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毛湾多少也有几百口子人，岂能一个不留？飞鸟怔怔一愣，问：“难道是我舅舅家人？”</p>
张奋青说：“还是那什么福氏。头把子说福什么的曾借他之手，合谋杀了龙青风，眼下是上门灭口来了。我劝他和我们一起走，他不肯。布鳌只好让人摁了他一起赶路，这才被上百人咬了尾巴，追的无路可逃！”</p>
飞鸟已经知道了结果，边说：“甩不掉了，他们又回头抵御？！”</p>
他看则会长风情，得了他的点头，这就哈了一口气，觉察出难以看透的阴谋。此时，他正为追兵发愁，一时也没有往深里想，只是朝着赵过和牛六斤藏身的地方，打了个口哨。</p>
赵过和牛六斤接了口哨，愉快地赶来马匹，相互间不免谈论，说：“就说，料得没错。却把阿鸟吓到了！”一直到了跟前，他们才知道后有追兵，便颜色一改，在爬上缓坡的人马中拔找阿鸟，问问怎么打这一仗。</p>
飞鸟哪顾得和他们见面，一面问“还有多少火把”，一面让杨林带着姨婶和图里图利家眷先走。朱玥碧听说阿鸟带来了救兵，让他们先走，再也耐不住了，抱着孩子掀开厚帘，浑身发抖地问人：“阿鸟呢？”接着，她看到飞鸟一头汗冰地来到跟前，非要下车不可。</p>
飞鸟已经七窍生烟，根本不管她是不是长辈，骂道：“你下来干球？！赶马！快赶马，别挡后面的路。”</p>
接着，他根本不像问人，而像骂人一样问图里图利：“你家的人都在车上？”图里图利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沙着嗓子又去问张奋青，恰好奔到马车边，见车走人也跟着走。遥遥安慰女人和孩子：“没事的，咱的人就在前路，三四百之多！”</p>
眼看孩子“噢、噢”直叫，马上的奴隶大喝一声。猛一抖缰往下坡冲去，图里图利一下放心。他又赶到飞鸟身边。一步不离地听飞鸟问人：“火把齐了没？多少？”</p>
张奋青已经办好，回答说：“二十多支！”</p>
飞鸟立刻说：“把人全拉到坡埂子上，火把全点了！”</p>
图里图利脑海一片糊涂，急忙问道：“为什么？”</p>
飞鸟脑子里诸事翻滚，无心解释，便说：“别多嘴！带了干柴？那好。你把干柴堆到后面，全点着，看看能不能化点雪水，能化就化！”</p>
他等着图里图利去办之后，也拉马上了高埂。继续欺骗众人，说：“他们欠了咱们血海深仇，怎么也得讨一把，我暂时不呼号援兵，先缓一缓，让他们露个头。然后且战且退，给他们个埋伏。”说完，他这才记得没有叮嘱牛六斤和赵过，极怕他们突然问“什么援兵”，可此时已难有机会私下说话。也只好无奈的往赵过和牛六斤身上看。</p>
这两人心酣血热，倒是没有去抓他的漏洞。</p>
大伙就这样立到埂上，看他镇定自若，也不惶恐，只是有点按耐不住，飞鸟奔到下面看看，见最前面的两仨人枕着背后的火光，簇两火把，人面生辉，几如下上猛虎，便满意地爬上来等候。</p>
他们就这样站着，往远处望了不一阵，四、五匹马纵奔而到。众人已知晓那是自己人，但看空马伤人，不由有些骚动。</p>
马上的骑士撕心裂肺地喊了几声，冲上土坡，携来一人，那人头颅上脏污一大片，不知是黑是红，料想也是血的颜色。飞鸟不等自己看不清就确认他是谁了，心中不由一紧，立刻翻身下马，驻到跟前痛呼：“乔大哥！你还好吧？”</p>
一身是血的布鳌就在旁边，摇摇欲坠地说：“少主！兄弟们见敌多人众，纷纷逃走，我们几个且战且退，怎么也甩不脱他们，眼看箭也射了个精光，正以为非死不可，可他们突然不再追赶。想必是和我们一样，看到了火光，怕是咱们的援军到了，要停下来歇一歇。”他披风上挂忙或歪或斜的长箭，脸上几乎被满透明的冰冻叮满，不知几死一生，却尤记得警告大伙：“他们誓不让一人走脱，歇息一会又会上来！”</p>
飞鸟弯腰扶住乔健，见他胸部被豁开，几乎烂糊掉了，还是使劲地晃他、叫他。仅余的七、八个马匪不拱在飞鸟身边看，悲痛地喊：“大哥！你的小兄弟带了几百援兵，你得挺住呀！”</p>
牛六斤还没怎么打过仗，过来看死人，又听了几百援兵这个词，便一下儿问了出口：“哪来几百援兵？”</p>
突然间，两个人腾地抬起头，毛咋咋地喊：“不是你们带来的援兵？”</p>
飞鸟知道到了露馅的时候，仅抬起手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姿势。众人意会地低头，恰好乔健地魂魄不知从哪里被呼回，竟缓缓地睁开眼。他们欣喜地给他笑，低声说话，希望他能吭一声。</p>
得到众人真挚的情感，乔健的神色亮了几分，可喉咙里紧，说不出话，只是勾了满是黑污的嘴一抿，摇了摇头，有摇了摇头。他似乎有点急，却无处使力，心里一失望，使劲一握握，歪头断气。</p>
几人眼泪直蹦，却一下回到问援兵地问题上，怒冲冲地盯着牛六斤。牛六斤被他们看得心虚，连忙推了推飞鸟，问：“什么援兵？”</p>
飞鸟见乱终于不可避免，便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没有援兵，是想让你们不要慌乱，才故意骗你们的！”</p>
众人大多惊乍，你一句我一句地责问。有的哭一样说：“什么时候了？怎么能骗我们呢？！退吧！”有的后怕：“我们差点相信了。”而有的更刺骨：“没有援军，还让我们在这里送死？！死的人不够多吗？”</p>
飞鸟终于确信人心大乱，尤怕疑兵之计到了该失效的时候。他起身，颓然看着天空，缓缓地说：“乔头把子夜死了！”突然间，他耳间听不得嘈杂，又是一吼：“哪个要滚，现在就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