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先生的双唇已经紧紧闭上,只是微微颔首而已。
叶雨歌立即起座追上了白夜两人,拍着白夜的肩膀道,“师兄,师父喊我来送送你,略尽些同门之情。”
白夜欣慰道,“好,好的。”
星辰门在芥子山的东边,为了节约时间的缘故,三人便并肩从后山离开了。
出了山谷,到了一处天台。此间云雾缭绕,清风习习,宁静而悠远,是凡党昔日祭祀上天的祭台,在一般时节鲜有人来。唯有竹先生常爱到此处来,远眺着下方山麓广袤的松林涛海,雾气翻腾,有万千变化之象。总说这次最像他的家乡,云之国度。
此时台中间却有一位穿着低阶弟子的青衣,背对着三人,拿着笤帚在清扫落叶,他低头不语,动作认真,很是一丝不苟。但此时的山风正盛,他每扫完一处的落叶,另一处地方的叶子就会被风给吹开,如此下去,他其实并没有扫开多少落叶。不过此人不急不躁,仍然在兢兢业业的清理着。
白夜见他右腿微瘸,心中咯噔一下。走过那人的前方,不禁脱口而出道,“耿寒师兄!”
耿寒停下了扫地的手,同时也停下了整个身体,在这片刻的一瞬里,时间仿佛都停止了。舒尔,耿寒极为缓慢的抬起头,仰面看着白夜道,“是你么,师弟?”
此时的耿寒早已没了当日在古城里的雄姿英发,而是满脸沧桑,眼袋浮肿,鬓角间竟生出缕缕白发。白夜看了,心中也暗暗觉得难受,点头说道,“是我。师兄你怎么到此处来打扫落叶了?”
耿寒略一展眉,额头上深陷出了道道皱纹,苦笑着说,“师弟啊,师兄此番犯了重罪,又遭那修罗白浆的腐蚀,心力交瘁,身体早就不大如前,就连右腿估计也是废了。如今,师父罚我在天台清扫,说是三十年之后才能放我下山。”
“扫叶三十年?”白夜听闻惊讶甚之。
叶雨歌瞧见了耿寒这副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心想着在地牢中,对他的也确实残忍了些。不过她向来是高傲而自恃的人,可以知错过错,却从不愿意轻易地认错。
耿寒点点头,说道,“我这辈子恐怕就要消磨在此处了。白夜师弟,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好好努力,报答师父的栽培之恩吧。师兄虽是戴罪之身,但定然会在此台上日日为你祈祷,盼你平平安安。”
白夜作揖道,“那师弟就下山了,师兄也自当保重。”
“嗯嗯。”耿寒微微颔首,继续低头清理落叶了。就这么谈话的一会儿功夫,长风便把他半天清理的枯枝败叶,又给吹开吹乱了。
他目送着白夜三人的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海之间,眼眸中的狰狞和愤恨才逐渐凝聚起来。右手抓住扫帚的杆子,攥得咯咯而响……
顺着后山的青石台阶,三人依次而下,很快就出了山谷。
葛云殇拿出了怀中的酒壶,贪婪而痛快的狂饮起来。不多时,一壶喝干之后,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临去时摆摆手道,“星辰门距此甚远,我先去打几壶来。师兄只管放心前去,我自有办法追上你。”
葛云殇走后,叶雨歌又送白夜走了二里余远的路程,白夜回头道,“公主,送到此处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叶雨歌点头道,“那你小心些,我回去复命了。”
“你在芥子山修炼,离大梁城不远,家中的事情还要你来操持。”白夜盯着她的眼睛道,“辛苦了。”
“你只管放心,本公主一定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是你可千万要平安归来。”叶雨歌轻哼道,“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别人称作寡妇。”
“我答应你。”白夜有些动情的说。
叶雨歌摆手道,“好啦,就这样吧,没什么可说的了。”匆忙间低头转身而去,竟然鼻子间有些发酸。就连叶雨歌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就这么短短几天,自己便对这个白夜产生依赖感了?不,这绝不可能。
但是内心的某处地方,却似乎在隐隐作痛。
正在想着,她背后的树林忽然传来一阵阴惨惨的喊声,由远及近,在密林间反复的回荡着,最后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救救我——救救我吧——”
白夜听得悚然,似乎感觉到有鬼魂在附近游窜不息,说道,“为何有人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