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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三章 王国(1 / 2)

 和往常一样,桌上照例摆着摊开的教科书与笔记本。

「咦?我」

他张开嘴巴嘀咕了几声。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他立刻就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绫乃的房间里面发呆的时候,他似乎一不小心就打起了瞌睡,而这个结果导致他瞬间被拖进了恶梦当中。

直人低头看着摆在眼前的笔记本,虽然仍旧看不懂页面上到底在写些什么,但是跟昨天不一样的是,上面到处布满了以红笔画成的小圆圈。他伸出手指去触摸小圆圈,发现那些小圆圈是以格外浓稠的红色墨水画出来的。

(不对!)

那些小圆圈是血迹,鲜血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飞溅至页面上。

教室内的气氛也跟之前截然不同。不仅再也听不到任何讲课的声音,而且还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内脏腥臭味,令人觉得十分难受。

直人提心吊胆地缓缓拾起头来。

「呜」

一声呻吟不禁脱口而出。讲台那边此时看不到半个人影,黑板上则是留有一道仿佛以饱含汁液的水果用力投掷,进而造成的放射状红色渍痕,而且还有一条粗大的血迹从黑板上缓缓流向了地板。虽然被讲桌挡住以致无法看见,不过,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讲台下面。只是直人死也不想去确认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噗叽噗叽

从他背后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诡异声响,听起来像是在撕裂带骨肉块时,连筋一同扯断所发出的声音。直人全身顿时狂冒冷汗,他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某人也在这间教室里面。

突然,有个物体无声无息地从视野一角直飞过来,先是掠过直人的脸颊,再啪叽一声掉落在桌上的笔记本上头。

「呜哇啊啊啊啊!!」

直人发出惨叫,只见掉落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只人类的手掌。宛如才刚被人从身上硬扯下来一般,手掌断裂处仍不停地溢出带着气泡的鲜血。逐渐失去血色的指尖指向天花板,断断绩续地抽搐着,食指的指甲上还贴有花俏的法式指甲贴片,可见这是一只女孩子的手掌。

(这同时也是我们班上某个同学的手掌。)

直人一边思索、一边压抑着从胃部窜上来的作呕感。这只手掌的主人,每天都跟他待在同一间教室里头上课。他开始觉得自己至少得确定一下,在梦境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人咬紧牙根,缓缓转过身往背后看去。

一阵强烈的战栗随即袭向脊梁,他忍不住以双手捣住嘴巴,硬是忍住了悲鸣与呕吐感。

整间教室看起来和昨天完全不一样,原本略显昏暗的室内此时变得十分明亮,让人能够看清楚教室里的各个摆设。除了直人坐的这个角落之外,所有课桌椅全被粗鲁地堆到了教室的左右两侧,以致正中央出现了一块宽敞的空间。

到处都看不见那只灰色怪物的踪影。不过无论是墙壁也好、天花板也罢,在双眼能看见的范围内,宛如有人曾拿着水管使劲喷洒过一般,染上了一层鲜红色彩,那些红色液体不断地滴落下来。脚边则是被浓稠黏腻的血液完全覆盖住,变成了无法称之为地板的区域。另外,有许多看不出形状的人体部位被弃置在教室的各个角落。光是想像到底要牺牲多少人,才有办法打造出这幅可怕的地狱光景,便足以令直人吓破胆子。

(明明都已经事先警告过大家了)

直人不禁咬牙切齿。不过,他也很清楚要大家维持清醒状态地撑过一整晚,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毕竟就连警告过众人的自己都置身在这间教室里。那只怪物似乎是一个接一个地将落入睡眠中的同学给吞进肚子里。除了直人以外,教室内再也找不到其他还活着的人

「咦?」

直人突然发现在堆积如山的课桌椅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动来动去,他立刻定睛凝视着那个物体。

那是一个还活着的人。一名留着长发的女学生蜷缩在地上,全身微微颤抖着。或许是因为她不止头上被鲜血淋过,手脚也覆盖着一层早巳凝固的暗红色血渍,以致直人没在第一时间看出来。

直人顿时松了口气,原来还有同学没有遭到那只怪物的毒手。只见她先是微微转头往左右两侧窥探了一番,随后便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缓缓地从地板上站起身。

对方的举动让直人吓得一颗心脏差点从嘴巴蹦出来。要是被那只怪物发现,该怎么办才好?

「喂、喂喂你别乱动啦!」

直人立即出声制止,但她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最后终于完全站了起来。

「要是被那只怪物发现」

直人将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突然清楚地看见少女的右手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起初在他看来,少女似乎是在跟谁握手,然而对方的身体却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只扯断的右手掌,垂挂在少女的右手中。

另外,这名少女能够从地板上站起身,就是个相当奇怪的现象。毕竟连身为男性的直人,在这场恶梦中部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身体。

伫立在血池中央的少女首度拾起头来。在长长的刘海底下是一张鹅蛋形的脸庞、一对单眼皮的眼眸、以及薄薄的嘴唇虽然就整体而言,这是一张堪称美女的容貌,不过,隐藏于眼睑深处的眼珠,却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红色光芒。

「YOMIZI!」

对方的外形已经完全转变为人类的模样。一瞬间,只见梦神宛如蛇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咕噜一声吃掉了拿在手上的人类手掌。

『YOMIZI』接着转眼凝视着直人,她似乎已经将直人锁定为下一个猎物。只见她拖着双脚,开始缓缓朝直人接近。

直人的两排牙齿发出咔喳咔喳的撞击声我就要被吃掉了,直人心里这么想着。就如同以永田与牧野为首的众多同班同学一样。

他伸手撑着桌子,拚命地想要站起身,即使身体不听使唤,他还是咬紧牙根,将全身力气贯注到两只膝盖上。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奇迹似的以双脚站起来了。

「啊」

不过『YOMIZI』也已经逼近到只和他相距一步之遥的距离了。某人的鲜血仍旧不断地由她的指尖与发梢滴落。直人眼见自己再也无路可逃至少也要把头转开就在蹦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她却悠然从他身旁经过,迳自走向了讲台。

「咦?」

视线跟着她移动的直人忍不住大惊失色。他看见黑板上原本留有血迹的部位附近,居然出现了一扇附有复杂图案的浮雕装饰的白色门扉。直到刚才为止,他明明还没有看到那里有扇门啊。

(门?)

直人想起绫乃说过的话连接恶梦与现实的门扉。

这八成就是所谓的「非存之门」吧。一旦那扇门被打开,这个梦神就会闯进现实世界中。只见她站在白色门扉前面,抓住门把并缓缓地转动,不过门却毫无开启的迹象,直人见状不禁松了口气。绫乃说过,除了具备资格的人类以外,没人能够打开那扇「非存之门」。而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只有创造出恶梦的人才具备这项资格。

换句话说,这扇门现在还不会被打开,因为这里就只有直人一名人类。

『YOMIZI』突然转过身,以那对濡湿的红色眼珠看着直人。

「守门,之民。」

一阵宛如自动答录机一般,无机质且毫无抑扬顿挫的女性嗓音从她的唇畔溢出。

直人足足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理解到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吗?」

「打开,这扇门。」

直人听到这句话,张大嘴巴一脸惊愕的表情。她到底在说什么啊?自己又不是这场恶梦的「创造者」,怎么可能有办法打开那扇门呢?

突然间,梦神以僵硬死板的动作走到直人身旁。带着血腥味的气息随即向直人的颜面扑来,下一杪,『YOMIZI』的双手竟然拙住他的颈项,并逐渐加强了力道。

「守门,之民。」

她以相同的语调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打开,这扇门。」

脖子的血管被紧紧勒住,让直人陷入一种脑袋仿佛就快要由内往外爆开的痛觉,就连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

对方有如机器故障似的重覆着这句话,直人的颈骨发出一声咔叽声响,他出奇冷静地想着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死在她手上。

「绫乃」

他最后说出口的,是青梅竹马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她好像正在某个地方呼唤着自己的感觉。

「直人!直人!直人!」

有人正以十分强劲的力道摇晃着他的肩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遇到地震一样。等到睁开双眼一看,绫乃的脸就在正上方,而直人则是倒卧在她房间的地板上。

「现在几点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绫乃怎么突然又不见了?他心里才这么想着而已,绫乃已经将一个闹钟举到他眼前。现在时间是早上五点多,看样子,他好像睡了一段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长的时间。

「拜托你别自己先睡着好不好」

直人忍不住开口向瘫坐在地板上的绫乃抱怨了一下。

「不、不好意思啦!」

绫乃话才说完便将头撇向了一旁,直人这时才注意到她拿着闹钟的手正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脸色看起来也十分苍白。看来她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直人见状自然也不忍心再继续责备她了。

「算了,不过还好多亏有你叫醒我才救了我一命呢!」

直人边说着、边缓缓坐起身来,绫乃仍旧不敢转过头来看他。直人突然回想起那个梦神的外貌,或许纯属偶然,不过,对方不论是那一头长发或是脸部的轮廓,在在都令他联想到绫乃的特征。

「绫乃。」

「怎、怎样啦?」

「『非存之门』出现在我梦里面了。」

绫乃双眼圆睁。

「那扇门的颜色是?」

「是一扇白色的门。」

颜色有那么重要吗?直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回答。不料绫乃一听表情立刻僵住,接着便踮着脚尖从地板上站起身,似乎打算向直人说些什么。

「等一下,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直人抢先开口说道。

「你到底想问什么啊!现在没有那种时间」

「『守门之民』是什么意思?那个梦神在梦境当中这样叫我耶!」

绫乃的表情又更增添了一抹紧张情绪。看来这个名词果然具备某种重大涵义。只见她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出门再说吧。」

「出门要去哪里啊?」

「学校。」

绫乃这么回答。

2

仓野枣在学校警卫才刚打开校舍大门不久,便抵达学校,因此校舍里自然还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这个时间,校内所有社团都还没有开始进行晨间练习。她心里想着搞不好自己是今天第一个到校的学生呢。

枣一边在鞋柜前换上室内鞋、一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昨天晚上她依照绫乃他们的指示,熬夜一整晚都没有睡觉。由于这是她第一次彻夜未眠,因此觉得整颗脑袋彷佛被套上了一层薄膜般,思绪也显得有点混沌。

(不晓得其他同学要不要紧?)

她不认为全班同学都肯听从建议熬夜不睡觉,总觉得大概又会像昨天一样,有同学再度陷入沉眠不醒的状态。

她走在不见任何人影的走廊上,今天之所以这么早就到学校来,主要是为了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一些事。

班上第一个作那场恶梦的同学究竟是谁呢?

枣经过了保健室门口。上个星期五放学后,弥生先前往某个地方处理好「事情」之后,才到保健室来。而「这件事情」八成就是跟某人见面,并在见面时听说了有关于恶梦的事情吧。

她回想弥生离开教室时的那一幕。当时她一听见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响起,马上起身走出教室。

(搞不好是我的思考方向有所偏差。)

之前她只顾着思索弥生在放学之后,是否跑去某个地方和某人见面的可能性,不过事实证明,她显然早已决定好要先去处理那件「事情」。假设真有蛛丝马迹可寻,那就代表肯定是在上周五的白天上课时段这个期间。

枣一边走上楼梯、一边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当天弥生的表现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顶多也只能想到她打瞌睡打得特别凶这一点而已,而且不仅是在上课时间打瞌睡,就连早上及傍晚的班会时间也都睡得很熟。

不对啊,这点小事似乎没什么重要性可言,事实上,弥生在隔周便很少于课堂上打瞌睡了

枣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2年E班的教室门口。

但是照理来说,即使隔了一个礼拜,她上课时爱打瞌睡的状况应该也不会有所改变才对。她记得弥生本人在最后那堂课之前,也有提到自己近来很容易打瞌睡。为什么后来她就变得比较不会打瞌睡了呢?

枣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说不定是那个人)

如果找弥生谈话的真的是「那个人」,那也难怪他们之前无论再怎么调查也查不到这个人的真实身分,因为他们在基本的假设上便已经出现严重的误判。枣一边走进看不见半个同学的教室、一边拿出手机,她满子只想着要快点打电话联络绫乃。

「咦?」

按着数字键的手指突然停下动作。教室里面看起来就跟昨天放学回家时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挂着黑板的那面墙上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物体。

「这是什么东西啊」

只见黑板中央部位以及下面的墙壁遭到一股外力任意切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镶嵌于其上的巨大白色门扉。而直到昨天为止,她当然未曾在教室里看过这扇门。

枣小心翼翼地走近那扇门,这是一扇附有复杂图案的浮雕装饰、整体设计得十分富丽堂皇、看起来很像是只存在于某国皇宫内的门扉,跟这问教室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扇门的另一端,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她望着门上那个大大的手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却毫无尝试要伸手转动门把的念头。

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裙摆上出现了一道钥匙孔形状的红色光芒。原来是有一道光线从门把下方的钥匙孔里面透射出来。

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蹲下来看看那个钥匙孔。钥匙孔的口径大小大概就跟枣的手指头差不多,因此足以让她看清楚门扉另一端的景象。

起初她看到了一颗绽放出湿亮光泽的红宝石,这颗宝石彻底堵住了整个钥匙孔。就在枣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瞬间,这颗「宝石」居然眨动了一下。

「啊!」

枣手一挥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原来那并不是宝石,而是一颗眼珠。枣认为那肯定是她昨天在弥生病房里所看到的那只怪物,它就潜伏在这扇门的另一端。

就在这时候,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她低头观看手机画面,发现是绫乃打来的。

『早安,枣。你现在人在哪里?』

友人这阵无异于往常的声音,不禁让她松了口气。

「我现在在学校的教室里面。」

她语音颤抖地回答,电话另一端的绫乃顿时噤口不语。枣听到了附近传来人行道号志灯的向导音讯,因此猜想绫乃目前八成是在赶来学校的途中,并利用等红绿灯的空档打电话给自己。而且说不定直人也和她在一起。

『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或状况?』

枣回头看了那扇白色门扉一眼,她觉得绫乃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情,所以,她才会这么早就动身赶来学校。

「教室里面多出了一扇白色的门。」

『现在立刻远离那扇门!快!』

她问不容缓地以严厉声调说出了这句话。

「嗯,我知道了。」

枣边讲手机、边回到走廊上。瞬间,她感受到周围除了自己之外,还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气息。不过她看了看走廊两端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看来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我马上赶到学校,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走进那间教室。』

绫乃一讲完这句话之后,便准备结束通话,看来号志灯应该已经转为绿灯。枣连忙对着手机说道:

「绫乃,先别挂电话我大概已经知道第一个梦见那场恶梦的人是谁了。」

手机另一头传来一阵刺耳的煞车声。

『是谁?』

「嗯,那个人就是」

隔壁教室的门突然打开,一道人影接着无声无息地窜出来。枣全身僵硬,如果她刚才不是在讲这通电话,或许还有办法避开对方的攻击。但是,枣内心却在那一瞬间产生了迷惘,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绫乃这个人的名字。

手机由枣的手里飞了出去,就在枣弯腰试图捡起在走廊上滚动的手机时,那道黑色身影悄然从她背后将她整个人覆盖住。

直人跟在绫乃身后,快步冲进杏无人烟的校舍大门。他伸手打算从鞋柜里拿出室内鞋,绫乃马上对他大吼着:

「搞什么鬼啊!那种小事根本无关紧要吧?」

绫乃直接穿着鞋子踏上走廊。她说得一点都没错,直人同时也动身冲向楼梯,全力追赶跑在前面的绫乃。

自从枣的手机突然失去讯号以来已经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而且当时枣正打算告诉他们那场恶梦的创造者是谁。之后虽然又重新拨打了好几次电话,不过一直打不通。两人虽然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内心却不约而同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即将爬完这道楼梯之际,绫乃突然停下了脚步。害得直人一时煞车不及,差点撞上了她的背部。

「怎么了吗?」

绫乃弯腰捡起了某样东西,直人探头隔着她的肩膀看过去,发现她手上拿着一支摔坏的手机。这支手机的外观设计看起来十分眼熟。

(是仓野的手机!)

直人他们从楼梯直奔走廊,迅速朝左右两端巡视了一圈,不过,完全没有看到手机主人的踪影。他们一路赶往2年E班的教室,然后从后门观察教室里面的状况。

「你看那里。」

直人顺着绫乃的视线看过去,一脸的愕然。因为他看见就在跟梦境场景相同的地方,出现了一扇一模一样的白色门扉。

「为、为什么那扇门也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面啊?」

「门是用来连接两个不同地点的东西。」

绫乃以教导式的语气说道。

「想也知道嘛,这世上哪里找得到只存在于其中一边的门呢?」

「也就是说,现实世界已经正式与恶梦世界连接在一起了吗?」

她先瞄了直人一眼,才又再度将视线转回到「非存之门」上头。

「没错,接下来只要动手打开这扇门,梦神便能够进入现实世界。」

绫乃走近讲台蹲在那扇白色的门前面,将眼睛凑到门把下面的钥匙孔前方,定晴注视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将位置让给直人。

「你也过来看看吧。」

直人依照绫乃的指示,透过钥匙孔窥视门里的光景。另一端虽然也是一间一间教室,不过,却与他们所在的这间教室完全不同是那个被鲜血以及人类内脏所染红的恶梦世界。

「门的另一端,应该就是你最近经常梦见的那个恶梦世界吧?」

直人默默地点了点头,但是,跟之前不同的是那些课桌椅已经全部消失了,现在直人可以清楚看见那个占据教室中央的暗红色血池。

「啊。」

直人发出惊呼声,他看到枣横躺在血池的中心点位置。

「仓野?」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为、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

「躺在那边的是她的灵魂,肯定是某人动手让她失去意识的吧。」

绫乃压低声音回答,看样子,她似乎正竭力压抑着满腔怒火。直人不假思索地起身环顾了周遭一圈,她刚刚明明还在这间教室里面的。

「我猜枣的身体八成在我们赶到学校之前,就被移到别的地方去安置了这是为了不让我们有叫醒她的机会。」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想也知道吧?当然就是创造出那场恶梦的元凶啊。此人怕我们查出他的真实身分所以才故意将枣的灵魂丢给梦神吞噬,打算藉此封住她的嘴巴。」

「可、可是,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帮助那个人耶?他为什么还要采取这种根本是在协助梦神的举动呢?」

「我也不清楚。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将隐藏自己的身分,看得比摆脱恶梦纠缠还要重要」

绫乃紧咬嘴唇、陷入沉嗯,直人则是将嘴巴贴近钥匙孔放声大喊着:

「仓野!仓野!」

不过,枣也只是稍微扭动一下身体而已,纵使听得见直人的呼唤,但在恶梦的世界里,她是无法自由行动的。

「可恶」

直人置于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状,要是『YOMIZI』此时出现的话,他不就得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被梦神给吞噬掉就像永田与牧野他们一样。

噗通。他的心脏用力狂跳了一下。一阵类似痛楚的感觉迅速窜过全身,他不禁伸手压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我不要!)

再也不想看见有人类的灵魂遭到梦神吞噬,直人的心跳逐渐加快。只要能阻止这种情形继续发生,凡是他的能力所及,要他做什么都可以。直人转过头去看着绫乃。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拯救仓野脱离险境?」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到枣的身体,并及时叫醒她。不过,现在大概没什么时间可以执行这个方法。」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绫乃欲言又止,只见她犹豫了一下。

「只剩下一个办法,只是未曾梦见过『YOMIZI』的我没办法跟你一起去救枣就是了」

「到底是什么办法?」

直人一脸焦急地问道。那个梦神搞不好就快现身了,届时它会吃掉枣的灵魂啊。

但是绫乃却并拢双膝,十分慎重其事地摆出正坐姿势,随后以极近的距离抬起头仰望着直人的脸。

「接下来,你必须独自一个人去救她喔!」

绫乃声音沙哑地嘟哝着。

「我不在意。」

「你不怕遇到任何危险吗?」

「不怕。」

直人斩钉截铁地回答。时间若是倒回到几天前,他肯定无法想像自己的态度竟然会变得这么坚定。自从这起事件发生以来,他就一直很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自己与同学摆脱恶梦的纠缠。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有那种主动想要去救助某人的决心,因为他一直认定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这类拯救他人的壮举。

「你有将痛苦全数招揽在自己身上的觉悟吗?」

「有。」

直人猛然意会到一件事,这并非只是单纯的确认而已,而是基于某种法则的问答某种型态的仪式。

「你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问题的内容开始变得很抽象。不过,直人也只迟疑了一瞬间而已,他不假思索地说出浮现在脑海里的答案:

「力量。」

「那股力量是从何而来的呢?」

「从我自身不,是从我内心某个深邃场所涌上来的。」

「为那个深邃场所取个名字吧。」

直人闻言闭上双眼,然后答案真的就这么从他的内心深处也就是位于记忆最深层的某处浮现出来。

「(王国)。」

绫乃一听见这个答案,表情立刻愣住了。看样子,这似乎是最重要的一个答案。

「将(王国)与你串联在一起的东西是什么?」

「门扉。」

「你需要用什么东西来打开门扉?」

「钥匙。」

一阵沉默笼罩在两人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段问答究竟有何意义,与其说是自己开口说出来,倒不如说这些字句感觉上更像是由他的内心深处被打捞出来的。

「如此一来,你便已经获得了资格。」

「资格?」

「知悉一切真相的资格。」

绫乃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以铁圈扣住的钥匙,她将其中一把体积较大的黑色钥匙取出来,交到直人的手中。那是一把仿佛在古董艺品店才买得到的古老钥匙,长度大约等于一把小型匕首,钥匙表面刻有如同浪花般的美丽花纹。

直人将钥匙置于右手掌心,并定睛凝视了一会儿。接着,钥匙表面突然发出热能,花纹也跟着缓缓动了起来,仿佛这支钥匙拥有生命力似的,直人吓得差点挥手将它甩开。

「那是(王国)的钥匙莫斐斯。」

绫乃轻声向他说道。

「是守门之民(王国)守护者的证明。」

在昨天的梦里,『YOMIZI』也曾经这么称呼过他。

「守门之民?」

「他们是负责管理所有连接现实世界与梦境之门的一族而你则是这一族的末裔。」

3

「据说守门之民长久以来都是生活在现实与梦境之间。」

绫乃开口说道。

「这一族的使命乃是持续监视怀有自我意志的恶意也就是梦神,是否打算侵犯现实世界。你的父亲也继承了这项使命。」

直人望着手中的钥匙。绫乃一提到孝臣,他顿时觉得全身涌出一股暖流。

「那把钥匙原本是岸杜伯父使用的物品。伯父在意外身亡的前一段时日,才将钥匙寄放在我这边,并嘱咐我在必要时刻来临时,依照既定程序将钥匙交到你手上。刚才我问你的那些问题,全都是伯父事先告诉我的。这是守门之民将(王国)钥匙传承给下一代时,必须进行的一项仪式。」

「你之前也说过是因为听从我老爸的指示,才没有开口向我提起此事对吧?」

绫乃垂下了目光。

「因为必须拥有资格才能掌控这把钥匙。并非单纯地由某人手中传承过来,而是非得主动追求拥有这把钥匙的力量不可就像你刚才所做的一样。」

的确,如果自己从一开始便获知一切真相,那么若不是因为思绪过于混乱以致心生畏怯,大概也只会乖乖依照吩咐,继承这把钥匙的使用权利。他没自信那会是自己在审慎思考过后,归纳出来的确切结论。

「在提供最低限度情报之际,也一边等待你自行作出抉择这便是岸杜伯父托付给我的任务,同时还得尽可能确保你的生命不致受到任何威胁。一旦你无法继任『守护者』的职责,便没有能力保护他人。虽然我不认为自己能顺利完成托付,但还是费尽心思试图执行伯父的遗嘱。」

「原来如此」

直人总算了解绫乃以『现在还无法说明』这句话作为回应的意义何在了。这是直人这边的问题,而非她的个人因素所致。

「对了,昨天我在那间空教室捡起钥匙时,你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太寻常,那是」

「当时是为了确认这把钥匙是否会对你产生反应。我偶尔也会找机会让你握握这把钥匙,以观察钥匙的反应。像是你到保健室睡觉的时候我也会这么做。」

这么说来,绫乃当时的举动并不是代表她想握自己的于。还好没有对她造成什么误解,直人不禁松了口气。

「这把钥匙莫斐斯具有什么样的力量呢?」

「只要拥有这把钥匙,便可打开任何一扇『非存之门』,即便你不是恶梦的创造者也一样。另外,也可以用它来封印梦神本体,并解放先前遭到梦神所吞噬的人类灵魂;除此之外,还可以」

绫乃话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某种气息而噤口不语。她立刻冲到钥匙孔前面去观看,接着微微咂了一下舌头。

「大事不妙了。」

绫乃手一伸,直人的脸便被她一把拉了过去。直人与她肩并肩,一起窥视着位于钥匙孔另一端的异世界光景。枣此时依然横躺于地板中央,不过,教室一角却出现了一名全身染成鲜红色的少女。

「是『YOMIZI』!」

直人不禁发出呻吟。

「你打算去救她吗?」

「当然!」

他既不希望牺牲者继续增加,也不想再看见朋友在自己眼前惨遭吞噬的残忍光景。

「我明白了。」

绫乃开口说道。

「可是,我猜你八成还不能完全掌控这把钥匙的力量,你现在还无法与梦神对峙。」

「总之,只要将仓野救回现实世界就可以了吧?」

直人紧握手中的钥匙,抬头注视眼前这扇白色门扉。绫乃说他能利用这把莫斐斯打开世上所有的「非存之门」。枣就近在咫尺,只要打开一道缝隙,并在抢救到她的灵魂之后,马上退回现实世界的话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你该不会打算开启这扇白色门扉吧?」

「难道不行?」

「废话,当然不行!」

绫乃很激动地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想方设法地阻止这扇门被打开啊?一旦打开了这扇门,哪怕是只有一次也好,那个梦神也绝不可能会错放那道微小的缝隙,它绝对会趁机闯入现实世界,而且它搞不好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时机到来。所以你们只能利用别的办法,从梦境当中回到现实世界。」

「别的办法?」

「『非存之门』有两种分别是白色门扉以及黑色门扉。照理说,你应该可以使用莫斐斯打开黑色门扉才对;只要你可以逃进黑色门扉的另一端,我保证那个梦神绝对不会跟着追过去。」

「不会跟着追过来那扇门到底是通往什么地方啊?」

直人并未错过瞬间闪过绫乃双眸的不安神色,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白色门扉是连接到现实世界,不过黑色门扉却恰好相反它是连接到梦境世界的最深处。只要是钥匙的主人,多半都可以经由那个地方,重新回归到现实世界才对。」

「多半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话一说出口,直人随即察觉到这句话问得根本毫无意义。毕竟不冒这个风险,就无法救出枣的灵魂。而这样的行动,本来就没办法百分之百保证能成功。

「知道了,总之,我会尽力一试的。」

在钥匙孔的另一端,『YOMIZI』已经开始摇摇晃晃地走向枣。此时此刻,不容直人再犹豫下去了。

「咦?等一下,既然这扇门不能打开,那我要怎么进入梦境世界啊?」

绫乃缓缓站起身,静静将双手交握在一起。

「务必握紧那把钥匙,一旦从手里掉落,你便无法将钥匙带进梦中。」

可恶直人顿时领悟,原来她打算来这招。只见绫乃高高举起交握的双手,绕到了直人背后,而他则是加强右手力道握紧钥匙,然后认命地闭上双眼。

「我要动手罗!」

直人连回答『来吧』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后脑勺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接着意识就跟着被抽离了。

一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蜷缩在满是血渍的地板上,而地点就位于他在窗边的座位附近。右手中确实还存有那把黑色钥匙的触感,看来自己已顺利将钥匙带进梦境里了。

直人抬起头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刚才目睹到的光景的后续发展。『YOMIZI』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缓缓走向倒卧在教室正中央的枣。

(仓野!)

非得赶紧将她救出去不可;就在心生这个念头的瞬问,他感受到握在右手掌心的莫斐斯发出一阵传遍全身的轻微震动,身体顿时变得十分轻盈。直人简直是不敢置信,因为之前在这场恶梦当中,他每次都是处于全身不听使唤的状态下。

他踮脚猛蹴黏稠不堪的地板,快速奔到枣的身边,伸手将动弹不得的她给抱起来,随即往后跳开一大步,再转头望向『YOMIZI』。只见有着少女外貌的梦神停下脚步,僵硬地转动脖子凝视着直人他们,红色眼珠射出灼热光芒。

「岸杜同学」

被直人抱在怀里的枣轻声叫了他的名字。虽然满脸都沾上了鲜血,不过,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直人顿时松了口气。

「守门,之民。」

机械式的女性嗓音传来。声调虽然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不过音量却变得更加宏亮了。一股寒意顿时窜上了直人的背脊。

「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门」

梦神高举双臂,缓缓朝直人他们所在的位置逼近,那快得出乎意料的动作,吓得直人瞬间呆立不动。梦神的右手夹带强烈破风声直劈而下,依旧将枣抱在怀里的直人直至最后一刻才纵身往旁边跳开。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幸运避开这一击之际,耳边却传来一声不祥的咔哩声响,整只右手顿时像遭到灼伤似的疼痛不已。

「呜」

「岸杜同学!」

躺在直人怀里的枣吓得浑身颤抖,只见他的右手衣袖遭梦神撕裂,渐渐被鲜血染红。或许是因为手臂肌肉被梦神刨掉一部分,导致指尖的握力开始变弱。为了不让钥匙掉出手心,他暂时用嘴巴叼住原本紧握在右手中的钥匙。

直人背靠着墙壁立于墙缘,那些弄脏水泥墙壁的黏稠血液,冷冰冰地沾湿了他的背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梦神缓缓转身对准窗户方位,双手指甲宛如猛禽类的利爪一般,呈现长长的钩状。直人手臂上的伤口便是被这双利爪抓伤的,这让他再次深刻体会到对方果然不是人类。

直人一边横着往旁边移动、一边以眼角余光扫视教室内的各个角落。绫乃说过,他可以利用莫斐斯来打开黑色门扉意思也就是说,那扇「门」应该就存在于教室内的某处才对。不过,想在这间遭到赤色洪水洗礼过的教室中清楚分辨出哪里有什么东西,实在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突然,一阵金属磨擦所造成的轧吱声响遍整间教室。只见横倒在地上的课桌椅在满是鲜血的地板上滑动,笔直朝二人冲撞过来,这是『YOMIZI』干的好事。直人虽然也想要纵身往旁边跳开,无奈却受阻于堆积如山的课桌椅,以致不锈钢制的课桌侧板就这么直接击中他的膝盖下方。

「好痛!」

这阵强烈剧痛痛得他脑袋立时一片空白。他抱着枣跪倒在地,虽然强忍着痛楚,试图要再度站起身,不过身体却彷佛被绑上了铅块一样,变得异常沉重。原来是刚才那一阵撞击力道让他的钥匙飞脱出去,不知道掉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

他急忙动手拨开附近已累积成池的血水,拚命找寻那把黑色钥匙。在寻找的过程中,手指不时触摸到属于某人的毛发与骨头碎片等残骸,一股近似痛楚的呕吐感在他的胃里深处不停打转。『YOMIZI』的脚步声已经逐渐逼近,无法言喻的恐惧袭向全身,简直快要令他动弹不得。

「岸杜同学。」

倒卧在直人身旁的枣,伸手抓住他那只没受伤的左手。

「在那边」

她指着直人身边的墙壁,只见莫斐斯的前端呈垂直状地刺人墙壁中。不过是一把钥匙而已,为什么有办法刺穿这面坚硬的水泥墙呢?直人一脸疑惑地伸手抓住钥匙,没想到不但无法拔出那把黑色钥匙,反而还让它连根没入墙壁里面。

(咦?)

眼前的光景不禁令他日瞪口呆,因为黑色钥匙竟然出现了脉动迹象。接着,钥匙周围仿佛是在呼应这阵脉动般,浮出了一个钥匙孔,随后墙壁内侧便缓缓隆起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空间。等直人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已经出现一扇黑色门扉,而且不管是大小也好、门板上的雕刻装饰也罢,都跟讲台上的白色门扉如出一辙。

(原来她并不是要我找出黑色门扉在哪里。)

直人一边思索着一边伸手转动门把。

(而是要我运用莫斐斯的力量来制造出这扇黑色门扉吗?)

他以拾起门扉的劲道打开一道缝隙,门扉的另一端只看得到白浊的浓雾。一阵宛如某人的呼吸般,夹杂着些许温度与湿气的强风呼啸而至。

直人设法再度将枣抱起来,同时忍不住怀疑走进这扇门是否真的是最佳选择。总觉得一旦走进这扇门,很有可能会遇见以另一个角度来看,远比近在眼前的『YOMIZI』还要可怕的存在

等瞥见沾着血渍的赤脚映入视野一角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有着少女外貌的梦神已经从旁边伸出手臂,企图攻击他们。

现在已无暇再去思考门扉的另一端究竟存在着什么东西了。直人用力抽出原本穴在钥匙孔上的莫斐斯,黑色门扉随即大大敞开,宛如盾牌般挡下了『YOMIZI』的攻击。一阵强烈的冲击劲道扩散开来,震得门扉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直人抱着枣的身体,一鼓作气滑进了位于门扉另一端的空间。

4

直人与枣重重跌落在某个空白空间的地面上。

「好痛!」

刚才被课桌撞到的脚传来一阵疼痛。直人自己伸出手触摸伤处,发现骨头似乎没有什么异状,看来伤势还不至于严重到无法行走的地步。

「仓野?」

他撑起上半身,开口叫唤对方,但是却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你还好吧?」

只见枣神情痛苦地紧闭双眼。她的模样跟刚才截然不同,似乎连开口说话都显得很困难。

(我们现在是位于梦境世界的最深处吗?)

除了拥有莫斐斯的守护者之外,一般人在进入此处时,说不定会陷入全身都不听使唤的状态。直人花了点时间才缓缓站起身,接着环顾了周遭一圈。

两人身处在彷佛笼罩着一层浓雾的白色世界中,视野糟到不禁要令人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绫乃说过只要行经此处,就可以顺利地回到现实世界中。但是,直人不知道究竟是该主动找寻回到现实世界的出口,还是只要乖乖留在原地等待,意识就会自行恢复。不管怎样,先移动到其他地方,似乎比留在原地要来得妥当一些。

直人将枣背在背上,拖着脚缓缓迈开步伐。

到目前为止,这一带尚未感受到第三者存在的气息。他弯腰定睛凝视着地面,发现他们好像正位于一条道路上,不管是前进或后退,都无法确定究竟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咦?」

一股寒意突然袭向全身,他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这个地方。在睡觉的时候,他曾经数度前来。

「是那场梦!」

突然问,他十分确信,自己正置身于从数个月前就开始侵扰他的那场恶梦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人以颤抖的声音自言自语着。为什么自己作的那场恶梦,就是「梦境世界的最深处」呢?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仿佛一座巨大山脉般的物体。搞不好只要抵达那个地方,就可以脱离这场梦境了。直人强忍着脚痛,尽可能加快速度往前迈进。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那个物体也逐渐在浓雾中现出原形。直人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之前看起来像是山脉棱线的部位,原来是由直线所组成的,而那个庞然大物也不是什么山脉之类的天然景观,而是经由某人之手打造出来的建筑物。那里有朝着水平方向延伸的屋檐、垂直指向天际的尖塔,以及围绕在建筑物周边的高耸城墙。

「(王国)」

直人低声咕哝道存在我内心深处的地方。

那指的是否就是这个地方呢?绫乃曾说直人是(王国)的守护者,不过,真要说这里是凭他一己之力所创造出来的,那这个「梦境」的空间未免也太过庞大了。此外,假设自己真的是「守护者」,那么这场梦境为何又要不断地折磨自己呢?

就在这时候,直人察觉有人刻意踮着脚尖压抑声响,由后方追赶而至。由那股气息来看应该不止一、二人,甚至还夹带着明显的敌意。

(糟了。)

他瞬间忘了自己的脚痛,开始拚了命地朝着城堡跑去。城堡的轮廓变得愈来愈清晰,同时也让他清楚地看出耸立于外侧的城墙究竟有多高。虽然希望渺茫,不过,只要能够及时抵达那座城堡,说不定自己与枣都能够获救。

追赶自己的不明人士长长的影子延伸到脚边来,数不清的脚步声有如地震般回荡在耳边,他们逼近至身后不远处了。

直人的双眼已经可以清楚看见拱型的城门。但是,就在他来到距离城门只剩下十步之遥左右的地方时,却因为脚被对方抓住,以致整个人摔倒在地,某人的獠牙立时咬中他那只并未受伤的右脚脚踝。光是为了设法不让枣直接撞上地面,就几乎耗尽了直人所有的力气。

直人像是要藏起枣那娇小身躯似的趴到了她身上。虽然很清楚自己才是这群追击者的目标,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遭受到任何的意外伤害。

突然,围在四周围的无数牙齿一同发出了声响。

咔喳、咔喳、咔喳

这阵声响宛如信号般,围在周遭的不明人士同时蜂拥而上,类似牙齿的物体瞬间刺入直人的手、脚、颈项、背部等各个部位,导致他全身多处开始流出了温热的鲜血。受到这阵教人头晕目眩的剧痛侵袭,直人忍不住开口发出了哀嚎。与其说他是在保护枣、不让她受到伤害,倒不如说他只是为了强忍住这股痛楚而蜷缩在地上。

「这些家伙)

直人脑海里浮现一个模糊的念头:只要他们有心,随时都可以取走我的性命。之所以没有这么做,足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杀害自己的打算,这纯粹是为了要折磨他、以让他感到痛楚为目的的行为也就是所谓的拷问。

直人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些獠牙已经离开他的身体,他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忍受伴随着心跳脉动不断袭向全身的剧痛。这场「拷问」显然已经遭到某人中途打断,数道气息将他团团包围住,以便随时可以再度对他展开攻击。

一阵脚步声传来,直人缓缓抬起头,眯着眼以不甚清晰的视野凝视来者。

曾几何时,城门已经开启。

一名梦神从城里缓缓走向自己所在位置,对方身上罩着一件看似黑色斗篷的服装。虽然没有任何特征,直人却直觉认定他就是这座城的城主。

肯定也是他下令中断这场「拷问」的吧。

梦神在直人面前停下脚步,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头发,粗暴地将他的头往上拉起。

「不是那个女孩?」

一阵沙哑的男性嗓音传人耳中。看样子,他似乎是在确认躺在直人底下的枣长什么样子。

直人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与这个人见面,他过去就曾听过对方的嗓音。

「你、你到底是谁?」

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来。他没有乞求对方的帮助或是饶恕,因为他知道,即使那么做也只是白费唇舌罢了。

「你依然处于遗忘的状态吗?」

对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股轻蔑。遗忘什么啊?直人不禁思考着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啊?

「回想起来吧!」

两只大手缓缓伸出,紧捉住直人的头部。梦神站在视野之外,以叮咛般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着:

「现在该是你回想起一切的时候了!」

梦神的手指应声刺入直人脑中。(王国)的景象瞬间如同残影般晃动了起来,并开始回旋打转着,直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好像直接遭到搅拌似的。(图)

他的意识急速被抽离。

原以为会永无止境持续下去的极彩色回转现象,毫无预警地停止了。

直人站在一个铺满草皮的小庭院里,眼前是一栋老旧的两层楼建筑。他回头望去,发现在低矮的栅栏对面可以看见宽阔且眼熟的饭见市风景。

这栋位于高台地区的房屋,任何一样东西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里是我家。)

不是现在住的公寓,而是那栋位于高台地区,他们一直住到十年前左右才搬走的老旧房屋,那是直人兄妹的父母亲还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时期。

看样子,这里似乎存在于直人的记忆中,八成是众多梦境的其中一种。

他走到面向庭院的落地窗前面,窗户后面是一间和式房间。有个头上绑了两根辫子,年约二、三岁的小女孩,呈大字型的躺在两块并排在一起的座垫上面。原本应该是盖在身上的浴巾则是被她踢到了脚边。

(那是水穗。)

现在想想,水穗小时候每当午觉睡醒之后,总是经常感冒生病。看来睡相不好或许就是最大的原因吧。

家里非常安静,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老妈跑哪去了呢?

「那个糖果好吃吗?」

直人听见有声音从玄关那边传来,于是离开窗边,转身走向玄关。他看见一名年约五岁的小男孩蹲在玄关前的磁砖上头,看起来就是一脸很不可靠的表情,即便没有在说话,嘴巴依然微微地张着。

(是我)

眼前的光景令他差点倒抽一口气。客观来说,小时候的他长得跟现在还算是满像的。有一名留着长发,身穿附有衣襟的黑色连身洋装的小女孩,坐在小男孩的正对面。小女孩在外貌上也存在着许多与现在诸多重叠的特征。

(绫乃)。

以她身上穿的衣服来判断,这似乎是直人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一天。细致的容貌与偏淡的发色,加上一身仿佛丧服般的连身洋装简直就像是一个洋娃娃。

绫乃将棒棒糖放进嘴里,微微转动了几下。她的神情看起来略显不安,还不时地转头左顾右盼一番。

「那个糖果好吃吗?」

年幼的直人一脸认真地询问着。

「拜托,这是值得连问两次的问题吗?」

虽然自己不由自主地脱口说出这句话,但那两个孩子却毫无反应。这似乎纯粹只是过往时光的重现场景,因此对他们而言,现在的直人并不存在。

年幼的绫乃梢微将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一下。

「好吃」

只见她神色羞赧地细声回答,随即又低下头去。

「那个,谢谢谢你。」

虽然直人一直以为自己多少还记得这一天的事情,然而近距离目睹整个对话过程,却带给他很大的冲击,因为绫乃的个性跟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如果这种羞怯又文静的个性能够伴随她一路成长到今天的话

(感觉上两人好像会变得无话可说。)

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跟文静版的绫乃相处,似乎毫无乐趣可言。

只见年幼的直人把一大堆玩具摆在玄关前面。不过,绝大多数都是跟垃圾差不多的东西,其中还夹杂着父亲的煤油打火机,以及母亲的琥珀胸针等贵重物品。这个年纪的他,时常因为擅自拿走父母亲的东西而挨上一顿骂。

直人隔着小男孩的肩膀看着这些物品,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再挨骂,因为眼前这些物品全都成了双亲的遗物。

一股热流涌上胸口,直人忍不住转过身去背对玄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住在(王国)的那个梦神刻意让他看见的梦境。回想起来吧那个梦神对他这么说,到底是要他回想起什么事情呢?

正准备走回庭院的直人,发现玄关前面的停车格里面并没有停放车子。

(对了,老爸跟老妈一起出门了。)

记得他们是出门去采买晚餐的食材吧。当然啦,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这样把小孩子丢在家里。

「嗯呀!」

他听见摆放在庭院一角的躺椅上,传出了一声女性嗓音,对方似乎正在伸懒腰。直人踏过草皮、走近庭院一角,并绕到躺椅前面去确认声音的主人。

只见一名穿着深绿色连身套装的女性躺在上头翻阅文库本。她脸上戴着一副浅色镜片的太阳眼镜,顶着一头染成金色的头发,脸上的雀斑让她看起来显得有点孩子气,不过,实际年龄应该已经有三十几岁,是个身材纤细的漂亮女性。

「这、这应该是九识阿姨没错吧?)

当时的她跟现在截然不同,不但脂粉末施,身上穿的衣物色调也较为朴素,体重则是最为明显的差异点唯有待在别人家,还能如此从容悠闲的胆识这一点丝毫没变。

虽然不太记得前后的事情了,但是,这一天应该是她跟绫乃两人一起来岸杜家拜访才对。直人轮流看了虹子与在玄关玩耍的绫乃一眼,不管身材纤细与否,虹子跟绫乃这对母女都是长得一点也不像。

这时,过去的直人有点战战兢兢地走向躺在躺椅上的虹子。虹子只是短暂地抬头看了一下,随即强忍着笑意将视线栘回手里的书本。

「怎么了吗?」

虹子这句话令过去的直人停下脚步。他虽然忸忸怩怩地花了点时间扭动身子,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回答:

「给我点心。」

「你刚才不是已经拿过了吗?」

「我没吃。」

直人总算是回想起这件事。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把母亲给他的棒棒糖送给绫乃吃,之所以一再追问糖果的味道如何,是由于他舍不得那根棒棒糖。结果因为想要属于自己的那份点心,于是便硬着头皮跑来向虹子撒娇。

「阿姨最讨厌说谎的小孩喔。」

虹子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这是她生气时的习惯动作。仔细一看,并没有很用力地皱起眉头,这表示她没有真的动怒当然啦,当时的直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换上一张泫然欲泣的表情,准备转身逃开,就在这时候,嘴里叼着棒棒糖的绫乃走到他身旁。还是很想吃到糖果的直人好像改变了主意,只见他一边吓得全身颤抖、一边重新转过身去面对虹子。

「因、因为我送给她,所以我没吃到点心。」

虹子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绫乃,但不晓得为什么,她却仿佛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生物一般,顿时眯起了双眼。

直人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为什么明明有两个同年龄的小孩子在家,但是,大人们却只准备了一人份的点心而已呢?在这个时期,老妈照理说应该有买很多同一款的棒棒糖放在家里才对啊。

「这样啊,那我可得再拿一根给你才行罗。」

只见虹子嘴角浮现笑容,轻轻阖上了书本。她一起身离开躺椅,随即弯腰蹲在绫乃面前,但不知为何,绫乃却一脸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面对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直人不禁侧头纳闷着。

虹子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再度靠近绫乃,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然后,她带着一脸微笑开口对绫乃说道:

「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小孩呢?」

「什么?」

直人宛如被冻住一般,全身动弹不得。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全然无法理解自己的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绫乃似乎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嗯虹子一边沉吟着一边站起身,她转头望着年幼的直人。

「直人应该知道吧?这个小女孩是打哪来的呢?」

年幼的直人一脸困惑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耶。」

5

一睁开双眼,天花板的日光灯随即映入眼帘,直人此时横躺在讲台上的「非存之门」旁边。看样子,他似乎已经顺利回到现实世界的教室了,绫乃在视野外探头凝视着他的脸。

「哎呀,你醒来啦?」

她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直人转开视线慢慢地从地板上坐起身。刚才目睹到的光景对他来说太过震撼,以至于现在实在不晓得该用何种态度来面对她才好。原以为自己对她的了解已经够多、够深入,不过,如果梦中那段对话真的曾经发生过,那就表示绫乃并不是虹子的亲生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枣的状况如何?」

直人一脸错愕。经她这么一问,这才想起当自己被送进那场重现过往记忆的梦境后,就不晓得枣变成什么模样了。

「我也不太清楚。虽然我跟她一起进入(王国),但是我中途就」

绫乃听到他这么说后,似乎立刻安心了不少。

「既然你们是一起进入的,那就不成问题了。一般人即便不小心误人(王国),照理说也不至于遭受到任何危害才对。」

「是吗那就好」

他起身看了教室的时钟一眼。虽然觉得似乎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自从他陷入沉眠以来,其实也还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好像还没有其他同学到校呢!」

教室里面就只有他与绫乃两个人。换成平常的状况,现在已经快到即便有学生抵达学校,也不足为奇的时间了。

「哦,关于这件事」

这时候,教室的门传来一阵咔喳咔喳的声响,并稍微往前后动了动。「咦?」随后便听见有人发出困惑声。看来教室的门似乎被锁上了。

「喂~~里面有人吗?」

是同班同学泽村笑子的声音。

「是有人没错,不过现在不能开门让你进来。」

绫乃以沉着的语调回答对方。

「咦?刚刚讲话的是久世同学吗?你躲在教室里面做什么?」

「我用不着回答你这个问题。」

「那个~我接下来要去参加晨间练习,只是先过来拿我忘记带回家的东西」

笑子支支吾吾地说着。她是女篮队的球员,能够前来上学,就表示她昨晚肯定是彻夜未眠,而她现在竟然还打算去参加社团活动,这点让直人感到相当佩服。

「真的想进教室,就去帮我把枣找出来。她现在应该在校内的某个地方才对,如果你有办法带她过来,我立刻开门让你进教室。」

啥?直人不禁小声叫了起来,这是什么怪条件啊?当然,笑子似乎也和他抱持着同样的疑问。

「呃?这这这你这到底是什么」

「废话少说!快点去找!」

绫乃突然放声大吼,直人觉得所有窗户的玻璃好像都微微震动了一下。在一瞬间的寂静之后,笑子的脚步声随即转向右边,逐渐远离了这间教室。她还真的乖乖听话去找啊?直人大吃一惊。

「你该不会对其他来到教室门口的同学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吧?」

「嗯,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她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

「现在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教室,虽然不晓得他们是否真的会乖乖去找,但是,如果能够找到枣的话,不也算是一石二鸟之计吗?」

直人转头望向「非存之门」。现在还不知道创造出那场噬人恶梦、同时袭击枣的凶手究竟是谁,因此确实不能让这个班级的学生接近教室。因为那场恶梦的创造者,很有可能会在不小心的情况下打开这扇门扉。

「你在(王国)碰到了某种状况,对不对?」

绫乃以平静的口吻说道。

「咦」

突然听她开口提起那件事,直人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

「你好像也很清楚位于黑色门扉另一端的空问,就是所谓的(王国)你在那个地方遇见了什么人吗?」

「嗯算是吧」

他含糊其词地说。有太多事情同时发生,以致他想要寻求答案的问题多到像山一样高。

「那个(王国)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是『守护者』,是否就代表那是我创造出来的梦境呢?」

「不是的。」

绫乃摇头否定。

「那是守门之民代代相传的一场梦,位于梦境世界最深处,号称梦境中的梦境。虽然你现在已经成为『守护者』,所以那也算是一场属于你的梦,但是,那并不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梦。」

「照你这么说,那待在(王国)里面的那群人又是何方神圣?他们不也是梦神吗?」

绫乃在开口回答之前,先定睛凝视着直人的双眼。彷佛是想确认直人是否真有资格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住在(王国)的居民们,全是一些遭到守门之民惩罚的梦神那是一个用来监禁梦神的空间一个类似流放地的地方。」

没人有办法杀死梦神直人想起绫乃曾经说过这句话。若她所言属实,那么就必需设置一个能够将它们关起来的地方也就是那座(王国)。一想到袭击他的无数獠牙,直人不禁吓得全身发抖。

「这么说,住在那个地方的梦神,全都是由人类所作的恶梦当中衍生出来的梦神啰?」

「不是的,一开始确实只有那样的梦神存在于该处,不过随着梦神的数量增多,秩序也就跟着诞生,并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社会甚至还能够养儿育女。在现实世界中,不也是有好几个由流放地发展而成的国家共同体吗?那里现在已经成为那个世界诞生的国王所统治的世界,所以才会叫作(王国)。」

直人脑中浮现那个城主的身影,他猜那人肯定就是「国王」。

「这代表我在那个(王国)里必定很惹人厌吧?」

他边说边苦笑着,所以才会连那名「国王」也展现出憎恨直人的态度。

「每次我只要作了关于那个地方的梦,总是会遭受到类似拷问的对待。」

「那并不是拷问。」

绫乃摇了摇头。

「那是惩罚。」

「惩罚?针对什么事情所做的惩罚?」

他不禁回问道。

「你过去曾经犯下罪行,所以(王国)才会让你梦见那样的恶梦。」

直人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答案的涵义,他直到几个月前才开始梦见有关于(王国)的恶梦。在那之前,他根本未曾与梦神这种奇特的存在扯上任何关系,(王国)实在没有理由逼自己梦见这么难受的恶梦才对。

「这算啥我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啊?」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直人觉得自己似乎一时失言,说出一句非常要命的气话。

「的确,你会这么想并不奇怪」

只见她垂下双眼、轻声作出回应。而这举动马上令直人联想到刚才在梦中看见的年幼绫乃。

「那个」

就在直人开口想对她说些什么时,复数以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教室后门。

「喂,久世!」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用力地敲门,是班导师驹江的声音。

「你们到底躲在教室里面干什么啊!现在就给我开门!」

直人与绫乃对看了一下。

他们也听见笑子的声音出现在走廊上。看来她八成没有试着去找枣,而是直接跑去教职员办公室叫班导过来吧。仔细想想,这也算是很理所当然的行动。

「这下不妙了。」

绫乃轻声嘀咕着。

「再不开门的话,我要直接进教室了喔!」

驹江的声音再度传来。对了直人突然理解到现在的状况。教师有权自由使用教室的钥匙,即便他们从内侧将教室的门给锁住,也没有意义。

「老师,请等一下。」

绫乃离开讲台,往教室后门走去。

「教室里面有一个攸关人命安危的危险物品。这个东西绝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因此麻烦老师独自进入教室。」

接着是一阵沉默。位于另一端的驹江似乎正在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个要求。

「攸关人命安危那你们不要紧吧?」

那语调听起来好像很担心他们,直人顿感愕然。看来驹江并不是一个无法沟通的老师。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大凝。」

「知道了,那就先让我独自一人进教室去确认状况,这样可以吧?」

「是的。」

走廊上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驹江似乎正在吩咐笑子,要她暂时离开教室。随后便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门扉伴随着钥匙的回转声缓缓开启,高大的驹江走进教室。他一边伸手到背后关门、一边转眼环顾了整间教室一圈,才刚看见那扇白色的门扉便吓得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是一扇连接梦境世界的门,里面有一只杀人的怪物。」

绫乃以简单到不像话的扼要描述向驹江说明。当然,驹江也露出一脸有听没有懂的表情。

「你、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直人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在刚刚的对话中,有个小地方令他颇为在意。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请老师透过钥匙孔观看门扉另一端的状况,再判断这扇门到底危不危险。相信老师至少可以看出有谁躲在那里。」

驹江走上讲台,定睛凝视着立于直人身旁的白色门扉。

「只要从这里看进去就可以了吗?」

他指着钥匙孔询问,绫乃点头回应。于是他弯下腰,准备窥视门扉另一端的世界。

「老师。」

直人出声叫他,驹江则是仿佛现在才察觉到直人在场似的抬起头来。

「请问有人对老师说过我也在教室里面吗?」

「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啦,我只是很好奇老师怎么会知道除了绫乃以外,还有其他人在这间教室里面呢?刚刚老师不是用『你们』这个复数词和她交谈吗?」

驹江在走廊上的那段期问,直人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而且从外面也看不见这间教室的内部状态。

「是泽村告诉我的啦!」

原来如此虽然直人表示出可以接受的态度,但这次却轮到绫乃开口了:

「直人并没有跟泽村同学讲过话。」

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直人轮流看着驹江与绫乃的脸,虽然他只是一时好奇而开口询问,不过谈话的内容却变得十分诡谲。

「不对,我记得泽村同学确实有这么说过喔。」

绫乃朝着讲台缓缓移动脚步。

「请问老师在上周五放学之后,是否曾经跟牧野同学谈过话?」

「上周五?这个嘛我也不太记得了」

只见他双臂交抱、微微侧头思索着一副几乎可以说是极其自然的反应,但是,视线却是怎么也不肯对着绫乃。

「久世,你到底想说什么?」

「绫乃是想问老师是不是就是第一个梦见『YOMIZI』的人?」

这阵嗓音促使所有人同时转过头望向教室后门。只见以手帕捂着额头的枣站在门口,看样子她的头好像被人揍了一拳,再加上或许后来还被丢进一个久未打扫的肮脏地方,以致身上的制服沾满了灰尘。她八成是清醒过来之后,自行走回教室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驹江那对隐藏于眼镜后方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枣则是一脸不在意地走进教室。

「刚才那一下真的很痛耶,老师。」

她以冰冷的语调说道。

「上周五放学之后,老师是不是为了警告弥生,而找她到教职员办公室去谈话呢?因为她打瞌睡的次数实在多到不像话当时老师也聊到了自己所作的梦,对不对?」

啊!直人不禁叫出声来。至今为止,他一直认定只有班上的同学会作那场梦,却完全忘记除了学生之外,还有另一名登场人物也出现在那场恶梦当中就是站在黑板前面上课的那名老师。

驹江无言地站在白色门扉前面,等于是他已经默认了枣所说的那番话。

直人则是一脸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注视着驹江那张看起来很老实的侧脸。他到现在还无法相信驹江竟然狠得下心袭击枣。虽然自从他当上班导师以来,至今也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他既热心又照顾学生,班上同学对他的评价都相当不错。在弥生失去意识时,也是驹江背着她一路从教室跑到保健室去的。

「老师为何要隐瞒自己作恶梦一事呢?」

绫乃语调平静地开口说道。

「如果交给我们处理,我们就能帮助老师摆脱恶梦的纠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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