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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二章 二十二年(2 / 2)

「啊喂,妳要去哪里呀?」

「去换衣服。」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朝着公园里的公共厕所走去,一会儿之后大约过了三分钟,喀喀、啪当她打开车门又坐回了副驾驶座。

「唉呀,妳动作还满快的嘛?」

只见她手上拿着她刚换下来的粉红色睡衣,身上则穿上一套自己挑出来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

「不管怎么说,能把睡衣换下来还是不错吧?」

「」

面对我的询问,她并没有回话。

我看了看她,其实不看大概也猜得到,不过这些衣服对她来说尺寸还是太大,穿起来松松

垮垮的。像是牛仔裤的裤管太长,所以她得在裤脚反折了好几圈。同样的,毛衣的袖子也是。

「我宁可穿自己的睡衣。」

「别这么说嘛,至少这么穿比较暖和不是吗?」

「」

这句话让她又一次带着不悦的表情看着我。

她身上此时的穿著,衬着那一副极为可爱的容貌显得非常不搭调,甚至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相较于她平时穿着睡衣,因为那种既美丽又可人的外型美得好比一幅画一般,反倒是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在这般稍具亲和力的氛围中,我也终于对着她吐出了稍微轻松的言词:

「果然女孩子还是会想穿得美美的吗?」

「没有啊。」

她的反应依旧冷淡。

然后,看她对着自己身上那件松垮垮的毛衣感到不满也只有短暂的一会儿。不久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那冷淡的模样。

六小时前医院内

这天,作为医院综合受理处柜台人员的我,依旧执行着我的工作。我叫作莳绘素子我很庆幸自己能有莳绘这个姓氏。我非常喜欢这个姓做这个工作已经五年,丰富的经验让我早已经习惯处理各种状况。

「抱歉,请问外科诊区在哪里呢?」

「请问您是初诊吗?如果是的话,要麻烦您先填写一下这张初诊单;如果您是从其它医院帱院过来的,身上有其它医院提出的转介信函,也麻烦您一并交给我。」

这天是本院一周三次的门诊日,打从早上开始我就不断地回复着同样的问题。除了我,这里所有的服务人员多半面对到的也都是一般性的事务工作,而非病患对于医疗相关问题上的协助。因此,所有的问题理应都能以简单的几个问答模式解决。然而

『我的车被偷了!』

这个安逸的午后,第一个找上我的请托却是这么一件事。

向我提出请求协助的是一名急急忙忙跑过来,还喘着气的中年男子。而这一切大约发生在五分钟前。男子带着震怒的表情,说话时的模样显得非常亢奋。

『抱歉,可以请您具体叙述一下您所碰到的问题吗?」

这句话另外也带有要对方冷静的意味,因此我说话的语调显得格外平缓。

虽说有些少数的个案是病患即便身受重伤,却没搭乘救护车自行前来医院求诊;像这种情况我其实也处理得还满习惯的了,然而,面对前来寻求协助的人通报自己的车被偷了,这种情况从我站在柜台的这几年下来还是头一次见到。

「啊、对呀抱歉,其实是」

男子似乎稍稍冷静下了,开始将他所遇到的问题详细地说明给我听。

他叫阿东,年纪约四十到五十岁。从他的叙述中我得知他有一名亲属住在临终疗养病房,而今天其实就是特地前来探望这名亲人的。就在他要回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停在医院停车场中的车子不见了。车子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并不清楚,而从他下车到他发现自己的汽车被偷,大约经过了两个小时左右。

〔这情况我该向警方报案吗?)

听到对方叙述完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开始思索着解决的办法。就在这时候,我想起了之前曾经听闻过发生在这间医院里的事。这件事起因于一名七楼病房的女性患者私自驾车出游而引发了护士长和医生的震怒。不过这位女性病患既是教会的人士,原本又是医院里的一名看护,因此并没有受到严重的责罚

「那个,阿东先生您的车钥匙呢?」

「车钥匙?钥匙怎么了吗?」

「我想问您,如果车钥匙还在您身上的话,我想我们大概就得把这起事件当成窃车案件处理了」

我想我话说至此,他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简单来说,如果车钥匙还在这位阿东先生的身上,那么车子肯定是被人橇开车门然后开走的,这种情况当然是偷窃了。然而,万一钥匙不在他的身上,那除了车子被窃的可能性之外,也有可能只是熟人将车子开出去的,而这个人

〔很可能是这位阿东先生的儿子将车子开出去了。)

「说到钥匙啊!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忘在我儿子的病房里头了!」

「阿东先生,我们赶快去找找看吧。」

我将柜台工作委任于前来交班的新人,跟着阿东即刻朝着电梯赶了过去。

万一真是七楼病房的病患私自驾车外出,那这起案件接下来还真不知道要交给哪个部门来处理了。不过至少现在是由我负责的。

来到了七楼,我和阿东先生一同走下了电梯。

经过护士站时,我对着熟识的同事点了点头,旋即跟着阿东先生一同前往他儿子住的病房。他住在过了谈话室之后沿着走廊走到底的最后一间。从被分配到的病房位置来看,他的病征还没有发展到末期。

我们来到病房前,制止了阿东作势欲猛力扳开房门的动作。

我敲了门,但门内并没有回应。

「失礼了」

我扳开门把,同时对着门内唤了一声之后缓缓将门板推开。

「阿东先生,您的儿子没有待在病房里头呢」

病房不大,不用特别找就可以知道人在不在了。

此时阿东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进门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开始找他的车钥匙。

「有找到吗?车钥匙是不是真的不见了?」

「嗯我应该是把车钥匙放在这里的才对」他伸手指着装了水果的塑料袋处说。

仔细一看,那张茶几上的除了装着水果的塑料袋之外,还散落着几张空的药袋。

(这些药袋该不会是阿东先生的儿子一口气把里头装的药全都掏出来之后留下来的吧?)

果真如此,那么他搞不好还不只是一时兴起而开着车随便出去晃晃而已事情可能严重了

加上他又是七楼病房的病患。要是他的念头一转,他甚至有可能连死都不怕了

「可恶!小姐,请妳马上帮我跟警方报案!」

「咦?」

「我说!请妳帮我跟警方报案,说我的车子失窃了!妳想想,要是我的车子被开出去之后撞伤了人那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我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无法即刻理解到他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而说出这种话的I报案车子失窃?万一车子被开出去撞伤了人?比起这些琐事,难道他不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吗从他愤怒而提高的音量中,我感受到了我和他在这件事情上面,着重的问题似乎不太一样。我甚至觉得比起周遭的一切,他永远只关心自己。

「妳不报吗!好,那我也懒得拜托你们了,我自己去警察局报案!」

「啊!先、先生!请你等一等!」

眼见他猛然拉开门把就要出去的同时,我唤了一声将他叫住。面对这个无法用人情常理来说服的对象,我反射性地开始思索着究竟该如何安抚他的情緖

「阿东先生,我并不反对您报警。不过我想警方大概很难以窃盗案件受理像您这样以亲属作为嫌疑犯的案子。」

「有这种事吗?」

「是,根据法律条文也是如此。所以我想请您先缓一缓报案的动作。」

「嗯是这么回事吗」

先不论阿东先生究竟怎么理解我说的话,不过实际情况确实也跟我所说的相去无几。总之,面对这个无法用一般理论说服的对象,现在我所选择的这已经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了。

「我知道了,总之只要车子可以安全回到我的手上,那我就不计较了。这个部分就麻烦妳来处理了。」

「呃您说,我来处理是吗?」

「不然呢?我要回去工作了,有什么消息就赶快通知我。」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病房。被抛下来的我,面对他种种莫名其妙的态度跟想法而呆愣在那儿。其实我非常生气,但比起生气,我更觉得惊讶,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人可以用如此一厢情愿的想法作为待人处事的基准,我真的吓呆了。

(我该不会就么被卷进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里头了吧?)

怎么会这样?明明前一刻一切都还处在平顺且规律的日常生活当中,怎么现在就

我的脑中不禁如此埋怨着。然而,比起无谓的抱怨,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着手开始去做。

「我得先通知总护士长不对,应该先跟七楼的护士长报告才行。」

先行判断了行事的先后顺序之后,我便朝着护士站移动。

就在朝着护士站走去的路上,我在七楼病房的谈话室中找到了正在和其它人交谈的护士长。虽说现在cha进去说话会打扰到她们,不过现在我所遇到的问题也有它的急迫性。然而,就在我打算穴嘴而靠上去时

「对,我女儿人不见了!」

「真奇怪?我们今天应该没有为濑津美安排任何检查才对呀」

我再听到她们谈话内容时整个人僵住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或者说这只是凭我的第六感猜测得来的结果。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穴入了她们两人中间。

「抱歉,护士长,打扰一下。」

「咦啊,妳是」

「我是莳绘,是一楼综合事务柜台的柜员。」我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对着另一名妇人开口问道:「抱歉,请问您的女儿跟七楼病房的另一名住院患者,阿东优认识吗?」

「阿东?是,认识,我也有跟他一起吃过几次饭」

果然如此。

基本上这层七楼病房的年轻病患不多,因此他们两人会有所交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也因为这个缘故,让我内心的不安逐歩向外扩散。

「不好意思,麻烦您尽快带我到令千金的病房去一趟!」

「病房?您是说小女的病房吗?」

「对!我必须确认一件事,麻烦您尽快带我去一趟!」

「可以是可以可是她人现在也不在病房里面呀」

「不,我是说我现在手上正在处理的一件事也许跟令千金有关。」

听到这句话,护士长和眼前的妇人全都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不过我并没有特别跟她们解释,只是要她们赶紧带我过去。

(希望这只是我自己瞎猜而已)

即便我心里这么希冀着,不过我的预感从来没有失准过。

我们一行人穿过护士站,绕过了护士站旁的职员专用厕所,来到第二间病房。房门上吊挂这的名牌上写了住在这间房里头的病患姓氏。『佐仓』。我想起了这名病患我好像见过几次。

她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女生,让我印象十分深刻。

我走进去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一个一个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而我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多数的病患都会将医生给他们的药品放在这些抽屉里头。

翻到第三张抽屉时终于让我给翻到了。抽屉里放了几张空药袋,除此之外,我还在里头找到了一双室内拖鞋,却没找着室外用的鞋子。这么一来这位名叫佐仓的女孩去了哪里,答案就很肯定了。

「请问,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莳绘小姐,麻烦妳跟我们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七楼的护士长和病人的家属仍旧带着一脸摸不着头绪的迷糊表情,在不安的语气中对着我

开口问道。我想了一下该怎么跟她们说明才好,一会儿之后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说:「佐仓太太,请您冷静地听我说」

「咦?啊,是」

「令千金很可能跟着阿东一起从这间医院里头跑出去了。」

我边说边告诉她们,我现在得去找总护士长报告这件事,同时也邀她们跟我同行。

唉,换做是平常日,现在的我早已经开始准备结束柜台工作、收拾东西回家去了。然而,我的预感老早就告诉我,今天不会过得这么平顺,而这的确也逐渐变成了现实。

一月二十日晚间琦玉县郊外

哗啦啦天空中不知不觉间开始降下了大雨。这场雨好像忘了该适可而止似的在一月冰冷的夜色中倾盆落下。

此时我和濑津美身在一处空旷山野、一个不知名的停车场中。我们从便利商店买完了东西后,来到这里,准备在这熬到天亮。

我们将前座的两张椅子放平,让身子横躺下来;用傍晚从投币式自助洗衣店里偷摸回来的衣服当作棉被盖在身上。濑津美起初对于这些偷来的衣服相当反感,不过因为天冷了,或者是她看久了也习惯了,身上批了一件防风外套,正躺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的雨势。

大雨滂沱地打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雨水汇集在一起而形成了一道道水流顺着向下滑落。我和她一起躺在车内,看着窗外同样的一幅景致。

「濑津美,海带跟梅子的饭团妳要哪一种?」

「梅子。」

我们将在便利商店买来的东西放在身上讨论着饭团的口味该怎么分配。今天的晚餐平均起来一人共有两个饭团、一罐五百的宝矿力和半包洋芋片。

「活说,像这样的生活已经好久没有尝过了呢」

「嗯。」

虽说这种餐点绝对谈不上什么奢华的享受,不过比起七楼病房的菜色来说,我觉得已经够个意间,我的视线飘到了手表的表面。现在的时针指着晚上的十一点,在医院里头已经是熄灯时间,院方怎么说也该察觉到我们溜出来了吧?

(车子不见了,老爸肯定是气疯了〕

说到我的老爸,他是那种再怎么样都不会为自己的儿子女儿担心的人。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这种形容方式用的绝不是什么夸饰法,而是我在他身边待了二十年得到的感想。

「现在医院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濑津美坐在副驾驶座上,在洋芋片一片片塞进嘴里的空档中喃喃地开口说道。

她的母亲应该跟我老爸不同,至少还是会为自己的女儿担心吧。

「哪,如果妳想回去的话我可以送妳回去喔?」

「」

濑津美也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吃着洋芋片。

我在离开医院时因为一时兴起而邀了她跟我同行,但到了晚上,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其实我对我自己偷了老爸的车溜出医院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凭着自己的意志跟我一起溜出来的濑津美倒也不会让我觉得有什么亏欠。不过我想也许你表现得任性一点会比较好吧此时我忽然忆起了她的母亲对我说的这么一句话。一想到她现在很可能为了自己的女儿不见了而急得发慌,我就觉得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就在我看着她吃着洋芋片、伸手也想拿一块的时候,她伸向洋芋片包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我问。

「没有」

她答话的同时,目光依旧停留在被雨打成白茫茫一片的前挡风玻璃那。

透过玻璃和雨夜的景致,可以看见路旁开了几株白花。这几朵花被雨水打得**的。不过那些花朵宛如白雪般纯净的颜色,却让它们在雨夜的路旁分外地显眼。

我记得这种品种的花。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将它们种在这儿的;抑或者它们根本就是野生的,不过我认得这些绽放在漆黑雨夜中的白花。

「这些花是叫作Narciss吗?」

「是Narissus,就是我们俗称的水仙花啦。」

「哦??原来是水仙花呀」

虽说我对于花花草草认识的种类并不多,不过说到水仙花,至少这个名字我还有听过。而我也同时想起了过去曾经提起这个话题时,一向鲜少开口的濑津美也一反常态地跟我搭起了话来,于是我表针对这个话题,继续试着引她开口。

「那么?是不是这里的花也不一样呢?」

「嗯,严格说起来是不一样。」

「哦所以这里的花是很少有的品种啰?」

「不是这其实是哪里都可以看得见的品种。」

「妳说这种花哪里都可以看得见?那哪里可以看见?」

其实我只是随便找话说而已,话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涵,纯粹只是顺着话题接话而已。然而,我最后提出的疑问却让她思索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开口道:「往西边去。」

「西边?」

「淡路岛上的水仙花很有名。」

「喂淡路岛妳以为我们现在人在哪里呀?」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开车上路,实际的距离我还不太会抓。不过我想淡路岛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少说也有700km,就算走高速公路也不知道多久才到得了。再说我们身上的现金也不多,我不觉得够支付收费站的费用。如果不走高速公路,走一般道路过去,光是油钱的花费恐怕也不够付。

「拜托妳别做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好不好,淡路岛我们要怎么去嘛?不可能啦。」

「」

她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说要去吗?」

「咦」

「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她简短地回了话,然后又将视线投射到了前方外头的水仙花丛上。

冷冷的雨和雾蒙蒙的车窗。她的视线穿过了重重障碍而落到了生长在车前不远的花间。然而,迷蒙的眼神却又让我感觉到她所注视的并非是这里水仙花,而是更远的彼方。

淡路岛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去那里。不过,对我来说,除了那里,实在也没有其它目标了

翌日一月二十一日医院

「早安,莳绘小姐!妳已经醒了吗?」

「啊、啊是,早安。」

我在佐仓太太的唤声中醒来,答话的同时,我揉了揉眼睛。这里是医院一楼的职员室,待在这里茫茫然过了一个晚上,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我们昨晚一同对着总护士长报告了阿优和佐仓濑津美偷溜出医院的事。在避开了盗车事件的情况下,我们也跟警方报了案,寻求协助搜寻这两位患者,并请他们寻获之后带到医院里来。

说归说,日本这么大,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人朝着哪个方向去了。因此就算警方允诺将会协助搜寻,也未必真有这种闲工夫帮忙。

除了警察之外,我们也委托了其它医疗机构和教会帮忙寻找,不过这么做究竟能收到什么样的成效,我也实在不敢期待。即便如此,我们医院这边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待在这间职员室里头等着各方可能梢来的讯息。

深夜,七楼病房的护士长和总护士长终究还是得回去处理自己的业务而离开了职员室,留下我和佐仓太太两个人守在这儿熬到了天亮。

(唉这件事情根本已经完全超出了我该负责的业务范围了〕

其实我明明将事情报告上去之后就可以抽身了,不过却不知为什么也跟着一头栽了进来。

「莳绘小姐,我们要不要先去附设餐厅吃个早餐呢?」

佐仓太太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整理身上的衣服,准备离开了。而我也跟着她一同走出了这间职员室。

今天医院并没有开放门诊,因此医院里的附设餐厅显得空荡荡的。我和佐仓太太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前,我们在距离正午还有好一段时间的现在各点了一份午餐。

「妳会不会很累?我看妳昨晚好像都没什么睡呢」

「嗯?啊没事,您别担心。」

看到我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蒙,佐仓太太很体贴地对着我慰问道然而,我在想,若是一般情况,不该是我来安慰她吗?

面对女儿失踪的佐仓太太,就常理来说应该是我来担心她的情绪才对。结果事实不是如此,她显得相当坚强或者该说,她的神情甚至表现得有些开朗。跟昨晚辘转难眠的我比起来,作为女儿失踪的母亲,她却躺在床上,早早就入睡了。

「」

「莳绘小姐,怎么了吗?」

「不,没事」

「那我要去拿一杯咖啡,我也帮妳一起拿吧。」

她说完便起身朝着柜台走去,步行的身段显得异常轻快。

〈该不会这个妈妈也是〕

就在我快要把阿东优的父亲忘掉时,他打了电话到我的手机里来,劈头就是一阵大吼。而佐仓太太现在的表现,直教我联想到她是否跟阿东先生有着同样的问题呢阿东先生除了自己切身的问题之外,其它的人事物彷佛一概与他无关,永远只关心他自己。而佐仓太太若非也是如此?在这个女儿失踪不知去向的此时此刻,她又怎么能表现出这般轻松自在的一面?

「来,就等了,这是您的咖啡。加一匙糖好吗?」

「谢谢,麻烦您了。」

我接过咖啡,试探性地对于我方才心里的疑惑提出了疑问:

「那个佐仓太太,您是不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女儿呢?」

「咦?」

「这么说也许有点失礼,不过我实在看不出来您有一丝丝为此感到担心的模样。」

「」

她沉默了。根据她的回答,也许我的想法也该有所修正吧。

现在的我只是因为事情碰巧发生在我身上而一头栽了进来。然而面对一个丢了儿子,跟另一个丢了女儿的人,他们却对于自己失踪的儿女显得漠不关心,那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再怎么费心思去协助他们终究也是白费功夫吧。

「您果然不太担心自己的女儿,是吗?」

「是啊,也许真如妳所说的那样也不一定」

「那么我想我也许也不需要再穴手管这件事了吧。」

说完,我便端起了盛着空盘的托盘,正准备要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此时的我总觉得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瞎忙,一股火便不由得在心里烧了起来。

「啊,等一下我、我开始也是很担心呀。可是也许除了担心之外,我心里更觉得高兴吧」

「高兴?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这句话,又将托盘置到了桌上坐了回来。这尽管是我自己心里没有任何根据的猜

想,不过我从她觉得高兴的说法中,感受到的并不是欠缺责任感的处事态度,而且也不是自我中心的想法作为出发点的心态。

「佐仓太太,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您内心的想法吗?我会尽我所能地为您提供协助。」

直到这一刻为止,我才真的发自内心地脱口说出『我愿意帮忙』这样的想法。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念头,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了阿东优的父亲,试图寻找一个证据证明,这个世上并不全是这般自我中心的人吧。

除此之外,也许我感兴趣的只是这两个岁数差距不大的年轻绝症病人接下来的命运。想知道他们究竟会怎么面对自己剩余不多的人生我想,我知道这几年累积下来的年假该怎么用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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