二学期之后,她似乎也觉得在教室有点待不下去了,因此便时常往我这里跑。」

「请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喔。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不为所动,拥有沉默寡言与让人觉得难以亲近的特质即使到保健室来,也不常找我聊天,总是独自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看书。」

直人听着佐原对与美岛的描述,感到愈来愈不对劲,总觉得她好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很熟悉的人。或许是察觉到直人脸上的微妙表情吧?只见佐原露出了微笑。

「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像久世同学呢?」

「是的。」

「久世同学仿佛像是为了取代与美岛同学而考进这所学校一样。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呢,因为这两人就连身上散发出来的氛围都很相似所以,起初我还一度很担心久世同学,我在想她搞不好会跟与美岛同学一样,遭到其他人的欺凌。」

随后,她轮流看着直人与枣的脸。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杞人忧天罢了。因为得知久世同学身边有你们这两位好朋友我认为她之所以还能够好好地在学校享受着校园生活,两位可说是对她发挥了极大影响力的存在喔!」

直人忍不住开始想像绫乃在少了自己与枣的陪伴下,身陷上述困境中的情形如果换成是绫乃的话,她又会怎么做呢?不对,说穿了,他根本就无法想像绫乃一味忍让的模样。即便一开始闷不吭声,但相信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必定会以非常惊人的方法展开绝地大反攻。

「那位与美岛同学」

直人开口说道。

「她为什么不干脆休学算了呢不然至少也还有转学这条路可以走啊?」

「我也跟其他老师商量过这件事。虽然已经采取必要的措施,然而成效却不如预期我们当然也试着劝她接受这些提议,不过她本人却坚持不肯接受。无论遭受什么样的欺凌,依旧每天面不改色地到学校来上课。」

「为什么呢?」

枣开口询问。

「我也不清楚。」

佐原静静地摇了摇头。

「她似乎是基于某种理由,无论如何都想继续留在这所学校。不过,一直到最后,她仍旧不愿意告诉我详细的理由如果我当时能够设法问出原因的话,说不定状况就会有所改变,而那起意外事故搞不好也不会」

佐原突然强忍住悲痛的紧闭双眼。

「看样子,我似乎很不擅长倾听他人的烦恼啊。」

这番轻松的语气,反而像在描述她心中的悔恨有多深刻一般,让直人与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等她再度张开双眼时,已经回复为原本的模样了。

「之前那么严厉地对你们说话,真的很不好意嗯。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些有关于『YOMIZI』的谣言因为听起来根本就是在描述与我认识的与美岛同学全然不同的某人。她既不是个会自杀的孩子,也不是会出现在不晓得她长相的学弟妹梦境当中,害得众人担心害怕的孩子她是一名意志坚定且自尊心极高的女孩子啊!」

直人默默倾听佐原的描述他认为这名叫与美岛的少女,确实跟那个梦神截然不同。可是,那只怪物确实也拥有某种意志,它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打算做什么呢?

「虽然不晓得你们到底在调查什么,不过,正如你们相信久世同学一样,我也决定信任你们所采取的行动。」

佐原说到这里时,一度停下。

「上个星期向我提起梦境相关话题的学生就是牧野同学。」

「什么?」

梦神的第一个目标正是她的灵魂但照理说梦神要闯进现实世界,应该还需要「创造者」的协助才行。

「但是,她并未提到自己作过那场梦。她只是在参加社团活动之前,顺路过来向我打招呼,然后就丢出『对了,我刚刚听说啊』这句开头语,并将梦境的内容说给我听。」

直人不禁转头与枣互看了一眼。这也表示「最先梦到『YOMIZI』出现在梦境里的」另有其人。

「请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枣探出身子询问,佐原瞬间将视线栘向半空中。

「我记得是星期五放学之后喔。」

她这么回答。

「牧野在星期五放学之后才见过的人应该相当有限吧?」

离开保健室之后,直人在走上楼梯时这么说道。

「可是当天放学前的班会时间一结束,弥生好像马上就离开教室了说。我记得她似乎有提到要去办什么事」

枣则是边走边侧头思索,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要去办什么事。

「待会儿再问问班上卜的其他同学吧。」

两人正在回到三楼教室的途中。现在是自修时间,应该可以很轻易地就向同学们打听到相关消息才对。

直人能够如此坦率地开口询问,全因为刚才与绫乃争执的那一幕,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绫乃那家伙不晓得现在在做什么?)

结果,他仍旧一直挂念着她。虽然之前曾撂下狠话要她自己解决,但这并不代表直人当真就此袖手旁观。他原本就不是迫于无奈才出手协助绫乃,而是主动决定参与这件事的调查。

此外,刚才在保健室里也已经不小心承认了自己似乎还满信任绫乃,并认为她的所作所为大多都不会有错。

两人走上三楼之后,愈是靠近2年E班的教室,传入耳里的嘈杂声也就愈来愈大,好像是有人在大声说话。他们打开后门,正想要走进教室时

「仔细听我说。」

突然听见了绫乃的声音,两人立刻吓得停下脚步,索性站在门边透过门缝窥视着教室内的情况。

只见绫乃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讲桌,看来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学校了。

「那家伙站在讲台上想干嘛啊?」

「这是怎么回事呢?」

枣也侧头露出不解的神情。黑板上以红色的粉笔写下了「不准睡」三个潦草大字。

「你们今天晚上回到家之后,尽可能不要睡着。」

她边说边缓缓地环顾了教室一圈。

「一旦睡着,就会和牧野同学以及永田同学一样喔!」

学生之间立刻掀起了一阵骚动。绫乃刚才在公园时曾说过要「将受害程度控制在最低状态」,而她现在正试图呼吁班上同学照着她的话去做。

「等一下,难道连永田也出事了吗?」

坐在教室正中央的山中率先开口询问。说的也是直人在心里想着。在场的所有同学,几乎都只看见弥生被背出教室的那一幕而已。他们根本不清楚遭到梦神吞噬的人类,究竟会落得何种下场。

「他也被送进医院,现在已经陷入沉睡状态就跟牧野同学一样。」

一股夹杂着不安的喧闹声再度扩散开来。

「那是某种原因不明的疾病吗?」

山中扯开了嗓门追问着。在这个班级里面,就属他跟永田的交情最要好,直人猜他今天八成也担心了一整天吧。

「他们并不是生病,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说不定会就此沉睡不起」

「请问如果不是生病的话,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香奈战战兢兢地出声询问。

「那是」

绫乃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山中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麻烦你一五一十地向我们解释清楚呢?你说他们可能就此沉睡不起,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是真的。」

她以疲惫的语调回答。跟刚才与直人对话时比较起来,她现在的回答明显缺乏一股气势。

「不过,我无法一一解释给你们听。总之,希望大家能够照我的话去做。」

教室内顿时被一阵夹杂着不悦情绪的沉默所笼罩。

「那个你突然这么要求,我们也觉得很困扰啊。」

香奈以有点强硬的语气回答。但是很难得的是绫乃在遭到反驳之后,居然保持沉默,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奇怪了?直人心里头忍不住这么想着。换作平常的她,管它是强词夺理还是怎样,肯定都会大声地吼回去吧。

或许是觉得比往常少了几分魄力的绫乃没什么好怕吧,只见班上同学开始七嘴八舌地发泄起心中的不满。突然要我们熬夜,这算什么啊?每个人都要求你说明清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什么叫做就此沉睡不起,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嘛!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永田同学已经住院了呢(图)

「吵死了。」

绫乃突然以彷佛从地底深处窜出来的低沉嗓音说出了这三个字,然而现场的不满声浪仍不见止息。于是她不发一语,以炯炯有神的锐利目光缓缓扫视了整间教室一圈。只见她刻意地一个个瞪视着班上同学的眼睛,在她那格外有魄力的注视下,讲话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最后终于变得鸦雀无声,连一声轻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要我说明、要我说明你们到底要讲几次才肯罢休啊?」

绫乃极为不屑地撂下这句话。他们有说很多次吗?直人微微侧着头想着。

「明明什么都不晓得,却只会一个劲地抱怨。要我说明是吧?那还不简单!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解释给你们听,问题是你们听过之后,真的就能心满意足了吗?不管听见什么事情都绝不后悔你真的有这样的自信吗?已经作好承担起责任的心理准备了吗?」

毫无抑扬顿挫可言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直人站在教室门口,动也不动地听着绫乃的这番说辞。搞不好这是

「你以为我是自愿选择保持沉默的吗?为什么我不说明,原因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就是有人吩咐我『不要说』啊,为什么你就是无法理解呢?」

所有同学都露出一脸困惑的神情,开始和其他人交换眼神。因为这段话讲到一半,似乎已经不是针对他们而说的。

(这是她原本打算对我说的话。)

直人胸口顿觉一阵刺痛。

站在他身旁的枣则是悄悄展开了行动,她伸手搭在门上,准备要走进教室。看样子,她打算帮助绫乃度过这个难关。

「仓野,先等一下。」

直人小声地制止枣,他觉得唯有此事不能交给他人处理。他打开门走进教室,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这种感觉宛如自己迟到般,令他颇为尴尬。

绫乃一脸愕然地站在讲台上。大概是没料到刚才那段话会被直人听到吧,只见她双眼瞪得老大,窘得连耳朵都红了。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过,她依然不改倔强本性地开口抱怨。直人没有回答她,目光迳自往教室的正中央扫去。

「山中。」

山中不发一语地望着直人。

「很抱歉,没有事先通知你一声,其实我刚刚才跟绫乃去永田家确认过他的情形。我们亲眼看到永田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去了。」

直人说完,随即又环顾了其他同学一圈。

「我想各位或许无法理解这番话的涵义,不过,绫乃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在梦中被那只『YOMIZI』吃掉的人,就再也无法醒过来,我在梦中亲眼目睹两名同学被那只怪物所杀。你们若是真的想知道在梦中被它吃掉的人会变成什么模样,只要去医院探望永田他们,应该就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才对。」

教室内依然鸦雀无声,自己这番话八成无法博得班上所有同学的信任吧?即使是这样,只要能让同学们因此对那个梦神提高警觉,那也就足够了。

真要说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似乎顶多也只能帮上这么一点忙。

直人一说完,绫乃便走下讲台,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教室各个角落瞬间传出阵阵窃窃私语的声浪,枣也加入了女同学们的谈话圈子,应该是在询问她们上周五与弥生碰面交谈的究竟是谁吧。

以山中为首的几名问学,则是向直人打听永川的情况。等谈话告段落,直人便为了找寻绫乃而离开教室。他有预感,总觉得绫乃应该个会跑不远结果正如他所料,某间位于走廊尽头、平常都是处于大门深锁状态的空教室,如今门上却开了一道小缝隙。

直人透过那个缝隙往教室里头窥探,立刻就发现了坐在讲台边缘,留着一头长发的背影。他一踏进教室里面,一股霉味立即扑鼻而来。明明听到了脚步声,但绫乃却没有转身的意嗯,她的背影看起来也比平常还要纤弱许多。

「你连这种地方的钥匙都有啊?」

只见一串由银色铁环串起来的钥匙被她随手丢在一旁。直人听说过一则谣言,据说绫乃习惯擅自复制校内各个地方的备份钥匙不,搞不好并不仅止于校内。在那串钥匙中,甚至还包含了一看就知道是投币式置物柜专用的钥匙,以及感觉连中世纪的牢房都能随意开启的旧式钥匙尽是一些不禁令人担心像她这样带在身上、难保不会惹麻烦上身的问题钥匙。

「你刚刚的举动是什么意嗯」

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语调听起来也不像是在责备他。

「明明让我独自解决问题,然后丢下我,一个人跑回学校来。」

「你白己还不是说我很不可靠。」

直人开口说道。

「那句话听在我耳里,就好像是我老爸在训斥我一样。或许就是因为我把你跟我老爸重叠在一起,才会认为你总是不肯告诉我任何重要的事情」

「我才没有说过那种话,你是笨蛋不成啊?」

「也是啦。」

刚才她也说过并非是自愿选择保持沉默,可能是有什么重大理由,逼她不得不出此下策。正如枣先前说过的一般,有时候「不说明也算是一种解释」。

直人决定多花一点时间陪她面对她正在着手处理的事情。

「下次敢再无视我,自行闪人的话,我保证一定会秒杀你。」

「知道了但拜托一下,别用秒杀的好不好。」

「这样啊?那好,我就慢慢宰」

「听起来反而更可怕耶!难道就没有好一点的说辞吗?」

绫乃突然站了起来,动作轻盈地转身面向直人。

「再多信任我一点,好吗?」

她站得很近,近到直人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体温了,他有点紧张地点点头,绫乃随即轻哼了一声,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不知为何,她的笑容看起来格外耀眼,直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并栘开了视线。只见那串被她随手丢下的钥匙,仍孤伶伶地躺在讲台上。

「你、你也真是够了,钥匙要好好放在身上才对吧!」

直人捡起那串钥匙,放到她的右手掌心。手指头好像梢微触碰到她的手掌就在直人脑中浮现这个念头的瞬间,他的手竟连同钥匙串被绫乃紧紧地握住,纤细雪白的手指触及直人的手背。这是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耍时,他不晓得握过多少次的手掌。

「怎、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稍微安静一下。」

只见她低着头,以寻常的语调回答。

「还说没什么别闹了啦,快点把手」

直人话讲到一半,剩下的『放开』两个字便自动蒸发掉了。绫乃的手冷冰冰的,仿佛正等着有人能够回握住一般。

「绫乃?」

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正当他想着看来我还是回握一下比较妥当时

「啊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绫乃啪一声放开手,隔着直人的肩膀望向走廊。

「哦,是枣啊。」

绫乃一脸若无其事地出声打招呼,枣则是慢慢地走进教室里。

「结果,还是不晓得向牧野同学提及梦境话题的人究竟是谁吗?」

绫乃开口询问。枣正在向她说明自己在问遍全班同学之后,所得到的结论。

「嗯在她前往保健室之前,班上没人跟弥生聊过天;另外,当天放学前的班会时间一结束,她便起身离开教室,接着就再也没人见过她。虽然前往保健室之前,她好像还有其他事;情得处理,不过,大家都说没听她提过到底是什么事」

「那么,在她离开教室之前难道都没有跟班上的同学讲到话吗?」

直人一开口询问,枣不知为何竟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真要找出跟她讲过话的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啦只是我左思右想,发现放学之后,好像就只有我是唯一一个在教室内跟弥生讲过话的人」

经她这么一说,直人才想起枣正是听弥生亲口讲过「有事得处理」的人。枣一察觉到直人的视线,脸色顿时转为苍白,只见她抓着自己的胸口极力否认:

「不是的!第一个作恶梦的人并不是我喔」

「我、我并没有怀疑你啊!况且仓野也不可能对我们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

直人嘴里急忙否定,内心却涌现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直到昨天为止,他都无法如此亲近地与枣对话,然而在不知不觉当中,他跟她好像也逐渐发展出「朋友」的关系。

「现在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绫乃开口说道。

「不是在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还有其他人作了那场恶梦就是班上有人说谎欺骗我们。」

「可是,其他班级好像都没有人作过那场有关『YOMIZI』的梦。另外,在那场恶梦当中,似乎也不曾出现过我们班以外的学生,再加上,好像也只有我们班的教室会成为那场恶梦的场景」

绫乃还没有向枣提起关于「梦神」的事。她可能在等待最佳的开口时机到来,或者早已决定不再向直人以外的任何人提起此事。想必其中也隐含着某种重大理由吧。

「这么说来,就代表班上有人说谎啰?」

直人话一出口,枣便马上出声反驳:

「可是,那个人是基于什么理由要隐瞒此事呢?如果我是第一个梦见那场恶梦的人,我觉得我应该会很想要告诉别人才对。况且,那个人不是也很稀松平常地将这件事情说给弥生听吗?」

「说得也是」直人也侧头陷入了沉思。

「照现在这个情形看来,我们今天可能没办法查出这名『第一个梦见的人』到底是谁了。」

绫乃以低沉的声调说出结论,三个人互看了一眼。

「嗯」

如果就这样等到放学后及夜晚来临,搞不好又会有灵魂遭到梦神吞噬的牺牲者出现

「我们是不是也不要睡着比较好?」

枣询问绫乃。

「当然!」

她用力点了点头,随后又突然抓住直人的手臂。

「听清楚了没?你也绝对不可以给我睡着喔!」

「我知道了啦」

直人的回答语气之所以变得这么微妙,是因为他很在意另外一件事。他甚至感到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绫乃,你没作过这场『YOMIZI』的梦对不对?」

那一瞬间,直人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在突然问消失了。

「我确实没作过。」

「为什么你没作过那场恶梦啊?」

「我几乎没有作过任何一场梦,我天生就拥有这样的特殊体质。」

绫乃凝视着直人,在说出『特殊』这两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因为我有点特别。)

当直人询问为什么只有绫乃被孝臣选为「徒弟」时,她以这句话回答直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直人心想。既然不会作恶梦,自然就不必担心灵魂会遭到梦神吞噬了。

6

结果直人他们终究还是没能找到第一个梦见『YOMIZI』的「创造者」。表面上这一天跟往常没什么两样,2年E班的学生们在上完整天的课程之后,便各自回家休息。不过,相信每个人心中必定都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不晓得接下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追查『创造者』的过程中,有一件事令我觉得有点在意。」

在放学返家的途中,绫乃等路上只剩下她与直人之后,才开口说明。

「恶梦乃是对人类抱持的恐惧、不安意念产生反应,进而衍生出来的产物虽然知道有人曾经死在我们上课的教室,会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过,班上同学有可能只因为知道这件事,就产生足以招致恶梦侵袭的强烈恐惧感吗?毕竟我们又不是那名少女的同班同学。」

直人十分认同地点点头,换成是他的话,确实也不会过度在意此事。如果有人内心怀着如此强烈的惧怕情绪,那就表示

「这个人从以前就认识与美岛?」

「没错。不过,如果这个人原本就认识她,那就会牵扯出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状况为什么这个人在与美岛身亡时毫无异常,却等事隔一年之后,才开始作这场恶梦呢?」

这表示很可能直到最近这一段期间,他才遭遇到某种迫使他不得不作恶梦的状况也说不定。虽然两人针对各种可能性进行了一番讨论,但最后还是没能归纳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总而言之,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创造者』,好迅速终结掉眼前这个麻烦状况才行。」

绫乃说道。人类一旦缺乏睡眠,根本就无法好好地活下去。纵使今天晚上有办法熬夜撑过去,隔天可就没人敢保证自己是否还能够继续保持清醒。梦神在这一点上面,可说是占尽了压倒性的优势。

绫乃依旧不打算说明她到底打算用怎样的具体方法切除恶梦与「创造者」之间的关联。她只是不停地以『今天晚上绝对不可以睡着』这句话来告诫直人。

「枣大概不成问题,不过,你这副随时都有可能入睡的模样,真的很令我担心。我想我还是事先采取必要的对策比较妥当。」

直人觉得绫乃似乎又准备说出什么离奇古怪的方案来,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但是,她后来也只是一路骑回家去,好像忘记了自己刚刚讲过的话。真是的,害我瞎操心一场直人在心里这么嘀咕着。

「哥哥。」

陷入沉思的直人,直到听见妹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你不再多吃一碗饭吗?」

直人他们两兄妹此时坐在厨房旁边的餐桌前享用着晚餐,今天的菜色是姜丝炒猪肉搭配马铃薯沙拉。水穗早已经吃饱了,直人则是手持空空如也的饭碗及筷子,一脸发呆的表情。

「啊嗯,不用了我吃饱了。」

「粗茶淡饭而已,感谢赏光。」

水穗细若蚊鸣地说完这句话之后,马上身手俐落地展开收拾善后的工作。她先将剩余的菜肴收进冰箱,等把饭碗及碟子栘至流理台后,再拿条抹布将餐桌擦拭干净。就在直人觉得自己多少也该帮忙一下,而从椅子上站起身之际,眼前已经出现一杯冒着热气的餐后日本茶。

直人只好边看着妹妹清洗碗盘的背影、边无奈地暍起她端出来的这杯热茶。

「哥哥,你今天早上为什么那么早就出门?」

水穗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开口询问。今天早上,直人连早餐也没有吃便冲出家门,而在这一天当中,也着实发生了不少事。

「喔,我今天早上有事跟绫乃」

直人一发现自己不慎说溜嘴,立刻在心中暗叫不妙。只见水穗已经回过头来,那双藏于眼镜后方的眼眸,射出一道冰冷的目光。

「跟那种人相亲相爱的人,不配进入我们家」

在水穗面前,任何跟绫乃有关的字句全都是禁语。这个生性乖巧又文静的妹妹,很难得会如此讨厌一个人。

「等一下,你也犯不着把话说得那么绝吧」

直人语带保留地提出kang议,不料她却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该不会正在跟那种人交往」

「才没有咧,拜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水穗总是以「那种人」来称呼绫乃,而且也一直很在意直人是不是跟「那种人」走得太近。

虽然如此,水穗却又跟「那种人」的母亲虹子相处得十分融洽,或许是因为直人他们的母亲很早就过世,才会造成这种情形吧。虽说当事人八成不肯承认,不过直人觉得水穗的情形其实就跟绫乃很黏孝臣的状况有点类似。

(结果说穿了,她们俩在这方面还真像呢!)

所以才会让水穗更加的抗拒绫乃吧?只不过绫乃完全不在意水穗表现出来的排挤态度,硬要说的话,反而给人一种她以捉弄水穗为乐趣的感觉。如此一来,只会搞得夹在两人中间的人头痛不已。

(老爸是否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呢?)

直人暍了一口热茶,缓缓叹了口气。就白天他所听到的内容来判断,绫乃似乎是被自己的老爸定位为「徒弟」。照理说,他应该是以不同于对待亲生女儿的方式来与绫乃相处才对,不过,这种事情从外表实在是看不出来。

(咦?)

直人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突然问,存在于脑海里的诸多线索开始互相串联成形。

据绫乃说,孝臣好像拥有各式各样与恶梦有关的专业知识。而在发生车祸的当时,警方也说过父亲出车祸是因为睡眠不足所导致的。那么假设直人近来作的那场恶梦,便是导致父亲睡眠不足的原因;假设父亲的死与恶梦有所关连的话,就表示说不定正因为绫乃是老爸的「徒弟」,所以他才会在临死之前,叫出绫乃的名字

「水穗。」

「什么事?」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有提过老爸在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开口叫了绫乃的名字,对不对?」

接着是一阵沉默。一时间,厨房里只听得到流水声。

「我觉得应该是我听错了。」

水穗以细小的声音回答。不过,刚才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件事在她内心里并不这么认为。但是,她也不想认定父亲当时真的叫出绫乃的名字,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嗯就算是听错了也没关系,可是,你记得当时老爸还有说过什么吗?如果还能想起其他的事情,不管什么都可以,你尽管说」

「红色眼珠。」

一阵寒意顿时袭向直人的胸口。

「你说什么?」

「那时候,爸爸突然爬起来然后说了红色眼珠这几个字。」

直人想起在梦中吞噬人类的那个梦神,那只怪物也有红色眼珠。

昨天他在保健室提起那场恶梦的时候,绫乃率先抛出来的问题,就是那只怪物有没有「红色眼珠」。接着是放学后,在公寓前面聊天时,她也说过这么一句话那只有着红色眼珠的怪物没有对你采取任何行动吧?

(她早就知道了。)

孝臣的死与那场会出现「红眼怪物」的恶梦之间,一定有某种程度的关联。

此时,放在运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振动。他打开手机一看,是绫乃传来简讯,既没有附上任何标题,内文也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过来我家』

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吧。直人伸手扶住餐桌,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怎么了吗?」

不知何时,水穗也停下了洗碗盘的动作,转身望着直人。

「我现在要去绫乃家一趟。」

「」

「就跟你说过我们真的没有在交往嘛纯粹是为了处理学校的事情啦!」

直人搬出这个藉口来敷衍。他觉得八成是与梦神的事有关吧,而且他也非得向她问清楚关于「红色眼珠」的事情不可。

过没多久之后,直人便已经站在久世家的玄关前。虽然从这面被藤蔓攻占大半面积的墙上找到门铃,不过即便按了,仍不见有人前来开门的征兆。

「大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直人听见虹子的宏亮嗓音从屋内传出,随即开门走了进去。

「打扰了」

虽然每天早上都会从这问房子前面经过,但是,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进来过里面了。内部装潢跟他上次来的时候相较毫无改变。一盏昏暗的灯光微微照亮楼梯问的挑高玄关,老旧的土墙与木造地板则发出一股独特的微湿气味。

直人脱下鞋子,踏上会发出轧吱声响的地板。

「哎呀,晚安。」

一声招呼从开着的房门内传出,挑高玄关的旁边便是久世家的客厅,虹子此时正慵懒地坐在表皮磨损得十分严重的沙发椅上。裹住她那身巨大身躯的,虽然只是一件极其普通的睡衣与长袖睡袍,不过,两件衣服都跟她白天时所穿的衣服一样,是相当刺眼的鲜橘**调。饲养的黑色花斑猫则是静静地躺在她的膝盖上。

「阿姨晚安。」

「听说你今天晚上要在我们家过夜啊?」

「什么?」

直人听见这句话,不禁怀疑自己耳朵是否有问题,他压根儿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哦不是吗?我听绫乃说因为你上次期中考的成绩是全学年最后一名,要是在明天补考没办法拿到像样一点的分数,就会被学校勒令退学。所以,你今晚决定要在绫乃的房间K一整晚的功课」

这段过于乱七八糟又牵强的虚构故事,听得直人一整个头晕目眩。看来,绫乃所说的「事先采取必要对策」,指的就是这个方案吧。今晚她大概打算彻底监视直人,确保他不会入睡。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觉得你本来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会糟糕到这种程度啊孝臣要是听见这件事,八成会很生气吧」

虹子说完一脸难以置信地叹了口气。直人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真正需要叹气的人,现在的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不、不好意嗯」

他只能无奈地低头道歉。就算要瞎掰,他希望绫乃好歹也能掰个比较无伤大雅的情节。

「总之,虽然你正处于紧要关头,不过,我们家女儿今天也算不上有精神,所以拜托你可别害她累过头喔。别看她那样,终究也只是个女孩子啊。」

「她身体不舒服吗?」

虽然今天一整天几乎都待在绫乃身边,直人却完全没察觉到她有什么异状。

「她昨天晚上好像没睡好的样子,回到家之后,就看她猛打呵欠。」

「这样啊」

「两只眼睛也红通通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把她惹哭了呢。」

虹子嘻嘻笑了几声。但是,直到刚才都还在思考着「红色眼珠」的直人,实在笑不出来。

「嗯?怎么了吗?」

她知道孝臣的死与梦神有关联吗:照理来说,多半不晓得。绫乃说过虹子并未听说过任何有关于梦神的话题;而绫乃之所以被孝臣选为徒弟,全拜她「不会作梦」的特殊体质所赐。

「阿姨,你平常多多少少会作梦吧?」

「怎么搞的,突然问我这种问题我当然会作梦啊,这世上找不到不会作梦的人啦。」

看来果然只有绫乃具备那样的「体质」直人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虹子似乎不晓得绫乃具有特殊体质一事,她们母女俩都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虹子有可能从未察觉到这件事吗?纵使是这样好了,那么身为外人的孝臣,又是如何得知这件连她自己的母亲都不晓得的秘密呢?

「哎呀,直人?」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直人转过身去,只见身上穿着长袖T恤的绫乃正从走廊底端缓缓走向客厅。她似乎才刚洗完澡,一头**的头发绽放着光芒。直人不由自主的定睛凝视这副少见的身影。

「比我想像的还要早到呢,你窝在我家客厅干嘛?」

「原来你跑去洗澡啦?」

或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直人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理所当然的话。绫乃则是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好歹也还知道要洗澡啊,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

绫乃隔着直人的肩膀望向客厅,那具紧贴着直人的身躯散发一股带着沐浴**味的热气,直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冲上脑门了。当事人毫无自觉的举动,让直人倍感困扰。

「哦哦是我开口叫住直人的啦。」

虹子对绫乃解释道。

「我会负责锁好下面的门窗,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了。你们接下来不是还得忙着准备考试吗?」

「嗯妈妈,真是不好意嗯。」

即便是生性泼辣的绫乃,在母亲面前也变得十分乖巧。她伸手拉了拉直人的衣袖。

「那现在就到我的房间去吧。」

「啊嗯。」

直人跟在绫乃身后,一起走上楼梯。

7

绫乃的房间是一间坐北朝南,可以俯瞰自家庭院的西式房间,房里各个角落都整理得相当干净。除了床铺、衣柜以及电脑书桌外,还摆了好几个塞满厚重书籍的大型书柜。与其说这是一间女孩子的房间,倒不如说比较像是研究者在住的。

「你的房间以前是这个样子吗喔,原来你还有个人电脑啊?」

直人还记得她以前使用的是一张附有书架的书桌,而在床铺旁边则是摆满了布偶与洋娃娃才对。

「当然不可能一直维持着过去的样子嘛!你最后一次进这房间都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了耶!」

绫乃坐在床上,拿着浴巾擦拭头发。直人实在不晓得自己到底要坐在什么地方比较恰当,就算两人再怎么熟,也不能跟着坐在床上吧。他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拉出位于电脑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两人的身高毕竟不一样,因此坐在这张椅子上,腰部位置理所当然地也比自己房间那张椅子还要低,这点给他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你叫我过来的原因是为了要监视我,好防止我不小心睡着,对吧?」

「没错。」

「那么从现在起直到天亮,我们要做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做,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发呆度过今晚啰。」

绫乃若无其事地继续以浴巾擦拭着头发,整个人完全处于放松的状态;反观直人的心境则显得有些复杂。对方若有考量到跟同年龄的男孩子共度一晚究竟代表何种意义的话,照理说应该就不会是这副毫无防备的态度才对。

话说回来,如果她真的意识到这件事,自己也只会落得被轰出房间的下场吧。虽然这种结果他并不乐见

(等一下。)

其实绫乃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搞不好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而已。之前他一直认定绫乃是个普通的青梅竹马,因此每当被问到两人是否正在交往时,他总是会立刻反射性地加以否定。即使只有一次也好,他是否曾经认真地正视过自己的心情呢?

「怎么啦?你看起来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绫乃一脸狐疑地观察着直人的表情。

「没什么,你想太多了。」

「可是,你刚才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耶?就好像是」

绫乃顿时倒抽了一口气,接着有点尴尬地垂下了目光。她该不会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吧?就在直人脑中冒出这个念头之际

「厕所在一楼。你想去就去,用不着客气啊!」

「我又没有肚子痛」

看来她压根儿不晓得自己的想法,直人硬是驱走了脑海里的念头。对现在的自己而言,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因为眼前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思考。

「仓野曾经来过这间房间吗?」

直人为了改变话题而抛出问题。

「嗯。不过,最近顶多也只有枣来过我的房间吧。我平常其实很少邀请别人进我房间的。」

「呃、是喔」

绫乃又回了一句令直人不知道该如何解读的话。为了保持内心的平静,他百无聊赖地盯着最近的书籍书背猛看那是荷马的着作『奥迪赛』,不过,他完全不晓得这本书的内容究竟在写些什么。就在这时候,绫乃又补上了一句:

「你父亲岸杜伯父过去也经常来找我。」

坐在椅子上的直人顿时挺直背杆,因为打从走进这间屋子以来,他就在思索着该如何提出有关于父亲的话题。绫乃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一脸认真地看着直人。

「怎、怎么了吗?」

「『YOMIZI』是不是杀死我老爸的凶手?」

绫乃闻言倒抽了一口气,随即从他身上转开了视线。

「你干吗突然丢出这种问题啊?」

不知何时,擦拭的动作已经全然停止,绫乃的态度很明显地产生了动摇。

「『YOMIZI』是直到最近才开始出现的,没错吧?可是,你父亲却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身亡了,不是吗?」

「但我老爸的确是被梦神杀死的,这一点你就无法否认了吧?」

绫乃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你不是一直很在意梦神究竟有没有『红色眼珠』吗?刚才水穗告诉我,我老爸在临死之前曾经说出『红色眼珠』这个字眼你知道些什么吧?」

直人正面注视着她的脸。默默承受着这道目光的绫乃,最后终于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岸杜伯父在身亡之前,曾经来过这个房间找我谈话他说自己很可能被具有『红色眼珠』的梦神给盯上了。虽然伯父当时不肯明确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却提到由于那个梦神相当危险,因此要我尽可能别跟它扯上关系。于是,我便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随时注意是否有类似的梦神出现在你我的身旁」

「那个梦神就是『YOMIZI』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会一直都没有对你提起这件事。我刚才也说了,岸杜伯父是在一年前身亡的,当时我也曾稍微调查了一下伯父遭遇的那场车祸,但是,却找不到任何足以显示梦神涉入其中的迹象。说不定伯父真的纯粹是因为车祸事故而身亡,只是我猜伯父生前确实对有着『红色眼珠』的梦神一事感到十分烦恼。」

直人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虽然绫乃告诉他父亲是个「详知恶梦相关知识的人」,不过,他却认为父亲的真实身分,根本无法以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轻松带过。

「所谓的被盯上,就代表老爸与梦神是处于敌对的立场,我说得没错吧也就是说,老爸是不是采取过某种会让梦神仇视他的举动?例如受某人所托,企图打败梦神?」

父亲似乎拥有某项「副业」,每到周六、日都会独自出门。他该不会除了到公司上班之外,还抽空扮演驱除梦神的猎人吧?不对,说不定后者才是父亲的本行。

绫乃突然面露微笑,虽然不知道自己猜中了几分,但看来至少并没有说错。

「我先前不是也说过了吗?没有人能够打倒梦神的在这个现实世界当中。」

「可是,你也有说过有办法阻止梦神,不是吗?」(图)

「如果想要阻止某种杀不死的东西,你觉得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虽然不懂自己怎么会成了被询问的对象,但直人还是姑且思索了一番。

「我想不是让目标变得无法动弹,就是把它关进某个地方吧?」

「嗯,不过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必需考虑的问题就会变成要用什么方法让目标变得无法动弹,以及究竟要把目标关进什么地方。」

直人即便听她这样描述,依然摸不着头绪。而绫乃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说明下去。

「接下来的话又是说不得的内容吗?」

这个问题也没换来任何答案。原本挂在绫乃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凝视着他的双眼夹杂着一丝略带疲惫的忧郁神色。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大概。」

直人内心突然涌现某种直觉。绫乃并不是很单纯地把答案隐藏起来而已,她同时还设法引导他主动去思索出答案。而这项举动本身八成也有其意义存在吧。

「直人。」

「嗯?」

「就算你知道所有的事情真相,我希望你也能够维持现在这样,永远都不会改变。」

绫乃以耳语般的声调说道。

「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呃嗯,我知道了。不过」

直人开口回应。但这不代表他能理解绫乃话里头的涵义,他认为绫乃只是希望自己能亲口说出她想听到的答案。不过既然已经回答,就代表他是真心地想要实现她的心愿至少这远比听到她要求自己「在各个方面都要变得跟现在截然不同」要来得简单许多。

他就只是抱持着这种程度的随意心态罢了。

「你所谓的马上就会知道,到底是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直人一拾起头,顿时哑口无言。绫乃居然就这么维持着坐在床缘的姿势,整颗头颓然垂向前方。

「绫乃?」

不管直人再怎么叫,绫乃都没有反应。他起身离开椅子,快步走到床边,才刚触碰到那纤细的肩头而已,她便整个人倒卧在床上。

「你是怎么了」

从她双唇间溢出规律的轻浅呼吸声,直人不禁双脚为之一软。他这才回想起来,刚刚虹子也说过绫乃睡眠不足。明明是为了监视直人,才特地把他叫来家里的,结果

「你就这么睡着了,那我怎么办啊?」

直人原本想要叫醒她,后来想想还是决定作罢。保持清醒这点小事,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应该办得到才对。他以不致吵醒绫乃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她缓缓栘到床铺的正中央,并为她盖上棉被。她的身体既温暖又柔软,每当她身上那件T恤因为挪栘的动作而稍微往上掀开时,直人的双手便会忍不住颤抖,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脑海中虽然不时浮现出刚洗完澡的女孩子会穿内衣吗?这类不像话的下流妄想,不过,他还是告诫自己别想太多,最后总算是度过了这个难关。

等他再次坐回那张电脑椅的时候,已经是累到暂时动弹不得的程度了。

必须独自一人度过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直人只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回头望向时钟时,应该已经超过半夜一点了。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望着床铺的方向,而绫乃则是连一次也没有翻过身,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熟睡着。自己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啊?直人不禁这么想着。

他还是有打电话跟妹妹水穗联络,不过,他才刚提到自己要在久世家过夜而已,水穗就马上挂断电话。等他明天回家之后,八成会被狠狠地刮上一顿吧。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进得了公寓,甚至觉得水穗可能会以此威胁他,不准他再踏进家门一步

一思及此,直人突然回过神来。

曾几何时,他已经置身在教室当中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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