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衣服是污垢,还编着麻片叶子的孩子拱住飞鸟,用满是好奇的眼神瞄住面前这些男女,笑呵呵地左右抱拥飞鸟的腰腿呓语。飞鸟边哄他们去找朱温玉,边再次摆出抱月入怀,满弓射雕状,斜马轻压,斜身半仰。</p>
众人见他摆得夸张,纷纷督促那少女,哄然道:“费青妲,再画不完,他就倒地了!”</p>
飞鸟见众人鼓励,干脆抬起前脚,一脚驻地,身子俯仰,以模拟马上换位。黄天霸也早下了马,直走进大殿,说要休息休息。他进去见了花流霜三个正围着案子坐,只倨傲地问了一句,说要去喝点茶水。</p>
花流霜忙见是他,起身请他坐,边让飞雪去弄茶,边问他怎么得闲,她也以为黄天霸找飞鸟一同打猎,便替飞鸟将今日赔人家马的事说来,说请他等上一会,若讨马的人不来,就放飞鸟和他们一起去。黄天霸本不是要喝茶,这会便不得不当真,只是难熬地坐下。</p>
这会间,费青妲的画已经勾勒一番,少年们聚头去看,纷纷发笑。飞鸟见好了,慌忙赶上去看。一看之下,他也立刻喷笑,原来画中先有一牛,腿高如人,奶袋低垂,一少年脚踩牛粪,仰身低下去吃奶,而斜起的身子下,是两只小兔,在吃少年垂下的小辫子。</p>
这画轮廓是破飞之笔勾勒,折皱,隐处全是粗色淡笔,线条不多,却神韵非常,让飞鸟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贴近黄皎皎站住,敬佩地说:“你画儿画得真好!”</p>
“又脏又臭,不要老挨着我站!”黄皎皎娇嗔说,接着挪挪位置。</p>
飞鸟闻闻自己,四处问人:“我身上有味道吗?”说完见众人都没说认可,再次走到黄皎皎身边,说:“我每天都洗澡的!”他见一少年在黄皎皎身边,神态亲密,心中大醋,连忙把那少年推到一边。</p>
“他抢你好朋友!”费青妲连连取笑那少年。</p>
飞鸟慌忙申辩,拉住那少年给旁边的人说:“我见他没洗澡!“</p>
四周人都起哄,少年脸红,羞恼不已。一个高壮少年横里出来,推上飞鸟一把,说:“不得欺负我弟弟!“</p>
“我哪里欺负你弟弟了?”飞鸟反问。</p>
“反正就欺负了,欺负我弟弟就是欺负我!大伙昨天还说有福同享,今个就看你们的弟弟受欺负?”壮个少年比飞鸟略微高上一些,他边睁目顶抵飞鸟,边给四边的人喊。</p>
“那也是!”那带箭搭臂的秀气少年下马,冲飞鸟就来抱。</p>
飞鸟看形势不对,边躲边比划说:“先论完是不是我在欺负你们弟弟!”</p>
“胆小鬼。”费青妲聪慧,最先看透飞鸟的冷处理,慌忙在背后造劲。</p>
壮少年用臂膀别上飞鸟,示意一圈少年快动手。</p>
外面乱烘烘的,左右坐不住的黄天霸,花流霜他们听到了,都走到门边看,一眼看到一大群少年摁住飞鸟在闹,没空间躲藏的飞鸟连鼻子都流血了。黄皎皎揽着费青妲叫得最起劲,大喊着要那些少年好好教训飞鸟。</p>
花流霜冷冷地扫上一眼,拉住喊叫的飞雪,淡淡地给黄天霸说:“他们在闹着玩吧!“</p>
黄天霸“恩“上一下,却不劝阻,只是笑着说:“小鸟儿弟弟厉害,这么多人摁不住他。”</p>
“阿妈!”飞雪都快哭了,推搡着阿妈,叫她管一管。</p>
“噢!”花流霜点点头,接着问风月,“看我儿子多厉害,带着鼻血还四下躲!”</p>
风月冷笑着扫了一眼,回身搬了两个墩子,一个给花流霜,一个自己坐,远远看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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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在土堆中乱翻,一脚蹬掉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折身再躲到另一堆土那里,口里冲着从两边上来的少年说:“说好,不打鼻子不打脸!“</p>
正说着,一个少年从土坡上扑下来,抱住飞鸟就滚。飞鸟翻身把他压住,呵呵冲着少年笑,回身大叫:“说好的,不再打脸!“刚说完,腿风扫来,一只马靴的影子已经到了脸前。飞鸟惨叫一声,滚出好远,捂住面孔爬起来,手上都是血。</p>
飞雪哭出声,却被花流霜狠狠按住,连挣扎都挣扎不动。风月不忍心看,闭上一下眼扭到一边。后院里的人以为是昨天要马的少年闹事,纷纷赶来,正要上前,却听到花流霜说:“打得好!“</p>
黄天霸看打得狠了,笑着去说情。一个少年回头看到有大人坐在门口,心中胆怯,慌忙告诉伙伴,打算逃跑。众少年回头,却见花流霜摆摆手,笑着给他们说:“继续!”</p>
几个少年觉得再下不去手,怯笑着回身。飞鸟吐了腮帮子咬破的血,边说没事边捂住鼻子,向花流霜走去。“去洗洗!“花流霜淡淡地说。</p>
楚汉阳怒叫了一声:“公子!“</p>
飞鸟摆手要毛巾,只是说“大伙闹着玩,都是不小心“,说完就进去洗鼻血。朱温玉拿了条汗巾,轻轻地给他擦鼻血,口里却说:“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欺负公子就是欺负我!”</p>
董云儿冷哼,表示很看不起飞鸟的胆怯,心虚,但终究心软,领着三个孩子跟进去。</p>
黄天霸心中开始不安,走到花流霜面前说:“真是——”</p>
“滚!”花流霜冷然止住他,说,“我们两家的恩怨到此清了,要是想道歉,让你父亲爬到我家!”</p>
“你!”黄天霸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发怒,“你别以为我父亲对你们客气就了不起!算什么东西!”</p>
正说着,有人骑马上来,又是十余少年男儿。为首的正是昨日的范姓少年,他今日改了装束,浑身都是青铜盔护。他们先是停住,看面前一堆人是怎么回事。见到费青妲后,那范少叫了一声,说:“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妲妹妹!”</p>
虎脑护肩少年衣装未换,搅着檛鞭在那范少身边给身后人讲话,他紫红的脸庞堆却笑意,一见黄天霸就大喝:“黄羊蹄子,快过来!碰巧你也在,给范少选匹马!”</p>
黄天霸点头哈笑上去,而黄皎皎也高兴地跑到那范少的马前。范少伸手把她扯了上去,微笑着揽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话。</p>
飞鸟进去洗鼻血。跟上来的董云儿呻笑一下,讽刺说:“你不是很厉害?却也是鼻血横流。”</p>
飞鸟只是轻拭鼻血,拿把镜子看脸上的破痕,回头笑笑,一句话也不回。</p>
“生来软蛋!”董云儿再次取笑说。</p>
花流霜已经吩咐人来取马,几人给飞鸟说了一下,这就牵马过去。圈中有三匹良骑,两匹乘骑,几人全部解下牵上出去,飞鸟也跟了出去。</p>
花流霜冷色站立于一边,让马过厅。几只高骏立刻依次站在众少年面前,第一匹是匹怒色五明骏,五种班驳之色交杂,最末一匹是青花骢,青白相夹。这几匹马匹匹雄骏不羁,刹是引人。众人纷纷仔细看马,虽然个个外行,也觉得马匹让人无法挑剔。黄天霸自觉家门受了侮辱,早已经恃机报复,见都是高骏大马,也上去扳股挑刺。自他父亲起,嫡亲已经远离养马,识马却非所长,他也是半懂不懂,看了半天,轻轻摇头说:“这些马都是徒有外表而已!”</p>
“那就随便选一个吧!”范姓少年很平和地说。突然,他听到怀中的玉人说:“那个番子小鸟又看我!”他抬头搜寻,在飞雪那里停留一下,接着看到飞鸟果然看这里,鼻子塞着小块的白布,头发,衣服都可笑,便扑哧笑出声来,说:“那少男少女的样子真好笑!“</p>
飞鸟只是淡淡地看,他看到黄皎皎如同只小猫眯一样蜷在人家的怀里,还得意地给他眨眨眼睛。刹那间,在找不到理由下,他只是觉察心中供血不畅,多出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他重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不知道什么叫心碎,只是觉得心中被什么充塞,鼻中发涩。</p>
难道她觉得我是一个胆小鬼?飞鸟轻轻地问,他不敢再看,移视线到一边,却一下见到自己阿妈也在看自己。阿妈嘴角绷住,面颊微动。他知道阿妈一切都明白,用一种难以抑制的鼓励来告诉自己她知道。他又看到自己的妹妹,她正在自己阿妈的身边,挂着眼泪。他微微笑笑,让泛滥的心潮去平静。</p>
但大海起波,是需要时间平复的,他一点也没听到黄天霸说什么。</p>
“他家只有一匹不错的马!“黄天霸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