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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顽童遇险(2 / 2)

这李管家虽年逾花甲,但身体精瘦精神矍铄,一双老眼精光四射。此人平素甚少讲话,不苟言笑,九渊与继宗都有点怕他。

大家方一站定,忽然眼前一道黄影从洞口闪出,一眨眼已到十丈开外了,李管家一扬手。手里的旱烟枪标枪一般的激射而出正中老虎的后腿,老虎哀嚎一声,向北面的山坡逃去。

李管家拿过仆人手里的火把点着,然后挤身进洞。由于他身体瘦小进洞较为容易,借着火把,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人,脖子已被咬掉了一大半,眼看是已无活命。李管家抱着那人,费了半天力气方从洞里钻出来。钱琴韵一见那光景,还没看清那人样子早已昏死过去了。

“哥哥不是穿的这样的衣服,这不是哥哥。”一句话惊醒了大家,宁陆兆已离家一月多,当然不知道九渊今天出门穿的什么衣服,但细一看,身体也比九渊高大,这显然是一个成年男子。

这时钱琴韵已被抢救过来,虽然得知那尸体不是九渊的,但也郁郁寡欢。也难怪这位平时弄文舞墨的贤妻良母,突经如此变故,一时间神色委顿。

宁陆兆让仆人把尸体放在路边雪地上,然后遣仆人回周庄通知左邻右舍是否有失踪亲人,告知其前来认领,自己与夫人、继宗、李管家又到西岳庙及周围数十里寻找,直至天黑也未发现九渊任何踪迹。

不知不觉又走到那山洞附近,宁陆兆让夫人及继宗跟李管家回家,自己想在这里呆一会儿,钱韵琴不愿意回家,觉得在这里离九渊要近一点,甚至幻想九渊会突然从洞里跑出来扑入她怀抱,像小时候跟她捉迷藏一样。继宗也不愿意回去,后来宁陆兆让李管家先回家。

李管家走后,三人坐在洞口,钱琴韵不断地流泪,继宗也跟着流,口中还在喃喃自语:“要不是哥哥救我,我早就死了!“

啪的一声,宁陆兆突然给了继宗一记耳光,喝到:“畜生,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帮你哥哥,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你这做弟弟的跑得比免子还快。”继宗一下子被打懵了,嘴角流着血,呆呆地看着父亲声色俱厉的样子,支支唔唔半天说不出话来。

钱琴韵一把将继宗抱在怀里,揩去嘴角的血,对宁陆兆道:“他从小就胆小,想必当时吓呆了,他这不跑回来搬救兵了吗?”然后转过头跟宁继宗说道:“你都快娘一般高了,以后要勇敢些!”继宗嘟囔道:“那虎也忒吓人了,张牙舞爪的。”说完似乎又想到了白天那猛虎的样子,打了个激灵又缩进母亲的怀里。

宁陆兆用手摸子摸继宗被打肿的脸,坚定地说:“继宗,以后你哥俩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你兄弟俩一定要同心同德共进退!“宁陆兆害怕地看着爹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天色越来越暗,宁陆兆看着遥远的夜空,喃喃自语:“九渊是条汉子,像他爹。”

长夜漫漫,谁也没说要回家,都坐在洞口一动也不动,继宗已经在钱琴韵怀里睡着了。北风呼啸,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宁陆兆脱下外套披在钱琴韵身上,两眼望着远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伸手握住钱琴韵的手,惊觉其手颤抖不止且犹如寒冰。“琴韵,虽然没见九渊踪影,但所幸山洞之中并没发现九渊,我想韩大哥在天之灵亦当保佑九渊周全。”宁陆兆轻声安慰道。钱琴韵一听到这里,更是泪如雨下,喃喃自语:“九渊,你到底在哪里啊?“

宁九渊以为这下难逃虎口必死无疑了,所幸被黑衣人灰衣人救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这两人:黑衣人体瘦肤黑,三角眼,左脸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甚是恐怖。那灰衣人矮胖,满脸横肉堆叠,面目可憎。

宁九渊心想人真不可貌相,这么凶狠丑陋的人心地还这么善良,当下忍痛赶紧向两位救命恩人跪下施礼谢恩:“我爹常说大恩不言谢,但两位英雄救命之恩小的永生不忘,还要请教两位救命恩人尊姓大命,容当后报。“

那瘦子乜斜着三角眼看了一眼宁九渊阴阳怪气地说:“侯三,咱俩这是第一次做好事吧?”侯三没接他话,看了眼宁九渊,说道:“这小子模样倒挺俊,一点都不像韩瞠眼那丑八怪。”

宁九渊见这两人也不理自己,眼看腿上胳膊上伤口还在流血,就自顾自站将起来,撕下衣服把伤口包扎起来。心里暗暗嘀咕,这两人这么丑,居然还说那个叫什么韩瞠眼的是丑八怪。

正思忖间,那瘦子说:“你别忘了,听说韩瞠眼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说不定这小子随娘不随爹,况且,说不准韩瞠眼老婆偷腥生的野种呢,可惜啊,怎么当初没被我遇到那妞呢?”说完狞笑起来。

宁九渊满头雾水,不知道他二人胡言乱语在说什么,正准备离开。只听那侯三说道:”孙黑子,你想妞想疯了吧。“然后转过头来问宁九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宁九渊心想无论如何,人家毕竟救了自己一命,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到:”我叫宁九渊。”

侯三对孙黑子说:“这小子既不姓韩也不姓柴,看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蓝堂主的消息有误?”孙黑子眨巴着三角眼,骂道:“那刚才还救他作甚,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他。”

说着抽出剑来,作势向宁九渊刺去。宁九渊大吃一惊,暗暗叫苦不迭,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啊。正惶恐间,那侯三拦住孙黑子道:“慢着,刚才看这小子挺机灵,遇猛虎而不慌,师父不是嫌我们师兄弟十几个人没天赋,三年后要从弟子中选出资质出众的人送往掌派飞绥子师伯做入室弟子吗?我看这小子体貌不凡,师父定能相中。那孙黑子瞪了宁九渊一眼:“嗯,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然后还剑入鞘。“你哪想得到呢?你只想得到韩瞠眼那如花似玉的婆娘。”侯三讥讽道。

原来崆峒派掌门人有别于其他门派,其他门派诸如峨嵋、点苍,掌门人就是最高权利者。而崆峒派最高地位者不叫掌门人而叫掌派。

其下有八个掌门人,即飞龙门掌门、追魂门掌门、夺命门掌门、醉门掌门、神拳门掌门、花架门掌门、奇兵门掌门和玄空太极门掌门,但他们只负责管理本门下的弟子,八个掌门是平行关系,互不管辖。

每三年由掌派亲选三名青年才俊,被选中者来自哪个掌门,掌派就亲授这个掌门一门武功绝学,再由掌门传给本门弟子。

每五年八大掌门进行比武,优胜者为未来掌派人储备人才,称之为“储掌”,储掌即为未来的掌派,如同一国之君的未来继承者“储君”一般。掌派人亲授弟子亦可参与每五年一度的“储掌”候选比武。

宁九渊只听得他们要抓自己去做人家徒弟,吓得转身就跑,怎奈腿伤严重,还没跑几步就被侯三赶到,一指点在宁九渊腰间穴道及哑穴,顿时动弹不得。抓起宁九渊夹在腋下向东而去。

路上买了两匹快马,侯三抱着宁九渊共乘一骑,孙黑子一人一骑。酉时许,天色向晚三人已到潼关。

潼关为陕、晋、豫三省之要冲,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美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侯三和孙黑子所在的崆峒派飞龙门观在潼关南面的秦岭半山腰,飞龙门观掌门人穆齐贤常年居住于此,每五年便前赴甘肃空峒山参加掌派人候选人比武,自开派祖师飞虹子以来,此派一直以武力论英雄。

飞绥子接任掌派以来,已举行了三届掌派人候选大赛,穆齐贤参加三次,有两次获得前三,另外还有玄空门掌门高铁松、神拳门掌门人李鹏飞亦有两次获得前三。

其余掌门人仅多一次进入前三或一次也无缘前三。穆齐贤一直在琢磨:飞绥子年逾古稀,估计至多再举办两三次掌门人候选大赛,自己要是能在这两三届中脱颖而出,那掌门人就唾手可得。

飞绥子亲授弟子有十来人,在自己金盆洗手前准备再培养一批青年才俊作为本派的后继人才。他选拔弟子极为挑剔,年龄在八到十三岁之间,最好没有学过武功,这样可塑性强。

所以穆齐贤眼目前急需找一位八至十三岁男童,资质佳者如被掌派相中选为入室弟子,那自己就可以向掌派飞绥子学空峒太极神功这门绝学。学了空峒太极神功,想来要胜出玄空门高铁松、神拳门李鹏飞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一面遣派弟子为自己物色合适人选,一面自己练功不辍。

眼看天色已晚,孙、侯、宁三人行了一天路,早已人疲马乏。再看那宁九渊,面如白纸嘴唇发紫,显然是伤口失血过多加之天寒地冻,人已虚弱不堪。

孙、侯来到一家叫悦来客栈投宿,侯三抱下宁九渊解开他身上穴道,给他推拿了一会儿。眼看宁九渊脸上红润了一点,就此罢手。宁九渊看了看客栈挺大,里面有桌食客正吆喝着吃肉喝酒。侯三要了三斤烧酒叫小二把酒烫热,又点了三斤牛肉、肉夹饽、干笋炖排骨,店小二自去安排了。

临桌有两个食客,一老一少。老的年过半百,黑帽长袍背一包袱,看来也是出远门的。旁边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十来岁小姑娘,应是祖孙俩。

宁九渊看到人人都有亲人朋友,唯独自己茕茕孑立,无依无靠,一个人也不认识。不知道爹爹出远门回家了没有?不知道娘跟弟弟现在在干嘛?他们没找到自己现在又有多心焦,想到这里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瘸着腿着就往外跑。

从遇猛虎到助弟弟脱险,再到自己脱离虎口后自己又被擒,宁九渊一直不曾哭过。不过毕竟是个孩子,孩子天性都一样,白天再顽皮到晚上都要找妈妈。现眼看自己孤伶伶一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到得门口,已被侯三抓住,低声喝道“你要干嘛?”宁九渊挣扎着说:“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侯三把他拖回来按回椅子上,低声命令道:“先吃了饭再说。”

宁九渊眼看逃跑无望,肚子也咕咕作响,早已是饥寒交迫。心想再急也没用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酒菜早已上满,宁九渊用手抹了抹眼泪,大口大口地吃肉喝汤,倒也畅快淋漓,不一会儿寒意全消。

抬眼一看,发现那小姑娘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满怀关切地看着自己,宁九渊怔了一怔,随即轻露微笑友善地看了一下那小姑娘。孙黑子看了赶紧按了一下他头:“别东瞧西瞧的,赶紧吃饭。”

孙、侯一面吃肉喝酒一面闲谈一些江湖轶事,不知不觉五六碗酒下肚,二人微勳。遂起身拖着宁九渊手腕往二楼投宿,在楼梯转角处,宁九渊转眼一看,发现小姑娘也正盯着自己,侯三一把拉着他走上楼梯,就再也看不见那小姑娘了。

上得楼来,进入房间。侯三把房门从里闩好。房间甚宽敞,两床一并,让宁九渊睡中间,二人见他身受重伤也没点他穴道,两人往两边一躺,酒劲一上头,早已呼呼入睡了。约莫三更,宁九渊忽觉身子一轻,接着感觉被人抱着从窗户穿出,几个起落已七八丈开外了,那人在屋脊飞檐间跳纵,悄无声息。

不一会儿已到城外,到得一树林。夜色较黑,借着残月疏星隐约发现路边一女童牵着一匹马在这候着,看体貌正是客栈那女童。再一看抱着自己的这人,黑布蒙面,看体形应是与晚间女童同桌而食之人,当下向老人作揖施礼。

那老者说:“小娃娃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徒儿。”说着用手指了指那女童。宁九渊赶紧向女童施了一礼,女童偏着头脆生生地说:“你谢我们做甚?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么?”宁九渊摇了摇头说:“你们不是坏人。”那女童说:“为什么?”“你们不像坏人,抓我的那两人才是坏人。”那女童说:“他们抓你干嘛?”

“我也不知道。”宁九渊满脸迷惑地说,遂又简略地把白天的经过说了一遍。那老者听了后说道:“没想到飞虹子人品、武功俱佳,飞绥子也是当代豪杰,崆峒派却出了这几个败类,那飞龙门穆齐贤过于功利而不择手段,飞龙门危矣。“

顿了顿看了看天道:“巧倩,咱们赶紧回客栈吧!“那女童点了点头然后问宁九渊:”你会骑马吗?””我会!“宁九渊虽然年龄不大,但刀枪剑棍马上马下都有涉猎。那女童道:”好,我叫窦巧倩,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宁九渊说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巧倩,好名字啊!“窦巧倩见宁九渊出口成诵又夸自己名字好听,心里甚是高兴,一时间浅笑嫣然,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宁九渊朗声说到:“我叫宁九渊。“

窦巧倩接道:”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九渊,好名。“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事物,用罗帕包着,香气袭人,递给宁九渊。宁九渊接过正准备打开,窦巧倩俏脸微红:“现在不要打开。“宁九渊闻言遂将罗帕揣入怀内。

然后准备翻身上马,发现腿伤、臂伤较为严重,根本跨不上去。窦巧倩见状,忙叫道:“师父,您帮他瞧瞧。”那黑帽长袍老者用火折子看了看宁九渊伤口,然后找了些金创药给宁九渊敷上包扎好。

窦巧倩又从怀里拿出了一粒拇指大小的血色药丸,说道:“这是七阳补血丹,你失血过多,赶紧服下。”宁九渊见那药丸珍贵,想要推脱,窦巧倩早已塞入他嘴里了。入口只觉得清香温润,那老者将宁九渊抱上马背对宁九渊说:“小娃娃,你伤口未愈合不宜急驰,那两人我点了他们穴道,没十二个时辰他们起不来。“宁九渊连声道谢。

窦巧倩看了看宁九渊:“我跟师父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亲送你回家,你自己一路上多加小心,你以后要找我,就到渭南窦家庄找我便是,我爹叫窦子僖”,宁九渊喜道:“日后定当登门拜谢。”窦巧倩在九渊的马屁股轻轻一拍,那马儿就沿着树林缓缓向官道跑去。

幸好白天时候宁九渊对路形多有留意,加上晚上下雪甚少,虽然积雪未曾化尽,但由于是官道,倒也好辨识,宁九渊急着想见亲人,也不顾伤口剧痛,打马急驰。

残月西坠,宁陆兆与钱琴韵在山洞口一夜未眠。除了宁继宗的鼾声清晰可闻外,周遭寂静得可怕。宁、钱二人谁也没说话,都在想着心事,想着明天又去哪里寻找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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