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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顽童遇险(1 / 2)

 华阴县地处长安、洛阳之间,雄居秦、晋、豫三省交汇处,素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美誉。此地崇山峻岭群山蜿蜒,千山竞秀万壑争流,巨岩尖石有如刀削斧劈、利剑长戟般直指霄汉。

在华阴县之北,有一村庄,周姓人较多,故叫周庄。此地温婉如伊,水清山奇,山势逶迤起伏,苍松翠柏环绕其中,房屋和农田鳞次栉比。

在周庄东边,却有一户外姓人家,一幢四合院依山而建,房舍四周修篁森森,茂林修竹,斗拱飞檐、青瓦白墙掩映其间,门口两个行草大字“宁府”,颇有二王遗风但又不失个人风彩,一看便知是书道高人,据说是出自宁府主人宁陆兆之妻钱琴韵之手。

时值北宋开宝三年(公元970年)仲冬。铅云密布,朔风如刀。傍晚时分,天空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般大雪。

夜半,万赖俱寂。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大地,偶尔传来一两声慈竹被积雪压断的声音。临近卯时,天尚未亮,雪已经停了。

院子里积雪盈尺,宁府的仆人周老汉正在院子里扫雪,费力地将积雪堆至南面倒座前的一块空地上。这时,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周老汉知道是宁府的两位少爷起床要练武了,周老汉得赶在少爷练武前把积雪清理干净。

不大一会儿,大院里出现两个满脸稚气的孩子,借着门口的气死风灯光,可以看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眉目俊朗的孩子,后面那孩子约莫八九岁,长得倒也眉目清秀,只是有一股纨绔子弟气息。

“大少爷、二少爷早啊。”周老汉一边打招呼一边把院子里青石板上的最后一堆积雪清理干净。两个孩子有气无力地异口同声回应:“周伯伯早”!

前面的孩子一面搓着双手一面哈着气,嘟嘟囔囔地抱怨道:“这么冷的天,还要不要人活啊?练那劳什子武功有什么用呢?继宗,你说咱爹真够狠心,天不亮就要咱们起床练武”。

后面那年小一点的孩子一边揉着睲松的睡眼一边也忿忿不平起来:“是啊,我都怀疑咱们是不是爹亲生的,哥哥,你看哪家孩子像我们一样,一年四季天天如此,天不亮就起床练武,练完武还没歇口气,又让人习文。”接着又一脸狡黠地说:“反正爹这段时间也没在家,咱们偷偷懒也未尝不可”。

那大一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接话,忽闻北面房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继宗,你爹爹走的时候给你俩咋说的?不好好练武等你爹回来了看我不告诉他“。吓得宁继宗吐了吐舌头:“嘻嘻,我是故意试探一下看哥哥会不会偷懒?”说完做了一个鬼脸,故意提高声音道:“哥哥,来,咱们一起练。”然后哼哼哈哈有模有样地练起了父亲最近教的罗汉拳来,那被叫做哥哥的男孩也亦步亦趋地演练起来。

罗汉拳取自十八罗汉之姿,在武林中享负盛名。讲究上下相随,步随手变,身如舵摆,灵活多变,出手注意“夺中“和“护中“,劲力要求刚柔相济。

但这两小孩玩性极重,大的叫宁九渊,小的叫宁继宗,两小孩本来就厌武恶文,只要是练武习文都推之拒之,只是在父亲的虎威下,不得不为之。

虽然两人自五六岁就开始跟母习文随父练武,但因均无心文武所以徒有其形而无其神,继宗资质稍差更是一知半解。九渊资质极佳,母亲教其棋琴书画,倒也学得十之七八,天生记忆力强,常常一目十行过目成诵。武术方面,父亲教一遍就能学得有模有样,但终因没用功,所以也是华而不实。

特别这个月父亲不在身边,这套罗汉拳在他们手里简直变成了“懒汉拳”了,尤其继宗甚至都懒得伸手踢腿了,半闭着眼站着不动,只跟九渊的节奏一起哼哼哈哈地喊个不停。毎年冬季,宁陆兆就会外出一个多月,山中无老虎,这时日也是哥儿俩他们最开心的时候了。

北风猎猎作响,宁继宗缩着脖子冷得瑟瑟发抖,正愁眉苦脸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听九渊大喝一声:“继宗,马步开始。”吓得继宗一睁眼,看到哥哥一边对自己挤眉眨眼一边向自己招手,然后一溜烟跑回东厢房睡回笼觉去了。

继宗一看心里乐开了花也一溜烟跑回房间睡大觉去了,原来他们先前装模作样弄出动静来都是为了糊弄睡在北厢房里的母亲,因为站马步是基本的桩功,不用拳来脚往地弄出动静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回房睡大觉,母亲还以为他们在辛苦地站马步呢。

也不知过了多主,两人酣游梦海正欢时,突然觉得脸上、鼻子上及眉目间有什么物事在游走,酥痒难耐,像虫蚁爬行又像丝麻拂面。两人睡眼难睁,闭着眼在自己脸上东一巴掌西一巴掌也打不到那物事,正烦闷间,扑哧一声笑传入双耳,睁眼一看发现母亲嘴角含笑站在床边,双手各拿着一根长长鸡毛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捉弄自己。

见他们醒了满脸爱怜地说道:“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这一折腾哥儿俩睡意全无,翻身起床开始洗漱。

哥儿俩平常惧怕父亲,跟母亲却亲密无间,平常闯了祸如果自知难逃父亲的罚责时,就怂恿娘出面斡旋,这样屡试不爽,本当打五十大板的也就二十大板,本当打二十大板的可能到后来就只是换来一顿训斥。

早上用膳的时候,钱琴韵有意无意地问起二人练功的情况,继宗抢着一本正经地说:“罗汉拳我现在已经烂熟于胸…”

他还没说完钱琴韵瞪了他一眼道:“你是闭着眼睛也会打吧?我看你们打的罗汉拳应该换个名儿,叫‘懒汉拳’更合适。”哥儿俩心里一惊,看来自己在院子里练功的时候一举一动娘都知道,但娘为什么当时没指责我们呢?

接着钱琴韵长叹了一声道:“我恁是这样惯着你们,其实是害你们啊,有道是慈母多败儿。”九渊接过话说:“母慈子孝,怎么会败儿呢?”钱琴韵一脸怪嗔道:“这几天看你们能疯成个啥样儿,等你爹回来了再拾掇拾掇你们”。继宗闻听此言,慌不迭地挟起盘子里的一个煎鸡蛋讨好钱琴韵:“娘,来来来儿子孝敬您的”。钱琴韵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两个宝贝儿子无计可施。

饭后嘴尚未抹净,继宗嚷着要去外面堆雪人,钱琴韵尚未来得及回应,继宗已拉着九渊飞也似地跑出了院门。两人来到宁府外,院外白雪皑皑,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无论苍松翠柏还是茂林修竹,都银装素裹,粉妆玉彻般纯洁不可方物。

哥儿俩像刚出笼的鸟儿,你追我赶在雪地里飞跑。继宗眼看着九渊追近了,摇了一下竹子然后飞快地跑开,九渊刚好跑到,竹子上的积雪落了九渊一头一脸,狼狈不堪。

“好啊,你小子敢使坏,看我不揍你”,九渊用手抹掉脸上的雪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地吼道。继宗早撒开双腿跑开了,转过一个弯,哪还有人影。九渊紧步跟上,转过一道弯,隐约可见屋宇飞檐,那正是西岳庙。

但还是没见到继宗,九渊心想,这小子腿脚倒麻利。再转个弯,此地正是松柏坡。但见林莾深深,一条大道穿林而过,道路两旁昔日的苍松翠柏已银妆素裹不见其真面目。但见继宗全身如钉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见他两股战战,全身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往前一看,只见路上一头吊睛白额,通体土黄,浑身花纹斑澜的老虎正虎踞雄视,其双目如电,齿如利剑。

九渊魂飞魄散,稍一定神,硬着头皮往前走去,一步一步地靠进继宗。待到与继宗并肩时,那老虎与二人对峙片刻后,后腿微曲,张开血盆大口,一声虎啸,吼声如雷,腾空向两人虎扑下来。

九渊身子微一右侧,一掌向后推开继宗,大喝一声:“快跑!看那老虎已到眼前,当下一声暴喝,倾尽全身力气一拳击在老虎头上,九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右手传向自己右肩,一个站立不稳仰面摔在雪地上。

那猛虎突然受了一记重拳,略感吃痛,更加激起了凶残的兽性,一声怒吼,呼地一声迎面扑来,如平地里起了一阵狂风。九渊就地一滚,躲开老虎狠命的一击,同时大喊:”继宗,快跑!”早已吓呆了的宁继宗到这时才如梦初醒,拔腿就跑。

老虎见到嘴的美食跑掉了一个,更怒不可遏。一面咆哮着再次向宁九渊扑过来,九渊早已从地上站起来了,先前担心老虎伤到弟弟,所以一直拦在路上,现在弟弟已经跑了,他再也不用一味地拦在路上,现在躲闪的范围更大了。

眼见老虎扑来,双脚用力一蹬,跃起丈余高,在双手抓住了道旁一棵古松的的枝丫,一拧腰一收腹就爬了上去骑在上面,摇晃得树上积雪直落。没想到平时在爹爹的逼迫下练成的轻身术,现在还排上用场了。

那老虎显然是大雪天没找到食物饿极了,眼看宁九渊跃上树,一声怒吼,纵身一跳,四爪并用,径直从树干上爬上来。宁九渊吓得一身冷汗涔涔而下,自己万万没想到老虎爬树竟也这般厉害,满以为自己只要跃上了这棵树就万无一失了,等老虎离开了自己再下来,或者等继宗回家搬来救兵自己再下来。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成泡影,心里直叫:“此命休矣”!

老虎爬上树干后,又一步一步向宁九渊这条树丫逼来,随着老虎的一步步逼紧,树丫越来越往下垂。

宁九渊一看这情形不妙,这样一来到时人、虎都得掉下来,到时自己被老虎压在下面,倒成了自入虎口。与其这样,还不如率先跳下去,想到这里,猛吸一口气跳下地来并就地一滚。

猛听到咔嚓一声,然后突然觉得右肩一阵钻心的痛。原来宁九渊跳下来时,由于枝丫承受不住老虎越来越往前移的重量,枝丫突然断裂老虎也顺势跳了下来,并狠狠地一口咬向宁九渊的脖子,宁九渊就地一滚的时候刚好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咬。不过却被锐利的虎爪撕破了右肩,深可见骨,一时间血流不止。

宁九渊这孩子虽然才十岁,真可谓临危不乱,情知自己跳下来时如果老虎也跟着跳下来自己必丧命虎口,所以不管老虎跳不跳下来,自己都“就地一滚“,一来卸掉下坠的冲击力,二来逃过老虎致命的一击。

这跟其父宁陆兆平时对他们练武严格要求不无关系,虽然宁九渊、宁继宗有时难免偷懒,但经过五六年的朝夕锻炼,在力量、胆量及身法方面早异于常人。这老虎也颇感意外,平常偶尔遇一农夫或樵夫,那也是手到擒来,今天却连一个小孩都无法制住。

那老虎虎视眈眈地盯着宁九渊,不断蓄势。宁九渊双腿微曲,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老虎。猛地里突然听到那老虎一声怒啸,如平地里起了一阵惊雷,直吼得山谷震荡、积雪飞扬、令人耳膜生痛。

只见那老虎闪电般地向宁九渊扑来,宁九渊倏地往右一闪,躲入那棵古松后面。即便是这样,还是慢了一点,左臂被虎爪划了一道五六寸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经过这一番搏杀,宁九渊已渐感体力不支,加之身上两处大伤,血流不止,再这样下去,即便老虎不伤他,也会因失血过多而危及生命。慢慢地宁九渊动作越来越慢了,围着古松转的时候,右大腿被老虎咬了一口,顿时鲜血直流,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猛虎见状一个虎扑,就向宁九渊后颈咬去。

眼见宁九渊将要命丧虎口的时候,突然一灰一黑两条人影倏然而至,灰衣人将宁九渊一带已从虎口中抢出,黑衣人一掌拍在虎身上,老虎已偏离原来的位置横移了两尺向右前方扑落。

这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一个救人一个搏虎。老虎顿感吃痛回转过身来,虎目圆睁,又向两人攻来,黑衣人早已抽出长剑来,向右一闪身,一招“借花献佛”反手自下而上向虎颈撩去。那猛虎一下扑空,往右一闪,逃过断颈之灾,但左耳却被利剑削去,掉在雪地上,触目惊心。那猛虎瞅瞅三人,一声悲嗥落荒而逃,转瞬跃入山林踪影全无。

那继宗拼命往家里跑,心知去晚了哥哥定将丧命虎口,心想跑到家再找妈妈还有仆人周伯伯、管家李爷爷等拿锄头、柴刀、火把什么的来救哥哥。因为他听娘讲过,好像老虎怕火什么的。

六七里地继宗拼尽了全力终于到家门口了,一头撞进一人怀里,抬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爹爹回来了。宁陆兆怒斥:“你这逆子,又闯什么祸了?“

“不好了…哥哥遇到老虎了…在…在…在松柏…坡…“,坡字还没落音,宁陆兆身子已如离弦之箭,早已射出院子,霎时消失在茫茫雪地里。继宗没想到爹爹轻功如此了得,心里还在担心,也不见他拿刀拿枪的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冲出去了。

这时钱琴韵也从屋里出来,听了继宗讲述,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晕倒在地,一旁的丫鬟阿青赶紧掐人中又灌姜汤,这才悠悠醒来。

宁陆兆赶到松柏坡时,只见满地断枝残雪,地上血迹斑斑脚印杂乱,显然经过一场恶斗,哪里还有九渊的踪影。

当下提气纵声呼喊,以他的内力修为,至少方圆几里都能听见。但除了山谷的回音:“九…渊…九…渊…”外,仍然不见其他反应。

当下又沿着老虎足迹一路追寻到一山涧,路上雪地上偶尔有几滴血迹,到了山坡上血迹更甚,血迹一直延至南面的山坡,山坡上有一石洞,血迹一直至洞而没。

山洞狭窄,勉强能容一人进出。宁陆兆闪身守在洞口,往里一看,只见有疑似猛兽眼睛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绿幽幽、阴森森的绿光。其时巳时,雪后初晴。光线极佳,但由于山洞地处南面,此时日影偏东无法直射,加之山洞极窄又长,故无法看清里面情形,只能看到一对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

宁陆兆在洞口唤了几声九渊,但未闻回声。又不敢冒然进去,因担心与虎搏斗时误伤宁九渊。正一筹莫展时,钱琴韵与宁继宗、李管家等人也已赶到。

宁陆兆打个手势又指了指洞里,然后让妻子和儿子站自己身后,李管家手拿旱烟枪站在洞口的另一边,让两个仆人站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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