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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水面之月(1 / 2)

 006水面之月

当希帕缇卡在小屋内换衣服的时侯,西奥博尔德从柜子里面取出生火道具,来到小屋外,生起了一堆火。手握着被加工过的黄铁矿,和石英相互摩擦,飞溅出来的火花点着了作为引火物的干燥杂草和树皮。然后在火堆的周围,围着一圈被穿刺在树枝上的鱼。为了让火能够旺盛的燃烧,艾伦从附近收集了不少柴火回来。

过了一会儿,希帕缇卡穿着袖口非常大的连身修道服走了出来。几乎拖到地上的下摆还能够用腰带来调节一下,可是袖口就没办法了。毕竟是穿上了男人的衣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比手臂更长的袖子把她的手也完全藏了起来。

把被浸湿了的衣服挂在小屋附近的树枝上面,希帕缇卡走到了火堆旁取暖。

没过多久,鱼的表面慢慢烤熟,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声响,肉汁从起泡的内侧满溢了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一直等到鱼的尾巴完全变成焦黑才停止烧烤。

西奥博尔德把第一条鱼拿到手里给另外两人做了示范。握着树枝的两头,一口咬住鱼肚。甜美的淡白色鱼肉露了出来。虽然烤焦了的鱼皮吃起来有点苦,不过这正好盖住了河鱼特有的土腥气。

看到了之后,希帕缇卡也学着他的样子。可是,刚烤完的鱼烫得入不了口。结果,希帕缇卡只能等鱼冷却下来,同时帮艾伦把她的那条鱼切开,放进碗里。

或许是由于饿了很久的缘故,三个人很快的就把捕到的鱼吃了个精光。因为至今为止只有草莓能够果腹,这样一顿久违了的大餐让三人重新获得了活力。为了晚上的那一份,在太阳下山之前,西奥博尔德又一个人跑到河边去捕鱼,这次他的收获比中午更丰富。

希帕缇卡和艾伦也很满足。特别是艾伦,似乎是从来都不曾吃的这么饱过,在晚饭结束之后立刻就开始打起了呼噜。西奥博尔德和希帕缇卡也都同样泛起了睡意。把艾伦放到了小屋里的床上让她睡着之后,两个人也自然而然的睡着了。

可是,到了半夜,西奥博尔德醒了过来。艾伦依然静静的躺在由枯叶铺成的寝床上,呼吸声非常规律,一脸幸福的模样。不过应该躺在她身边的希帕缇卡此刻却没了人影。

咔啦,从小屋外面传来了锁链的声音。

什么时侯跑到外面去了呢。发觉就算她弄出了一点声响自己也不会醒来的西奥博尔德叹了口气。

希帕缇卡也是一样。比起之前,她开口的次数,展现出来的表情都增加了许多。

不,不对。应该是说至今以来她都对于西奥博尔德感到过分的恐惧。因为害怕稍有顶撞就会受到非常过分的对待所以才这样提心吊胆的顺从着自己。

但自从西奥博尔德负伤,不得不依靠她之后,这样一种害怕的感情开始慢慢消失。这几天以来,两人已经逐渐形成了对等的关系,能够在平等的状况下进行对话。所以,她也不再畏惧西奥博尔德。

掺杂着远处传来的瀑布水声,咔啦咔啦的声音响个不停。都这么晚了,还在做些什么呢。头巾还留在小屋里面,也不像是跑到河边去洗东西了的样子。

拿过放在一旁的剑,西奥博尔德站起身来,打开了小屋的房门。

「啊,醒过来了?」

打开房门之后,差点就和正站在门外想要进屋的希帕缇卡撞了个正着。或许是因为在自己触摸之前门就自己移动了,她有些吃惊的问道。

正想张口问她这么晚了还在做些什么,不过看到了一眼就明白了。希帕缇卡上身穿着之前的麻织衣服和山羊皮的外套,手里抱着修道服。

「换衣服吗?」

「嗯,刚刚觉得也差不多快干了。」

说完,希帕缇卡面露苦涩地笑了。

「修道服下摆和袖子都太长了,穿着很不舒服。明明一开始的时侯是那么的讨厌这身衣服,但是换上的那个瞬间,『啊,果然还是这样比较舒服』,产生了这样的感想呢。就好像已经穿了很多年,非常熟悉了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的确,最初让她换上这身衣服的时侯,她一边颤抖着,一边愤怒的说过,让我穿上这样的衣服是想要羞辱我吗,这样的话。那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哀可怜的人的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喀啦,锁链发出了声响。这是西奥博尔德为了让希帕缇卡顺从而给她戴上的。现在,每当听到这股声音,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自责的情绪。

「稍微等一下。」

说着,西奥博尔德就转身回到了小屋之中。希帕缇卡站在门口,微微歪着脑袋向内望去。

西奥博尔德把存放在柜子之中的裁缝道具箱和打火道具拿了出来,再一次来到了屋外。

不断的将黄铁矿和石英相互敲击,溅出火花,引燃了干燥的杂草。然后把白天收集回来的柴火添加进去,火势渐渐变旺。

「坐在这里,把手伸出来。」

希帕缇卡把修道服放在一方,听话的坐到了西奥博尔德的面前,然后伸出了双手。西奥博尔德把剑和道具箱放在一边之后,也坐到了她的对面。然后从道具箱当中取出缝衣针,握住了希帕缇卡的手腕。

看到西奥博尔德取出缝衣针之后,希帕缇卡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试图甩开他的手,为了不让她逃走,西奥博尔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用怕。不会刺伤你的。」

安慰过希帕缇卡之后,借着明亮的月光和篝火,寻找着上面小小的钥匙孔。然后将缝衣针的针尖探入了接缝旁的开口当中。

呲呲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一边在头脑当中描绘着锁的构造,一边用缝衣针在锁眼当中寻找伴随着喀嚓的一声,被打开了。乘着头脑中的记忆还很清晰,用同样的手法打开了另一只手腕上的镣铐。

看着被解放了的双腕,希帕缇卡一脸困惑,什么都说不出来。接着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双腕确认这个事实,犹豫地低声问道。

「这样好吗?」

「已经坏了,戴着也没任何意义。而且这样你会很不方便吧?」

「也对谢谢。」

希帕缇卡微笑着回答道。

为什么,要道谢。为什么,会微笑。

她的言辞和笑脸,敲打着西奥博尔德的心房。就好像被针尖彻底玩弄了的锁眼一样,呲呲的悲鸣着。

明知自己做出了无法被原谅的举动,却用舍弃了无用的东西的态度来无视自己的罪恶。这是多么的卑鄙胆小。

「对不起。」

西奥博尔德生硬的说道,希帕缇卡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毕竟,这意味着西奥博尔德现在,对于自己对于希帕缇卡所作出的一切进行道歉,意味着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不过,希帕缇卡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对,犯了错的人是我。你所以会发了那么大的火,都是因为我说过的那些话。」

深感羞愧的低着头,放在双膝上的拳头紧握着,她忏悔似的声音继续道。

「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无知到就连无知这种事情是那么的可耻,那么的可怕都不知道。我所做过的一切一切,居然让艾伦吃了那么多的苦确实,我觉得你很可怕,也曾经有过痛苦的回忆,可是如果没有这些经历,那我现在还是一个不知羞耻的愚者。在艾伦遇到危险的时侯,肯定也不会想到要去救她,而是只顾着自己逃跑了吧。能够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我觉得真是太好了,所以,谢谢你。」

「我可是杀了你家人的男人的弟弟。」

她应该并没有忘记发生过的那一切,感谢这种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说出口的。可是,希帕缇卡又一次摇了摇头。

「母亲还有其他人们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吧。因为,你没有办法对哥哥的决定提出kang议吧?虽然人家都说穷鼠噬猫,可这之后会变成怎样呢。我觉得,如果不知分寸的惹怒猫的话,是会被杀掉的。如果已经有了赴死的觉悟,那么这或许这样也无所谓,可是在你的身边,还有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在,对吧。所以你是不可能做出同无法战胜的对手拔刀相向这种有勇无谋的行为来的吧?」

西奥博尔德不禁屏息。为什么她会知道。

「你睡着了的时侯,在梦话里面提到过,洛莎丽这个名字对你而言,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吧。」

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动摇,希帕缇卡直接给出了答案。如果是这样,要她不记得才更难。可是,不知何故,她低着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虽然对此感到困惑,可是不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西奥博尔德点了点头。

「没错,是很重要的人洛莎丽是我的妹妹。」

「哎?」

听到了西奥博尔德的回答之后,希帕缇卡情不自禁的发出了非常吃惊的声音,然后抬起了头。不过,立刻又把头埋了下去。

「这、这样啊。是妹妹啊」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感到了羞耻,希帕缇卡的呢喃声中混杂进了各种复杂的感情。

「不过是异母的妹妹。年纪比你更小。既然你同样是国王的女儿,应该很清楚公主所必须接受的未来是怎样的命运吧?我,不希望洛莎丽为了艾赛维纳将来的繁荣牺牲。」

西奥博尔德的这番话,让希帕缇卡点了点头。为了让奥库托斯繁荣起来,她必须嫁到大陆去,成为某个素未蒙面的男人的妻子,这就是她接受的教育。这里面还包括了成为了人质的时侯果断自杀的教导。个中的艰辛滋味她比谁都要清楚。

「你是想要把妹妹从王家的命运当中解放出来吧?」

提出了问题之后,西奥博尔德开始慢慢的讲述。父王已经时日无多的事情,看穿了这一点的拉德想要借机将西奥博尔德从艾赛维纳架开的事情,因此才借了银龙召唤仪式这样一个名号的事情。还有自己所请求的,召唤成功之后,能够获得和洛莎丽二人静静的生活的权力的事情。

希帕缇卡沉默地听着他的讲述。既不附和,也不点头。可是每当西奥博尔德停下的时侯,就会投来继续说下去这样的视线。受到这样的催促之后,西奥博尔德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想法和至今以来的经历都展现在了她的面前。似乎这么一来,就能够确认自己目前的状况。

就算真的召唤出了银龙,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保证西奥博尔德的愿望能够被实现。拉德可是教唆了奥库托斯的王妃之后又杀死了她的男人。尽管如此,也只能顺从他的命令。说到同希帕缇卡之间初次相会的契机这个话题的时侯,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她闭上了眼睛。

关于洛莎丽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她是惟一一个把西奥博尔德当成人类来看待的存在。还有,西奥博尔德是为了对于自己母亲阿内丝的死感到内疚的洛莎丽,才决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所有的话都说完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这样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告诉某个人,还是第一次。回过头来看,就好像是被人把穿在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脱光了一样,西奥博尔德被一股强烈的羞耻心袭击了。

可是,他很快就发觉这并不是被人把身上的衣服脱光。西奥博尔德是用自己的双手,抛弃了披在身上的盔甲。反射着月光的紫丁香之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这份目光中蕴含着让自己这么做的魔力。

沉默之中,希帕缇卡先开了口。

「我,其实真的是很恨你的。就好像你刚才说过的那样,艾赛维纳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所以,在你问我为什么会救你的时侯,我的回答是因为你救了艾伦。可是,用这样的说法来做借口的过程当中,渐渐的觉得羞愧起来因为,我不该把艾伦当成了自己行动的借口。」

希帕缇卡懊悔似的低下了头。与此同时,她的声音没有中断。

「我的确非常感谢你能够救了艾伦。可是,不一样。我之所以会救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是因为自己想要这么做,才救了你的啊。然后,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就是你西奥博尔德。」

这是她第一次用名字来称呼西奥博尔德。此刻,西奥博尔德才注意到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她一直都是用『你』来称呼自己的。

对于希帕缇卡来说,『你』一定是一道境界线吧。不用本名来称呼,也就意味着她不认同西奥博尔德这个存在。毕竟『你』这样一个人称,没有任何特指,可以对任何一个人使用。

然后她自己越过了这条境界线。

「你的兄长欺骗了我的母亲,残忍的杀害了我的弟弟,我一辈子都会憎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但你并不是我应该憎恨的人。」

说着,她用指尖轻触自己的额头。在那里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了。

「你曾经为了我的这个伤口而担心过。也数次救了艾伦所以,我是这么想的。这才是这个人真正的那一面。」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希帕缇卡朝着西奥博尔德露出了微笑。

「听了你刚才的话之后,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能拥有你这样的哥哥,我真羡慕你的妹妹呢。亲密的人因为自己而死去,就算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误和责任,能够有你的支持的话,那就是莫大的鼓舞了。」

「我并没有替她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陪伴在她的身边,我什么都做不到。洛莎丽是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的。」

「不过,我觉得你的妹妹一定是很辛苦的」

就好像在讨论自己的事情一样,希帕缇卡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她觉得母亲和弟弟会被杀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了解这种痛苦吧。

「今后,也请你继续支持你的妹妹。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得到。为此,我会在月之乐园为你们祈求银翼的祝福。」

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对方,希帕缇卡如是道。

一瞬间,西奥博尔德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话语中的含义,就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献给银龙的祭品,以此来召唤。

「你在这样会死的啊。」

「没关系。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不知道自己愚蠢的情况下活过来的。对于为了我牺牲的那些人们,无论作出怎样的补偿,都无法获得他们的原谅吧。就算从你的身边逃走,在奥库托斯也已经没有我的栖身之处了。就算隐居在深山之中,除了采摘草莓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我也活不了多久吧既然如此,至少希望我的生命能够帮助到某人。」

「银龙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西奥博尔德情不自禁的粗暴断言道。似乎忘却了这次旅行的目的。不过,希帕缇卡静静的摇了摇头。

「不,月神一定会派遣银龙来的。她绝对不会抛弃艾伦还有你们兄妹两个的。」

听到希帕缇卡的这番话,西奥博尔德用手撑住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只是传说,西奥博尔德根本就连神的存在都不相信。当然,如果公然在人前说出这种话来,被会当成异端来处理,所以一直都假装成信仰非常坚定的样子。不过在他心中,向着看不见的东西祈祷以求救赎这种行为完全是徒劳的。

可是,希帕缇卡是自古以来就从事神职的普伦塔尼尔家族的女人。恐怕每天都进行祈祷,从小就是她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对她来说,神明就好像空气一样,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另外,虽说是被拉德命令,但西奥博尔德至今为止一直都确实地想要将希帕缇卡作为活祭扔下圣峰。此刻她自己都说了要牺牲自己的话,为什么会产生要阻止她的想法?西奥博尔德不明白。

「艾伦要怎么办。」

把她扔到孤儿院去就好了。西奥博尔德觉得曾经说过这种话的自己非常可憎。当他回忆起艾伦那小小的柔软的手心的触感,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说出那种话,也不愿意那么做。

听到艾伦的名字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希帕缇卡的视线垂了下去。可是,这还不足以令她改变想法。

「在这件事情上,我有一个请求等我召唤出银龙,完成了你的愿望之后,请让艾伦和你还有你的妹妹一齐生活在那片土地上。」

如同祈祷一般,紫丁香之瞳中看不到一丝动摇。

希帕缇卡之所以会想要召唤出银龙,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艾伦。

看样子,无论说些什么她都不会退缩了。就好像西奥博尔德为了守护洛莎丽能够作出舍弃一切的觉悟一样,希帕缇卡也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守护艾伦的未来。这样的人类是不可能被说服的,西奥博尔德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知道了。我答应你。」

西奥博尔德感到无比羞愧,只能低声的回答道。只不过,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

「谢谢你。」

希帕缇卡的脸上出现了如花般绽放的美丽笑容。

罂粟花。

由鲜血灌溉而成的红色花朵。虽然因为自身的花色而产生了这样的传言,但实际上罂粟花是非常顽强的花朵。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向下深深地扎根,同时,奋力将上方染成红色。可是,同这种坚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如果摘下一枝放在手中,原本显眼的花朵立刻就会枯萎。是只有在野外才能够美丽绽放的花朵。

了解了外面的世界的花儿,以她原本的样子绽放着光辉。

西奥博尔德宁可自己不知道她的这种样子。如果没有给她艾玛波拉这样一个名字就好了。这是西奥博尔德蔑视她才使用的称呼。

「希帕缇卡。」

不自觉的,西奥博尔德在口中轻轻念着她的本名。对于这种突然的举动,希帕缇卡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希帕缇卡》已经在那一天和母亲一起死掉了啊。我的名字是艾玛波拉。是你赠给我的名字。是艾伦用来称呼我的名字。你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给了我这样一个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在什么地方,罂粟花都是非常美丽的花朵啊。」

已经不会再有人怀抱着爱情用《希帕缇卡》这个名字来称呼她了。既然她所深爱的,牺牲一切也要守护的艾伦用这个名字称呼她,那么她就是《艾玛波拉》。

无知而又傲慢的希帕缇卡已经死了。的确如此。艾玛波拉虽然在外表上和希帕缇卡一模一样,但是在内部,已经连希帕缇卡的影子都没剩下了。为了艾伦着想微笑着的艾玛波拉,让人不禁联想起传说中银翼的圣女。

干脆,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带着艾伦两个人一起逃跑呢。

这个在大脑中一晃而过的念头,让西奥博尔德感到战栗。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刚才自己完全忘记了洛莎丽的存在。这种事情,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下西奥博尔德彻底陷入了困境。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推脱了。西奥博尔德不希望艾玛波拉死去,想要她继续活下去。

都已经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了,现在还说这话干吗,他不禁问自己。萨伯利马莱峰已经近在咫尺了。在这里回头或者是逃跑都是不能原谅的。如果西奥博尔德放跑了普伦塔尼尔家族女儿的事情被拉德得知,这就会成为『背叛艾赛维纳国王』的证据。如此一来,自己再也没办法回到洛莎丽身边了吧。

以人类的影子和其他暗处为窗口偷窥着这个世界的恶魔,此刻正将两个人偶放在天平的两端玩弄着。西奥博尔德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恶魔根本就不存在,恶魔这个词汇,只不过是劝诫罢了。一想到有某种东西正在自己的影子里面偷窥,人就能够用理性来控制自己的**。

手握天平的不是什么恶魔,而是西奥博尔德。如果选择了洛莎丽那么艾玛波拉就会死去。而如果选择了艾玛波拉,那么洛莎丽就会和其他的公主一样迎来悲惨的命运。

面对着这样一个沉重的选择,西奥博尔德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越是想要得出结论,头脑中越是想打翻了墨水瓶一样漆黑一片。

「早点,睡觉吧。」

想要快点睡着。虽然明白就算把问题往后推延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但现在他只希望能尽量逃避必须作出决断的瞬间。

拿起剑和道具箱,打算扑灭篝火,站起身来。与此同时,桄榔,咚,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从自己的脚下传来。

低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里的是一根弯曲了的铁棒一样的东西和闪烁着白色光泽的宝石。

装饰在剑柄的鹰爪中的一只被折断了,宝石从鹰爪上面掉了下来。用了抵挡战斧攻击的时侯受到了很强的冲击,早就注意到有些摇晃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可吃惊的。

「哎呀,难得的精美装饰就这么没了,原本是一把很漂亮的剑呢。」

艾玛波拉代替了西奥博尔德发出了很遗憾的感叹,然后拾起了躺在地上的宝石。

她用单手握着半透明的白色球形宝石。变换角度之后,青色的光芒在宝石的表面不断跳动。

「月长石呢。虽然我觉得这样的装饰有点奇怪,不过在艾赛维纳是不是很常见?」

「不,这是母亲大人赐给我的东西。母亲是艾赛维纳的西海岸出身,那里有着给武器或者防具添加上模仿动物身体的某一部分的装饰的习惯。似乎是因为迷信这样一来就能够借用到那种动物的能力了。从艾赛维纳整体上来看,算不上是常见的装饰。」

实际上,西奥博尔德第一次把这把剑拿到手里的时侯,也对于这上面的精致装饰充满了兴趣,对于装饰的代表意义感到非常好奇。

「那个地方的士兵们手持的盾牌上大多都刻有乌龟壳一般的花纹。那是防御的象征。这个鹰爪则是『紧握者』。据说是获得了月之祝福绝不放手这样的意思。」

正如其名,月长石散发着月亮一般的光辉。不仅仅是在艾赛维纳,在卡罗尔全岛,月长石都是作为守护石而广受欢迎。并不是非常罕见的东西。

艾玛波拉凝视着自己手中的这块石头,说道。

「这块石头代替了母亲,守护了你呢。」

西奥博尔德不相信迷信之类的东西。但是,他很同意希帕缇卡刚才说的那句话。

伤口没有发生任何感染就这样平安无事的痊愈了只能说是幸运。就连出现了龟裂的鹰爪直到现在才折断,也像是完成了看护自己伤愈过程的使命一样。

艾玛波拉慰劳似的抚摸着石头。

就算是迷信也好。如果说这块石头能够像帮助了自己那样,拯救艾玛波拉的话

「这块石头就送给你了,艾玛波拉。」

说完,希帕缇卡非常吃惊的抬头望着西奥博尔德的脸。

「可是,这是母亲大人的遗物吧?」

「母亲送给我的是这把剑。而且,我已经充分享受了这块石头的恩惠。所以希望你能够接受。」

在这句话的背后,包含着不希望你死去这样的愿望。至于艾玛波拉有没有体会到这一层意思,西奥博尔德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把宝石抱在胸前,小声的说道,谢谢。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打开了双手,让宝石沐浴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鲜活的青色光芒跃动起来。

「呐,这块宝石有名字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奇怪,西奥博尔德在内中暗忖。月长石在卡罗尔岛境内是为人所熟知的宝石。原本用各种珍惜宝石装饰自己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种石头。而且,就在刚才,她看到这块宝石之后,还顺口说了,月长石呢,这样的话。

「叫月长石啊?」

有点莫名其妙的回答之后,艾玛波拉摇了摇头,否定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在问它作为矿物的名字是只属于这块宝石自己的名字。就好像艾伦,西奥博尔德还有艾玛波拉一样。」

可就算她这么说,西奥博尔德并没有给自己所持的物品取名字的习惯。更不用说,这块宝石一直都只是剑的一部分而已。说到底,如果要称呼,大概也会是『剑柄上的月长石』这样的感觉吧。

侧着头把这样的想法说出去之后,艾玛波拉又给出了奇怪的回答。

「那,让我来给它起名字好吗?」

真是搞不明白,已经把这块石头送给她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于是西奥博尔德点了点头,艾玛波拉注视着在自己的手心不断摇晃着散发出青色光芒的宝石,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水面之月》我给这块石头起的名字是《水面之月》。」

散发着青色光芒的半透明白色宝石。的确没错,看上去很像是倒映在水面上的月亮。

把拥有了名字的宝石再一次用双手包裹着,抱在胸口,艾玛波拉开心的笑了。眼前的这份光景,让西奥博尔德产生了即视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开始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搜索回忆起来的瞬间,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

「尼滕斯的水之少女」

妖精替年轻旅人送给自己的宝石起了名字的故事。

结果,因为自己说出口的这句话,想到的却并不是传说的内容,反而是今天早上看到的光景鲜明浮现了出来。水珠滑过充满弹性的肌肤,濡湿了之后紧紧贴在身体上的金发,这些东西像幻灯片一样闪过大脑,西奥博尔德的脸颊稍稍有些发热。他猛地背过头去。可是很快又想到这样不是等于告诉对方自己的脸正像燃烧的篝火一样通红吗,于是整理思绪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不过,艾玛波拉比西奥博尔德更加紧张。

「那、那个,不是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是有模仿传说的想法在里面,不过」

看样子这里面还和传说的内容有某种联系,可惜西奥博尔德已经不记得《尼滕斯的水之少女》的结局是怎样了。

「没关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无所谓。我是在很小的时侯听说过那个传说,所以对歌的内容已经不怎么记得清了,也不知道结局到底是怎样。用不着在意。」

「这样啊」

听到西奥博尔德的解释,艾玛波拉似乎有些安心,又似乎感到了一丝遗憾,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说自己毫不在意那当然是骗人的,可是对方已经表现出如此动摇的样子来,如果还继续追问下去大概会让两个人都觉得很尴尬。有种一旦知道了结局那么自己心中的那座天平就会倾斜的预感。既然如此,干脆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一次西奥博尔德真的要睡觉了,回到小屋,从水缸里打出水打算浇灭了篝火。可是,艾玛波拉阻止了他。

「等等,暂时先别灭火。」

说着她走进了小屋之中,从柜子里面取出了碎布。原本是一件衣服,只不过为了代替绷带被撕成了碎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你要做什么?」

「替《水面之月》缝一个袋子。挂在脖子上的话不就不会弄丢了吗?」

为了避免弄醒艾伦,两人小声地交谈着。很快就好了,说完,艾玛波拉又一次来到了小屋外面。

虽说距离房门也只不过是一步之遥,但是,在夜里一个人待在屋外总是很危险的。再说还有照顾篝火的任务。西奥博尔德将失去了装饰的剑握在手中,陪伴在艾玛波拉的身边,直到作业结束。

光线从小屋房门的缝隙间投射进来。

屋内的光景和平时不太一样,艾玛波拉感到非常困惑,因为她找不到西奥博尔德的身影。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现在的所在。原本靠在墙壁上的木枪和箩筐不见了。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所以今天早上起床的时间也比往日迟了许多。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是自己先起床的,对于这样一种立场的倒转,艾玛波拉感到一丝不适应。

从水缸中掬起水,润了润喉。因为昨天晚上用来浇灭篝火的缘故,已经没剩下多少了。想着去河边打水回来,可是艾玛波拉手无缚鸡之力,估计到时候大半的水都会在路上给晃没了,倒水的时候大概也会把小屋里面给弄湿,还是交给西奥博尔德去办好了。

「艾伦,早上了哦。」

轻轻的推了推还睡在由枯叶堆积起来的寝床上的艾伦,可是艾伦动了几下之后像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继续睡觉。

就在前几天,只要稍微叫一声就会醒过来的。

可是,那是艾伦心怀不安的证据。必须当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不然就会被讨厌,是因为她心怀这样的想法。所以无时不刻都在观察着艾玛波拉和西奥博尔德的脸色。

现在,艾伦的表情丰富了起来。笑容不再是那种求情的微笑。遇到悲伤的事情的时侯也会哭泣。这让艾玛波拉感到欣慰。看到艾伦能够睡得如此香甜,她感到非常高兴。

西奥博尔德应该快回来了把。

轻抚在自己胸口晃动着的,作为首饰而言有些太大了的布袋。用指尖确认着从布袋里面传来坚硬触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可是,他究竟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侯呢。伤口应该已经不要紧了。

艾玛波拉曾经去圣峰萨伯利马莱巡礼过。所以,她很清楚,命运的地点就在身旁,只要再越过一座山头,就能看到耸立着的山峰了。

向着月神希望。祈祷着月神能够派遣银龙现世,保佑艾伦和西奥博尔德兄妹的未来。这是艾玛波拉唯一能够做到的赎罪。

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够尽早的去到月之乐园。在多余的留恋还没有在自己的胸中出现之前。

西奥博尔德依然停留在此地的理由,艾玛波拉多少察觉到了。他正在犹豫。把《水面之月》送给自己就是证据。

虽然因为母亲死亡的痛苦回忆用荆棘包裹了自己的内心,他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所以,如果艾玛波拉乞求他,说出自己不想死的话来,一定会让西奥博尔德更加难以抉择。说不定,会跑到远方带着艾伦一起离开这座卡罗尔岛。

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自己从妹妹洛莎丽的身边夺走了她的哥哥西奥博尔德。如果说西奥博尔德背叛了使命和普伦塔尼尔家的女儿一起逃走,那么无论是洛莎丽还是西奥博尔德都无法获救。只有这样的结局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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