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卷起落在梅树上的浮雪刮向远处,而庭院中的梅却不因严寒而落败,它们傲立雪中,一年又一年,红得艳。
转眼又到了年关。
柳莫沨裹挟着一身寒气从山下来,到山门时一面跺脚抖落身上落雪,顺势让酒意消散几分,一面顺口向门口的小厮把庄主、庄主夫人以柳朝闻的去向探了个遍,这往后园走去。他可不在酒意昏昏之际遇到这三个“煞神”,那可委实摧残他的耳朵。
可有时候,你偏不遇到谁,却偏偏能遇到谁;就在他刚迈进解忧园的时候,就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折梅,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瞪圆了眼睛正看着他的老奴。
这使得柳莫沨本已迈进园子的子倏然一顿,但退时却已经来不了。
只见折梅的青年忽然道:“变叔,你去厨房将那壶眉峰端过来吧!”
那老奴应了,朝着柳莫沨努了努嘴。柳莫沨无奈朝他一笑,干脆也不躲了,往前迈了两斜靠在一棵梅树上看着他那唯一的兄长折梅。那株梅树的枝头有一簇新雪将落未落,柳莫沨的目自梅枝向下看了几眼,一时不起来这棵梅树下是不是埋了酒,忍不住道:“兄长,你悠着点儿,可踩着我的酒。”
柳朝闻仰头绕着梅树转了一圈,闻听此言,只是唇角浅淡地弯了一弯:“怎么?在你眼中除了你的酒,就没有其他了?”说着人已经转了过身,一张容长脸上眉心略蹙,但却无怒意。
“有梅!还有你!”柳莫沨从善如地了口,年前,他因盘问叶风过了头,得罪了叶风,也因此得罪了柳朝闻,以至于柳朝闻得有一年多都不爱搭理他,这几年大约是他们都长大了,二人的关反倒比以前好了不少。起码,越发像是兄弟的样子了。
也罢,这样也就好了。
柳朝闻似乎对他的敷衍之言不在意,只仍是摇头一笑便继续头去剪梅枝。这几年陈磬少出现在敕封庄,说是当年疏忽让爱徒险些送命甚为惭愧,着实没脸来蹭吃蹭住,只是书却来的勤了,中除了述说一番他在外的见闻,便是写一些刀法心法督促柳朝闻自练。柳朝闻虽时念陈磬在旁的日子,但年纪渐长,要承担庄内事务之余,已没有多少时间耽在多余的感之上了,就连父母过分关怀柳莫沨也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当然,他偶尔闲下来时,还会起十岁时遇到的那个俊少年——那个身份不明,却救了他两的叶风。可年过去了,柳朝闻几乎年都要到洛州给陈子隆贺寿,却也也没见过他,或许江湖实太大,二人的缘分犹如扁舟,飘出去便难相遇。
解忧园外有一个小厨房,是专供在此赏梅时设的。故而没过多久,柳变已带着两个搬着火炉的小厮转了来。这兄弟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啊,看着他们把火拢旺,又将茶壶架在火炉上,柳朝闻方将剪好的梅枝给柳变,说道:“这园中的梅开的不好,还是断洪崖上那几株开的好看,你去给夫人换上,日我亲自上去摘给。”
柳变忙抱了梅枝去了。
柳朝闻这凑到炉火旁,看向柳莫沨问道:“你这又去哪儿浪荡了?适庄主可还问你来着!”
柳莫沨仰头看着树枝上的梅,又裹了裹领口也凑到到炉火边儿,道:“还能去哪儿?山下喝酒呗,父亲问起来你帮我遮掩遮掩。”倏地,他着不远处的一株梅树对一个小厮叫道:“三儿,你去……就那棵梅树,枝头高的那支梅折下来,给兄长煮茶吃。”
柳朝闻适已闻到了他满身的酒气,待要说话时,又他挥小厮折梅煮茶的主意生生断,眉心不由轻轻蹙起,使得一张俊的脸立有些老气横秋起来。
敕封庄的小厮都是家生子,眼见柳朝闻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那本已迈出的脚不由立缩了来。他的目在这兄弟二人面前游移了片刻,还是决定暂时敌不动我不动,命要紧。
柳莫沨这几年见柳朝闻待他已好了不少,故而行为举止已没有以前那么小心翼翼,时不时竟也敢使些少爷脾气出来试探柳朝闻对他的容忍底线,加上日又饮了酒,那酒发出来后就像是吃了一颗豹子胆一样,让他竟在这一刻毁了柳朝闻面前这一壶茶,看看这兄长会当场作何反应。
他见三儿不敢去,干脆又道:“阿兄啊,你这么严肃较,我担心过几年就看见你鬓间生霜了。这样吧!儿,你去给我几个青梅来。”说罢又涎皮赖脸地朝柳朝闻嘿嘿一笑:“阿兄,你试过青梅煮茶吗?我试试。不如我们……”
柳朝闻缓缓吸了口气,阖目了忍了片刻,睁眼时,却忽然对柳莫沨笑意盈盈的。柳莫沨与柳朝闻一同长大,甚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笑,一般见到这种笑容,那多半……
可他还未开口阻止,柳朝闻却已开了口。
“我倒是也试试。”
然!
只见柳朝闻撩袍落座在石凳之上上,斜眼看向柳莫沨,却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称一斤青梅过来,全都切开了倒进茶里。这眉峰解酒是好,我倒是也看看青梅配眉峰,效是不是双倍的好?稍后这青梅茶煮好了,你们二人须看着二少爷喝下去,一口不许剩下。听到了没?”
了!
一斤青梅扔下去,那得煮出多少酸水来?是暴殄天物。说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喝一口恐怕都得酸掉大牙了,怪道老人总说祸从口出,怎么他柳莫沨这些年飘地就找不到自己姓甚谁了?这嘴贱的毛病怎么能在柳朝闻面前使呢!
柳莫沨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挨着柳朝闻坐了下来,仿佛失忆了一般,假装煮梅茶的主意不是他出的。他看向这个跟自己长得像的兄长,微微一笑道:“阿兄!玩笑罢了!么认呢?偶尔你也下架子,和我一同出去快快。这山下多少快事,都你锁进眉心去了,多可惜啊!”
儿快就来了,柳朝闻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刀一刀切着梅子,仿佛他的鼻子本闻不到那让人垂涎的酸味儿一般:“我是庄里小辈入门早的,身为大师兄,若不自请隗始,还待庄主在身后鞭策吗?”他在心中随又跟了一句:“我又不是你!”他见儿切梅过于慢了,便站起身,觑了一眼柳莫沨,过小厮手中的刀,“若我同你那般,日日与那些狐朋狗友斗鸡走马,这山庄上下可还像么样子?我劝你也心,这年过可就入春了,仔细庄主考你的武艺。”
柳朝闻手起刀落,因用上内力,那剩下的四个梅子顿时连同梅核一起分为两半。他抬手将煮茶的茶锅掀开,袅袅热气顿时铺面而来,氤氤氲氲地茶香随之弥漫香园,就在柳朝闻将要把手中的青梅倒入壶中之时,他忽然手中顿了顿,似是有些迟疑,柳莫沨的心顿时了起来,可柳朝闻后却还是将那些梅子全部都倒入了茶锅之中。
柳莫沨叹了口气,敷衍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还能给我留条吗?我记得小时候你也不是这样,怎么越长越像庄主了?”
一斤梅子都丢进茶锅了!他怕是日要在这儿了!
柳莫沨苦大仇深地盯着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茶锅,只觉得适体内仅剩的那点酒意早在柳朝闻将梅子都扔进去时消散地无影无踪了!
“闻着这味儿我就酒醒了,不必喝了,赏给蔡……”柳莫沨时刹住话头时险些咬着舌尖,忙把祸水引到山庄里养的鹰隼身上去,“赏给破它们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