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被“攘外”和“安内”搞得焦头烂额的蒋委员长痛下决心,不再作固守武汉之想,而是把重庆作为陪都,进行军事大迁移,史称“铁血大西迁”。这是国民党军事政治上的大变动,究其原因,大概主要与重庆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
从此日军对重庆进行了长达五年的大轰炸,造成几十万平民死伤。这是后话。
我祖父回忆说小日本虽然没能迅速击败中国,但这些小鬼子却并没有放弃**的痴心妄想,随后的几年里,丧心病狂的对中国陪都重庆进行了战略轰炸。
据我儿子的那本历史书上说:在五年半的时间里,小日本对重庆实施轰炸超过两百多次,出动飞机九千多架次,投弹超过一万一千五百枚。重庆有一万人以上死于轰炸,超过十万幢房屋被毁,市区大部份繁华地区被破坏。据说日本对重庆实施的这次空袭是继德国在一九三七年四月西班牙内战中对格尔尼卡平民实施轰炸之后,历史上最先实行的战略轰炸。
当然这也是我儿子教科书说的,我对小日本穷凶极恶的印象,仅限于我祖父的回忆。
大巴山离重庆已经很远,也没有特别惹眼的建筑物,倒没有掉下一颗炸弹,但是听到重庆方面传来的尽是坏消息,村子里人心惶惶,担惊受怕的人们仍然挖了几个防空洞。鬼知道日本鬼子的飞机会不会到大巴山来撒野?
自古以来,四川人勤苦耐劳,多有一技傍身,谋生手段五花八门,各种身份的社会人物纷纭复杂,蔚为壮观。而民国时期尤有代表性,除了平头老百姓、乡绅、军阀以及“棒客”和“袍哥”之外,还有“烟客”、“跑摊匠”等江湖人物。至于靠做手工谋生的匠人,如“石匠”、“木匠”、“铁匠”、“蔑匠”、“补锅匠”、“杀猪匠”、“泥水匠”、“棉花匠”等等更是分门别类,花样繁多。
那时四川是*片烟的主要生产和集散地,凡是从事这个行当的就被人称做“烟客”,这些人藉此谋生;而“跑滩匠”则是另一类营生,“跑滩匠”也就是俗话说的跑江湖的,比如卖大力丸狗皮膏药的,开茶馆赌场的等等。不过有的跑滩匠,又是周旋于土匪、袍哥、官绅、军阀之间的江湖人物,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
自从国民党政府迁入重庆后,四川便成了多事之地。蒋委员长一声令下征兵抗日。四川这个天府之国的人们为大义而踊跃参加者有之;强行摊派而“抓壮丁”者有之。到后来战事紧张,“抓壮丁”的历史剧也愈演愈厉,所以无论是“棒客”还是“烟客”,抑或是“跑摊匠”以及手工匠人各色人等,国难当头被捉去当兵的为数不少,俗称“抓壮丁”。
所以那时候不但有“棒老二”被收编,摇身一变成为正规军,连很多大字不识一个的“烟客”和“跑摊匠”也被抓来凑数。最初自然离重庆愈近的地方抓壮丁愈厉害,但渐渐各省各个地方都开始实施“抓壮丁”,国民政府以此补充兵源。
荫凉坝离重庆的中心已是极远,说起重庆的事总是靠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恍若隔世,不着边际。马**子的小道消息灵通,听人说起:“重庆那点抓壮丁嘿老火,豁那豁的骇人得很!”心想不管是真是假,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子看勒不大对头嘎!勒克‘抓壮丁’恐怕嘿快逗要整到老子脑壳高头!趁倒起勒嗽儿还没来抓,赶紧扯伸脚杆迢哦!战场上给老子那莫非还是好耍的嗦?花生米儿没长眼睛认不倒你,遇了缘儿逗待你身上整几告儿眼眼搁起,哪个来照你的闲哦!两股血一标,脚杆蹬得了两三哈,逗硬跷跷的待棺山坡高头搁起了,各人到阎汪那点切报到。给老子硬是骇人哟!”
马**子凭着自己的想象再加上道听途说,对战场产生了莫明的恐惧,心想自己好吃懒做,活得稀里糊涂也就罢了,但总不至于傻到去战场上送命吧?于是偷了村西头打猎的老王头家里一把鸟铳,逃到宁强县一个熟人家里藏了起来,自以为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