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通红的双眼*视着迫近的三人,而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那被称为“猴儿”的瘦高个儿,抛下匪首不顾,径直逃向陷坑,那在其他贼寇眼中等于死亡屏障剃刀尖刺在他脚下闪过,只要有一丁点落脚之处,便如履平地……
这家伙,会轻功的么……
“叛逆!本大爷待你不薄,你居然……”
“叛逆?那你算什么?输干老本的赌棍,还是关中第一白痴?金世海你这草包,你当年可是和李自成齐名的大寇,几年下去,李自成那厮越混越大,都要当皇帝了,而你手下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到今天干脆全部交待在这里,有你这么搞的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进了山,我风腿轻刀孙震林就要去汉中搞一笔大买卖,想让我给你陪葬,门都没!”
“金世海……”西门戎咬牙切齿喘着粗气,“本大侠从渭河边追到这秦岭,就为了铲除你这恶棍,那孙震林,果真比你聪明的多啊……““独眼恶贼,俺现在就剁了你,给爹报仇!”
“俺也要给爹报仇!”
两兄弟一人持刀,一人持矛,向金世海步步*近,胖侠拎着三眼铳不甘落后,包围圈越来越小,三人大喝一声,同时出招,哪怕一下子打不死这匪首,也要把他推到陷坑里去,让他万刺穿心,把他剥皮销骨,血仇之报,就在此刻!
……明明死到临头之人,那表情没有一点点恐惧,反倒更接近狂妄……
一刹那之后,西门戎得出了答案——石勇的手腕和石胜的肩头同时喷出猩红的血雾。
断成三截的矛朝不同方向飞出,而那厚背大刀,连同燕子她大哥被斩断的手腕一起跌落,与此同时,胖侠手中三眼铳前部的铁管朝着金世海面门砸去,这一击倾注了西门戎的全力,只要命中,他完全有把握把对手的脑浆子砸出来。
但事实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一声脆响,胖侠手中只剩下半截木棍,而下一秒,刀刃切开了石勇的脖子。石胜哭嚎一声扑了上去,在他的手接触到匪首身体之前,横飞的血肉从胸口喷将出来。
转瞬之间,两条鲜活的人命就结束在金世海手里,这就是战斗,一点点大意都是生死之隔。
西门戎朝后退了两步,半截木棍甩掉,抄起地上一把腰刀:“独眼贼,你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眼斜口歪牙齿不齐,三岁偷鸡五岁摸狗,七岁上墙九岁跳沟,十一岁……”现在的战术是边骂边退,最好能引起对骂来拖延时间,奶奶个熊的,连秦岭都没过,怎么就能交代在这里?!
“你算什么玩意儿,”金世海一个箭步上前,胖侠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时,手里仅余刀柄,“空有蛮力,连最基本的刀法都不懂,比地上那两个废物还废上多倍!妈了个巴子的,”刀锋贴着额头擦过,毡帽削掉,“这么点长的杂毛,你以前是庙里念经的和尚吧,吃成这样,还不是一个饭桶!”
糟糕,现在两人的空间关系,已在一躲一*中转了一个直角,现在后面是岩石,连跑都跑不掉了!
“你骂我是独眼,很好很好,我现在就把你两个眼珠都挖出来,我让你骂!你这身胖肉也够割一会儿,你你你你你……”
血淋淋的刀尖划破额头,在眼眶极近的地方准备刺进去,胖侠闭上眼睛,匪首还在叫骂,但已经听不清是什么了,他只感到绝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绝望……
嗖——一个声音从耳边闪过,胖贼睁眼一看——独眼龙的手腕上,分明刺着一支羽箭。
朴刀从松弛的手中滑落,鼻子边斜斜地切下伤口,但这,已不重要。
“谁……”金世海刚一扭头,下一轮攻击已至。
箭矢,准确地cha进他仅存的一只眼睛。
匪首乱舞的手掌挡住了第三箭,但第四箭,不偏不倚地射中肚脐。
“燕子、春哥,你们来的正好!”胖侠眼前一亮,村姑和瘦秀才在距离他二十步开外的地方,而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的都是石家村的老弱妇孺。
箭矢的飞射没有间隔,石燕的怒火更是无穷无尽,目睹了亲人的惨死,她现在是招招见血,击击索命,弓弦的声响和仇敌的惨叫交织在一起,而这,正是另一个机会……
西门戎捡起那把鲜血淋漓的朴刀,刀锋向前任主人的梗嗓挥去,一枚羽箭呼啸而来,同一个目标,这理应是合力一击!
金世海拼命用双手护住咽喉,这么做的结果是十个指头被斩断九个,而那羽箭从断指间刺入,正钉在喉结之上,独眼龙的怪叫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向后倒去。
匪首的腿压在当初被他杀害的喽啰尸体之上,一根尖木桩狠狠地刺入他的脊背,只剩下一滩肉泥的眼眶现在大张着,血顺着木头汩汩而流,最后的本能让他颤抖,让他挣扎,让他抽搐,但这早已是无济于事。
西门戎用了几秒钟确认对手的殒命,疲惫、创痛、悲伤此刻一齐蔓延上来,血污狼籍的地面化作一堵高墙向他倾塌,他倒下,他倒下。
阑珊从黑色的梦魇中惊醒,方才的幻象里,她分明看到了血。
扬州城的春夜是如此寂寥,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她甚至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月光洒在她的雪发之上,泛出清冷的光辉,有一段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古老的侠之梦幻,况且,况且……
空气里似乎有别的东西。
阑珊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拿上锋笛,推开房门,探出头去,空荡荡的,大家看来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