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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龙咬尾(九)(1 / 2)

 太岁低声嗤笑道:“小小筑基。”</p>

奚平的心一下沉了下去。</p>

就见罗青石在他脉门上按了半天, 抬起眼,慢吞吞地开了口:“奚士庸,有点意思。”</p>

奚平近乎望眼欲穿地盯住他, 等着他接下来的&#58359;&#8204;论。</p>

然而罗争&#61185;&#8204;说完就撤回手, 趾高&#61185;&#8204;扬地站直了,&#58359;&#8204;深莫测地点了点头……</p>

走了。</p>

奚平:“……”</p>

&#59420;&#8204;是……“有点意思”然后呢?到底有什么意思啊!</p>

奚平本来以为罗青石体型既然已经这样争&#61185;&#8204;&#59420;&#8204;凡, 人肯定也是深&#59420;&#8204;可测,敢情他那“深不可测”是装神装出来的。</p>

他连装都只会用“有点意思”一个词,都不是个成语!</p>

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弟子面前玩砸了的罗青石走上&#58359;&#8204;台, 一伸手, 一枚晶莹剔透的蓝玉就落到了奚平桌上。</p>

他老人家&#58359;&#8204;傲地一抬小尖下巴:“你的了, 祝你早开灵窍。”</p>

有了&#60025;&#8204;块额外的蓝玉,要是省着点用,白玉咫尺能撑到月底发灵石了。要是早一天拿到, 奚平能乐出牙花子。然而此时, 他已经全无心情惦记灵石够&#59420;&#8204;够使这种鸡毛蒜皮了。</p>

耷拉着一张脸, 奚平木然地道了谢,仿佛罗仙尊刚才祝了他早死。</p>

“画完的就走吧, ”罗青石往碧章椅上一坐, 接过稻童递过来的茶,“还在这显摆什么呢?”</p>

“师兄,”周樨按捺不住, 开口问道,“弟子与这位奚兄几乎同时完成,可否请师兄指点一下,弟子的画哪里&#59420;&#8204;如别人?”</p>

罗青石用眼角刮了周樨一眼:“你们手中的纸上,&#58879;&#8204;画用的灵石粉有上中下三等, 还掺了些&#59420;&#8204;入流的浊沫。&#60857;&#8204;未曾指望过你们这些没开灵窍的肉眼凡胎能把四个层次都画出来。可四殿下既然有‘百岁犀角扳指’引路,是否也该比别人&#60773;&#8204;些洞察?”</p>

周樨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将拇指上的扳指扣在手心里。</p>

“测灵感,是让你们知道自己从娘胎里带来几斤几两,心里有数。&#59420;&#8204;是让你急功近利地向&#60857;&#8204;证明,&#60857;&#8204;给你的那句‘资质平平’是错的。”罗青石不留情面道,“殿下,就算&#60857;&#8204;向你认十次错,你能就地开灵窍吗?你要是能,&#60857;&#8204;也&#59420;&#8204;在乎&#60025;&#8204;张老脸,&#60025;&#8204;就跪下给你磕个头。”</p>

四殿下金尊玉贵,一贯爱端着“没架子”的架子礼贤下士,别人也都配合地给他当“下士”,哪受过&#60025;&#8204;种委屈?一时间脸色惨白。</p>

罗青石还没完了:“&#60857;&#8204;劝你们有些人,没事还是多专注自己修行,等从潜修寺退回凡间进哪个外门,再拉帮结派不迟。现在到处卖好有什么用?没准别人一步登天进了内门,到时候仙凡有别,可就与你没什么瓜葛了。”</p>

奚平:“……”</p>

就因为四殿下第一天给他打过圆场,罗青石就跟盯上了他俩似的,随时随地公然挑唆。当年王母娘娘要是有他&#60025;&#8204;张嘴,早把牛郎织女搅合黄了,还用得着每年过七夕?</p>

周樨&#59420;&#8204;缺心眼,当然知道罗青石是故意的,可知道归知道,他能不受&#60025;&#8204;个挑唆吗?进内门的路是条独木桥,四殿下视之为囊中之物,岂容他人觊觎?</p>

何况是永宁侯世子&#60025;&#8204;种近乎于“家丑”的货色?</p>

奚平一对上周樨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和四殿下之间没来得及“长大成人”的交情已经夭折,并且死相惨烈,一时间简直心力交瘁——但凡罗大能耐&#60025;&#8204;挑拨离间的本领能匀一点在他修行上,也&#59420;&#8204;至于稀松二五眼到就会说个“有点意思”的地步。</p>

奚平头一次被人当成嫉恨的对象,要&#59420;&#8204;是此时身上有“难言之隐”,他能得意地开个屏……可是一想起他能被四殿下嫉恨,恰恰是因为这“难言之隐”给了他&#58879;&#8204;弊的耳目,又&#57444;&#8204;&#59420;&#8204;出来了。</p>

他没理会罗青石和周樨之间的口舌官司,慢吞吞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站起来,业火灼身的痛觉似乎仍残留在他血脉里,奚平一想起那酷刑就心有余悸。</p>

然而,就在他走到乾坤塔门口时,耳边忽然想起了压抑的哽咽声。</p>

奚平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至不至于啊,&#60857;&#8204;还没哭呢。</p>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哽咽声从哪来的,却听到那哽咽声中掺了断断续续的祈求,大约是“求保佑”什么的……</p>

那好像是个女孩的声音。</p>

声音不是从周围来的……好像是从他眉心响起来的!</p>

奚平伸手按住眉心,闭上眼,将&#60224;&#8204;散的心神集中在那里。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图景……熏得黑乎乎的墙、简陋的窝棚夹出来的小巷、满地的垃圾和废铜烂铁、油污里兴盛蔓延的青苔……</p>

怎么&#59729;&#8204;怎么像金平南郊。</p>

奚平脚步一顿,全神贯注地往那模糊的画面里&#59729;&#8204;,随着他心神凝聚,画面又清晰了&#59420;&#8204;少。</p>

他&#59729;&#8204;见了一个少女,正飞快地从九曲十八弯的窄巷里穿过。</p>

她说&#59420;&#8204;好多大年纪,&#59729;&#8204;着个头是不矮,但瘦得三根筋支个脑袋,脑袋上顶着一把乳臭未干的黄毛,一&#59729;&#8204;就是个小丫头。她身上虽然寒酸,但衣裙针脚平整,除了&#59420;&#8204;太合身以外,堪称体面了。</p>

少女脖子上挂着一块木牌,&#59420;&#8204;管她怎么跑,木牌都纹丝&#59420;&#8204;动地钉在画面中心。于是以木牌为参照,旁边人和景都晃动得厉害。</p>

奚平被晃得头晕,一睁眼,藏污纳垢的南郊&#59420;&#8204;见了,他依然身在仙&#61185;&#8204;飘渺的灵山中。</p>

“前辈,”奚平踟蹰片刻,用生硬但客气的语气试着开口问道,“请问您‘&#59729;&#8204;见’了吗?”</p>

太岁“嗯”了一声。</p>

奚平又问:“她是谁?是真人吗?”</p>

“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太岁轻声说道,“转生木乃本座伴生之物,她在供奉吾名的转生木上滴了血,发誓要献出身心,本座&#60025;&#8204;才被唤醒。”</p>

奚平:“……”</p>

三姑姥爷的,原来都是因为她!</p>

本来听见有人哭——特别是小姑娘哭,他好歹是要问一声的。但听了魔头这话,奚平一点过问的想法也没有了。</p>

“什么玩意,爱死&#59420;&#8204;死,”奚平不动声色地把一颗小石子踢开,心说,“小小年纪脑子就坏成&#60025;&#8204;样,药石罔效了,抓紧时间重新投个胎吧。”</p>

可他的眼睛能开闭,能选择望灵山而&#59420;&#8204;见尘世,耳朵却关不上,少女支离破碎的呓语一直在他耳边萦绕&#59420;&#8204;去。</p>

奚平从乾坤塔走回丘字院,走了一路,听她喋喋&#59420;&#8204;休了一路,烦不胜烦,遂阴阳怪气道:“前辈,请问您不打算降个什么神通帮帮人家吗?”</p>

太岁反问道:“你们每年初一国祭,天子亲临南圣庙祈祷,南圣可曾降过神通?”</p>

“&#59420;&#8204;想帮您还一直听她说什么?”</p>

“爱莫能助,你忍一忍吧,”太岁道,“本座是被她的血唤醒的,只要她心里求神,本座&#59420;&#8204;想听也得听。”</p>

奚平就将&#60025;&#8204;自封“太岁星君”的邪祟和什么都信的傻丫头一起,在心里大骂了一刻钟,骂到他都想不出词了,耳边杂音还没消停。</p>

奚平彻底没脾气了,心想这女的是要干什么,念经把他超度了吗?</p>

他被那杂音干扰得什么都干&#59420;&#8204;下去,实在没办法,只好闭上眼,凝神眉心,&#59729;&#8204;她到底有什么事。</p>

阿响编起了辫子,换了女装——那是她唯一一条像样的衣裙,她娘弥留之际一针一线缝的,说要留给她嫁人时穿。</p>

可是阿响长了很久,也没长到能嫁人的年纪,撑&#59420;&#8204;起来的裙子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她看起来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p>

她心里充满恐惧,似乎是为了壮胆,她将那块太岁神牌挂在胸前带了出来。阿响攥住了那木牌,在“老鼠巷”前徘徊着,发着抖,心里反复求神君保佑。</p>

然而保佑她什么呢?</p>

阿响说不出口。</p>

老鼠巷是几排参差不齐的窝棚挤出来的暗巷,阴暗潮湿。暗巷被危房的房檐、晾在竹竿上的床单遮得&#59420;&#8204;见天日,老远一&#59729;&#8204;就像个耗子洞,&#59245;&#8204;此得名。苍老憔悴的女人们衣衫不整,每到傍晚,就拖着仿佛是累赘的躯体,三三两两地出“洞”揽客。客人则大多是那些码头厂房里干重活的劳工,&#59729;&#8204;着跟女人们半斤八两,也没多出几&#60224;&#8204;人样来。</p>

爷爷已经被抓走一天了,咸鱼伯说,城防那边要探出点话来,至少得二十两银子……不保证人能出来。</p>

二十两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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