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再次响起,又有一连串骑兵落马。
尚可喜的手下已经被宁乡军杀得胆寒,当下也顾不得落马的陈尚,呼啸一声逃走。
陈尚骇得整个人都软倒在地,大叫:“等等我,等等我!”
又是一轮齐射,他感觉自己好象被重锤击了一下,低头看去,胸口有三个弹孔正汩汩冒血。
……
再次骑在马,阿济格胆气稍壮。他带着骑兵在乱糟糟的战场上昏头昏脑地跑了半天,又纠集了两百来人。有汉军,也有建州兵。有骑兵,也有甲士。
有人有马在手,毕竟是打了过年仗的老人,阿济格虽然性格卤莽,可在涉及到自己生死的关头,他还是想出自己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再向西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虽说那边是自己的采石老营,可宁乡军就是从西面来的,正截住自己的归路。这个时候再过去,绝对会迎头撞上他们的长矛鬼阵。
如今,大军已经崩溃,要想恢复建制,起码得日工夫。更何况,敌人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
如今,唯一保持完整的就是吴三桂的关宁军,只能向南,只要同他汇合,就得救了。而且,这里打得如此热闹,吴三桂绝对会带部队过来参战的。
说干就干,阿济格当下就拨转马一口气朝南冲去。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南面的敌军要薄弱得多,而且都是郑森小儿的镇海军。对于郑家新军,阿济格可没有丝毫的畏惧。一马当先,接连击溃了两小股敌军,眼前顿时开阔起来。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冲出了了战场。
太阳快要落山,天边一片赤色晚霞,这霞光比起往日更红更艳,也许是因为粘燃了许多人血的缘故吧!
“快走,好运气,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天一黑咱们就平安了。还有,吴三桂的部队应该也要到了!”
阿济格大声的激励着士气,身后的士兵满面都是灰尘和疲倦,正处于崩溃的边沿。听到他的话,精神稍微振作了些。
……
晚霞如火,在南面大约二十里地的牛首山,吴三桂正坐在战马上,侧着耳朵聆听着北面穿来的阵阵厮杀声。一脸的凝重,就连眉毛也拧成一团,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好象是想通过这些繁杂到极处的声音判断战场的走势。
实际上,已经无需判断了,一个接一个斥候在大胜关主战场和牛首山关宁军之间来来去去,跑个不停,早已经将那边的战况一丝不漏地带来。
阿济格竟然败了,还败得如此之惨,真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最最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只宁乡军究竟是从哪里跳出来的,恰恰在关键时刻给阿济格屁股上捅上这么一刀。
建州军就算再悍勇,被人两面夹击,也经受不住。
“难道是从长江上来的……”吴三桂瞬间就明白过来:“是啊,肯定是。否则,宁乡军还真成天兵天将了。”
“这个孙元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一败,多少建州军败在他手头。今日这个布置肯定是他的手笔,当真是非常之妙啊!想当年,多铎和岳托他们入关打草谷的时候,我因为在广宁布防,没有机会回京畿参战,也无缘和这个明军第一虎将见面,却不知道这个孙太初究竟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
“天下第一军,嘿嘿天下第一军,果然厉害啊!”
“听说此人出自卢建斗门下……名师出高徒,卢公有这么一个佳弟子,当真是可以千古留名了。”
感慨归感慨,作为一军军主,吴三桂所接到的任务是在牛首山警戒,预防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明军,从南而来。
说穿了,关宁军有两个任务:一是打援;二是在适当的时候担任阿济格大军的总预备队。
打援打援,在这里预防了半天,南方没有发现明军,可天下第一军却从西面钻出来了,叫人措手不及。
听了半天斥候带了的战报,看了看天色,吴三桂拧成一团的眉头舒展开来,对身边的部将道:“时辰到了,出击吧!此战已不可为,只能先将英亲王接出来,尽力收拢兵卒,退守采石,徐为之图。”
实际上,宁乡军已经加入战团快一个时辰了,吴三桂之所以现在才出击,而不是一开始就急吼吼地带兵扑上去,是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首先,战场一片混乱,敌情不没明,也不知道宁乡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自己去得若是早了,说不定要将关宁军给赔进去。他不认为自己的部队就是孙元的对手,毕竟天下第一军的名头不是白给的。关宁军以前遇到建州军,那是屡战屡败,无一胜绩。而宁乡军对建州军,从来没有失手过,阿山、螯拜、岳托都死在他手头,吴三桂可不想成自己的头颅成为敌人的战利品,这个简单的对比法他还是知道的。
其次,这个时候出击,就算仗打得不顺也不要紧,还有一个时辰天黑。天一黑,目不能视物,明军也不能再战了,关宁军自可方便地撤退。
听到吴三桂的命令,众将同时骇然,然后大叫:“总兵官三思啊!”虽然已经投降了清朝,吴三桂已经被清庭封了官爵,可老弟兄们还是习惯用以前的官职称呼自己的军主,以示亲热。
吴三桂冷哼一声:“怎么了,说!”
立即就有人道:“总兵官,大势已去,阿济格顶不住,咱们这点人马上去又派得上什么用场,又如何是宁乡军的对手?就连正宗的建州军此刻都惨成这样,我们上去除了白白送死,还能如何,反将自己兄弟给折损失干净了。”
“是啊,三思啊!”所有人都同声附和。
吴三桂也不生气,只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还真是畏宁乡军如虎啊,我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现在就算投入战场,也没有任何用处,根本就不可能扭转战局。不过,某的的目的是救出阿济格。之所以这么干,那是因为……”
说着话,他就将自己的两个理由同大家说了一遍。
可是,部将们还是摇头,只不住叫:“总兵官三思啊!”
又有人叫道:“总兵官你想过没有,宁乡军突然杀到,在背后夹击阿济格,算得如此之准,显然是蓄谋已久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咱们关宁军如今就在牛首上,也不可能不留有后手。说不定咱们一动,另外一支宁乡军就来掏我军的屁股呢!”
“对,说得是。”
“总兵官,邓将军说得有道理啊。诸葛一生惟谨慎,总兵官,还是慎重点吧!”
大家闹成一团,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一句话:不能出兵,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将关宁军带出战场,全须全尾地回采石老营。
吴三桂顿时恼了,喝道:“住口,亏你们说得出来,还说什么宁乡军从咱们后面杀来,混蛋东西,难不成宁乡军还插了翅膀了?实话同你们说,宁乡军之所以兜了英亲王的后路,估计走的是水路。咱们这里是安全的。看你们一个个胆怯成这样,也配做我关宁军的好汉?”
这一通痛骂,众将却不以为耻,都不住摇头,说:“总兵官,部队可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基啊,能不死人最好就别死人。如果没有部队,在建州人眼中,咱们又算得了什么?”
“这种撤退,咱们以前在宁远和清军打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干过,没什么呀?”
“是啊,总兵官,别打了!”
……
一时间,当真是万众一心。
吴三桂也是无奈,是啊,像这种大撤退,关宁军以前对上清军的时候也不知道干过多少次,完全没有心理负担。难不成大家降伏了清军,就要换一种战法?
这军队,根本就没有打过硬仗,这个时候派他们上阵,真的合适吗?
而且,大家根本就没有士气啊!
想了半天,吴三桂才长叹一声,喃喃道:“天要黑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众将明白自己的总兵官是答应撤退了,同时发出一声欢呼:“总兵官英明!”
正当阿济格喊完这一句话,突然,就听到马蹄声如雷贯耳。抬头看去,顿时惊得冷汗直冒,只见,一百多骑滚滚而来,马刀那如洗的弧光映着夕阳,红得像是涂满了人血。
那些战马是如此的高大,足足高过普通蒙古马一个人,就连健硕的河曲马与之比起来也要小上一圈。
尤其是那修长的马腿,更是让这种战马看起来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一但跑起来,绸缎般的毛皮上有晶莹的汗珠滚落而下。
阿济格也是爱马之人,自然知道这是千金不易的好马。
有着如此长腿的神骏跑起来速度自然快到让人无法想象,却见这一百多骑如风般吹来。马上的骑士甚至不用挥动手中的马刀,只需将刀在马颈的侧面一搁,这些神马就能带着它将身边的敌人一一割倒在地。
转眼,阿济格就看到自己后的人群中爆出朵朵血花。很多士兵在被飞速掠过的马刀切下脑袋时还茫然为未知,依旧保持着奔跑的肢势,无头尸体朝前跑出两步,这才倒地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