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一直等到剑会散场，这才兴致勃勃地回家。一路上，飞鸟使劲地讲他新认识的屠夫朋友，讲他丢了木剑，干脆抱别人往下压的打法和他的杀猪一刀的滑稽像。众人也乐呵呵地，却不时挑时机嘲笑一下飞鸟在会场大叫。</p>
夜色中都是赶着回家的人。他们兴奋的声音震出风来，把悬挂的“气死灯”吹得左右摇摆。还未走到家，天又飘起了小雨。接近行馆的时候，一家人看到一大堆东西在门口丢着，都也不在意地走过去。</p>
门房里没人，只有一盏油灯在忽闪忽闪地发亮。</p>
“这么晚了，还有人刚来！”狄南堂看也不看就说，“恐怕该下雨了，我们等他们出来，帮他们挪挪东西，好不？”</p>
花流霜和龙蓝采辨认了一下，这才知道是自己家的东西，不禁都吃了一惊。“替谁搬？这是我们的东西！”花流霜惊呼一声，翻了一下，证实地说。</p>
“怎么会是我们家的呢？”狄南堂笑笑，陡然也愣了，两本散在地下的线装书是自己刚买的，一点错都没有。</p>
“出来！”龙蓝采一脚踢在门房的枣木门上，上面扑簌地掉着灰，门大响了一声，整个倒掉。花流霜拍着她的胸口，怕她动气对身体不好，劝她说：“你别生气嘛，先问问怎么回事，他总不能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拿了我们东西扔出来吧。”</p>
“这也太欺负人了。”狄南堂嘘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飞鸟连忙跟上去看，两人都听到几声马嘶，和人的“唉吆”声。狄南堂加快速度奔跑上去，看几人正解马匹，怒气地问：“你们到底是官家的人还是贼？”</p>
门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他提了一盏灯笼边走边说话：“上面说了，晚些时候，一些立功的将士们和地方官员都要入京觐见，让我们对多占房子的官员不能留情。”</p>
“那你在我们晚上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说？”狄南堂沉下气来问。</p>
“我当然说了，怪就怪你没长耳朵！”门子拧着道理，冷呛否认，接着喊了声，“春生，你小子是猪吗？怎么还没赶马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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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差役死活拽了飞鸟的马缰从旁边的槽口棚子里出来。门子边看住几人赶马，边不屑一顾地说：“有些人就不知道好歹，你给他好地方住，他没个表示，连句好话也不说。说白了，这是大员住的地方，看马棚，看摆设？没一点眼色，还做官？！”</p>
狄南堂看飞鸟愤慨地往前钻，一把拉住他，说：“去，劝劝你阿妈，我们也不是没露宿过，要是今晚找不到房子，就露宿。”</p>
说完自己举步上前，抓住一个差役，提住胸口将他甩在数步远的地上，大声说；“都滚开！”</p>
门子慌张了，大声问：“你想咋啦？！打人不成？”</p>
“打你，我怕脏了手。”狄南堂看前面的差役还在拼命地拽马缰，马鼻子都快被他拽破，大怒，一手拉回缰绳，一脚踏在他的小腹上。差役抱着肚子滚到一边，口里哎呀着。</p>
“都滚开，我一家人有手，不是拿不走东西。”狄南堂看妻子，儿女和风月老师都在不远处往这边走，凄笑了几下，连叫了几句，“好好好！”</p>
门子看差役都互相搀扶着往一边跑，早畏缩地溜到一边，但人犹在硬气地说：“你说要搬走的，快搬！等一会我过来看！”</p>
“我们为什么要搬走呀？”飞雪用手指住门子，脆脆地学张国焘的样说，“我们大靖康国非毁到你们这些刁吏手中不可，你欺负的不仅仅是我家。”</p>
门子连走带逃地和一帮差役走了，也没敢去门房，而是冲深院走去。“要是露宿，最对不住风月先生！”狄南堂说，“俗语说得好，县官不如县管。鸟在头上，怎么能不拉屎？我们收拾东西，走！”</p>
众人的好心情都横飞出来的这事给搅和了，都有些赌气地收拾东西。</p>
“我们为什么要走？”飞鸟很不满意地问。</p>
“他可能真给我们的是大员住的房子，然后一直在等我们赏钱，可我们都不知道！”狄南堂苦笑地说，“摆出道理来，反好像我们越级占房，还欺负门吏一样。”</p>
飞鸟抱来鞍子给自己的马备上，并叫飞雪去大门边看东西。然后把阿妈捆扎好的皮袋子挂上，接着又帮父亲去备马车。狄南堂出来看他套了马，忍不住问他：“怎么把马鞍子都放上了？”</p>
“预备着好回家。”飞鸟打了呵欠，很快把三辆马车都弄了出来。为了快一些，家人看也不看就把瓶罐，用具塞进去。</p>
飞鸟赶着第一辆装好的马车出去，他边走边自怨自艾地说：“早知道不把赶车的叔叔们都赶回家了。”出了大院子后，他把马车依着路边停放。马车没有停好，马儿走动，朝着后面退。突然咯噔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飞鸟跳下去，看到一个汉子歪歪扭扭地走着，推了个独轮小车撞上了马车。</p>
“碍事不？”飞鸟喊问，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得了宝剑的屠夫张二牛。</p>
“二牛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去？”飞鸟边去帮他将独轮车和马车分家边问他。</p>
“是你！”屠夫也高兴了一下，接着看到马车，也慌忙问他去干什么。</p>
“你喝了酒。”飞鸟用手打打扇子，表示他的酒气浓了些。</p>
“心里高兴！”汉子笑着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赶了辆车？你阿爸，阿妈呢？”</p>
“别提了，这个地方不让住，今天晚上非露宿不可。”飞鸟有点后气地说。</p>
汉子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飞雪喊飞鸟的声音传来。飞鸟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这就问张二牛晕糊糊地能不能回家，要不要送。飞雪又叫了一声，飞鸟连忙要汉子等等再说话，自己从马车背后跑了回去。</p>
“阿爸叫你！”飞雪说。</p>
“那你也不要一直喊嘛？”飞鸟不满意地说，“我碰到二牛哥了，今天晚上认识的那个，他喝醉了！”正说着，张二牛晃悠着出来，腆着肚子，憨笑连连地往前走。飞鸟看他走了过来，放心不少，慌忙往里面跑去。</p>
一家大小连衣服到用具，确实琐碎，一家人忙了很久这才快差不多。狄南堂擦了擦汗，突然看到飞雪在身边，便问：“你哥哥不是让你在外面看东西吗？”</p>
“我已经让别人代看了。”飞雪抱了两床被子，很费力地转过脸说。</p>
“谁？”狄南堂不放心地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