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阿济格正打马朝前猛冲,但说什么也晚了。他只能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盲目地向西冲锋。一口气杀了二十多个镇海军士兵,一口气接不上来,回头一看,自己身后的队伍已经散了。
先前好聚集起来的一千多手下早已不知道被乱军冲去了何处,就连两百多扩军营士卒,也只剩五六十人。
而就在前面,在人山人海中,新加入战场的宁乡军的援军一冲杀到跟前。
换成其他人,看到这凶猛的进攻,早就扭头逃了。但阿济格此刻已经被绝望的怒火烧得彻底疯狂了,他勒停战马让那匹早已经汗水淋漓的大畜生喘了一口气,咆哮着大吼:“后面的满州勇士停着,什么也别想,照着宁乡狗冲过去,把他们都杀光!”
说完,就一抖缰绳朝前扑去。
宁乡军陆战队由西向东进攻,而这个时候,太阳已经缓缓地朝西坠落。再加上他们身上都穿着光滑的板甲,阳光加上铠甲的反光,这使得阿济格几乎睁不开眼睛,也使得他的这一次冲锋就如同纵身跃入一片流动的金属之海。
该死的汉狗,只会使这种阴谋诡计!
可是,光是咒骂却解决不了问题,阿济格还是下意识地将手中粗重的虎枪朝上一挥,瞬间遮住投射而来的光芒。
眼前猛一清晰,就看到两个扩军营的士兵一声大吼,就切进了敌人的集群,手中的大枪夹着轰隆的风声,将一片森林般的长矛荡开。
这两个扩军营的士卒阿济格自然认识,乃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军中一等一个猛士。他们因为太热,早已经扔掉了身上的铁甲,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满是伤痕的肌肉,犹如两头下山恶虎,显得异常快捷。
单论武艺,汉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仓促之下,就有两个宁乡军士兵死在他们枪下,即便他们身上穿着厚实的铠甲,可遇到专破铁甲的虎枪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干得好,对,就该这么打。能够从我建州男儿枪下逃生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所有人听着,跟我一起上,将这群只知道拣便宜的畜生杀个干净!”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后面的扩军营勇士奋起向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阿济格的笑声落下,敌阵之中,有军官一声大喊:“长枪-向左!”先前还乱成一团的敌阵突然连成一片长矛之墙,千百柄长得出奇的长矛同时向右一摆。那两个勇士瞬间就被金属的洪流吞噬了。
与此同时,那群刚扑上去的扩军营勇士也几乎同时被一排斜刺而来的长矛串在上面,“长枪向-左!”的呐喊把他们痛苦的惨叫彻底淹没。
阿济格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这一幕,牙齿都快要咬碎了。自己手下这些精锐究竟是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不过,那都是可以生劈野牛,独斗群狼的好汉子,可为什么在敌人手下却连一招也走不了?
不愧是扩军营的勇士,不愧是阿济格的亲卫。况且,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经陷入重围,要想逃出生天,只能奋发向前,在这边打出一条通道。否则,那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了。虽然前排的战友那么简单的就被人杀死,后面的几十个士兵还是红着眼睛不断向前。
几乎同时,敌人长矛阵中也传来了陆战队军官们的大喊:“向前一步走!”
“哗啦”一声,长矛阵中成千上万人整齐划一前进一步,协调统一得叫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枪向左-刺!”
闪亮的枪尖同时斜刺而来,一片扩军军勇士就好象是被梦魇住了,就那么木楞楞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敌人的长矛从自己勒下捅进去,然后一搅,收枪。
“啊!”惊天动地的惨呼带着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阿济格座下的战马仿佛也被着冲天而去的血腥味道惊住了,长嘶一声,再管不了那么多,撒开了蹄子,抛下其他人沿着长矛阵的前沿疯狂地跑了起来。
它大概也知道主人会让自己直接朝那闪烁的枪头撞去,它也不想死。
这仿佛带着魔法的长矛阵,不但是人,就连这头大畜生也嗅到了危险的死亡气息。
这是正确的抉择,至少在战马看来是这样。
一人一马,就这么在枪刃的刀锋边沿快速奔驰。
可惜,就在这个时候,敌阵军官那勾魂摄魄的声音有连绵不绝地响起:“向前两步走,长枪向左刺!”
长枪猛地刺来,超过六柄长矛戳进战马的身体,其中一柄直接刺进马颈椎之中,瞬间切断了中枢神经。
战马轰然倒下,甚至没有任何挣扎。
阿济格一时不防,随着战马倒下,手中的虎枪也折断了,上身竟然被直接压在战马之下,只一条右腿露在外面。
眼前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整个人也被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喊,“立定!”
应该是明狗的军官:“活捉他……是个大人物,先卸了他的腿……”
有剧烈的痛楚袭来,感觉有人在用钝器不住地砸着自己的右腿,一下两下三下。阿济格下意识地收缩右腿肌肉,生生地受着。
直到一口气缓过来,他大吼一声,竟然猛地掀开马尸,轰隆一声站了起来。
就看到那片长矛阵正停留在距离自己五尺之外,有两个宁乡军士兵着提着大锤正在不住地砸他的右腿。
阿济格悲愤得无以复加,昂首一声长啸。
他混身都是血液,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的恶魔。
见这么多锤下去竟然没有砸断他的腿,两个宁乡军士兵面露骇容:这个骚鞑子难道真的是钢筋铁骨吗?
说时迟,那时快,阿济格不退反进,直接朝他们冲过去。
人还未停下,右手在腰上一拍,刀光跃出,缠上一名士兵的颈项,不甘的头颅飞了出去。
还没等那个宁乡军士兵的脑袋落地,阿济格已经欺近另外一个士兵,倭刀一捅,自前胸入,后背出。
根本来不及抽出倭刀,实际上,刀一入体之后,人在临死之前身上的肌肉都会瞬间夹紧,这个时候要想再抽出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大力气。他将那具尸狠狠地朝前推去,直接撞在前面的长矛阵中,顺手从地上拣起一柄大锤。面对着前面的枪林刀海,大吼:“来呀,来呀,看爷怎么收拾你们这群鼠辈!”就算是死,也要多拖几个敌人共赴黄泉。
他身上穿着两层铁甲,再加上武艺高强。
方才一连吃了那么多锤,依旧是健步如飞,对面的宁乡军略微有些骚动。
这个时候,敌阵中有一个军官叫道:“不用活捉了,前排长矛手下蹲,火枪手准备!”
就看到前面的明朝军长枪兵依次蹲了下来,整齐的长矛如同翻花蝴蝶一般,组成一道尖刺之墙,后面,一排火枪手向前走来。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阿济格的血液都快冷得凝固了。敌人实在可耻,却不给老子厮杀的机会啊!
罢了,死在这里也是爽利,否则,如果活着,将来还有何面目面队多尔衮和多铎!
阿济格心如死灰,将手中的大锤垂了下去,闭目待死。
在在千钧一发的关头,侧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然后有人大叫:“英亲王,快逃,快逃啊!”
阿济格猛地转头看去,就看到大约一百骑仓皇而来,为首的正是一个叫陈尚的清将,他是尚可喜的得力干将,汉军骑兵统领。
他手下本有大约五百骑,到现在就剩这点人马,其他人估计都丢在战场上了。
看到是他,阿济格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后转身一扑,直接扑到那具马尸之后,就听到有无数弹丸从身上划过的尖啸声。
说来也怪,宁乡军的枪声也不太响,可杀伤力却是惊人。就在这个刹那,到处都是铅弹入肉的扑哧声,人的惨叫和战马的悲鸣连成一片。
就是现在,阿济格猛地跳起来,朝前看去。敌人的长矛阵已经被火枪射击时冒出的浓烟笼罩了,只能看见绰约绰人影。
火枪的准头非常不靠谱,陈尚竟然没有中枪。他气喘吁吁地骑马冲过来:“亲王,快走,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济格没有说话。
看到他血红色的眸子,陈尚且又忙道:“我家王爷不知道去哪里了,宁乡军一到,都散了,都散了。亲王,我就给你找上一匹马……啊!”
突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济格猛地跃将起来,一把就将陈尚从鞍上拉了下来。同时,他已经骑上马背,对手后面的骑兵吼道:“所有人听着,跟我走!”
说完,就避开这个魔阵,朝另外一个方向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