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暖阁内,十几歌姬舞女随乐起舞,正中高阶上是两尊焚香銮金香炉,酒桌后坐着一个袒露胸膛,衣衫散乱的青年公子。三千青丝披肩。旁边是一个绝美的佳人在旁侍候,依偎怀中斟酒添肉,衣衫略有散乱。旁边坐着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陪同饮酒作乐,倒是一派奢靡场景。
龙辰泽想是坐得疲乏了,便换了个舒服的躺的姿势。而那佳人则是翘臀枕在小腿上,双腿斜着跪坐在席子上,任由那奢靡少爷躺在那裹金丝蜀锦的玉腿上。
龙辰泽幼时便是一个被溺爱得出了格的豪门公子,自小便不喜读书习画,对于那武艺韬略更是丁点不沾。却常做那些令人愤恨透顶又无可奈何的事,东街拎棍打乞丐,西街携友欺小童。便是那些街上摆摊算卦的瞎子先生也要被欺凌一番,长大更是杀人作恶无法无天。可那常常护犊心切的龙夫人却是对其百般溺爱,再加上常案牍劳形的龙大将军没有时间多加管教,更使得这纨绔浪子有恃无恐,做下诸多恶事。
可莫看这糊涂少爷是个为恶一方的主儿,常常的寻欢作乐不思进取,却也不是无一不通,诗书礼乐之中,唯独对那‘乐’一道颇为敏锐精通。只因在刚十岁时便在街巷听到了被称道为俚曲之最的《醉花吟》,便独独喜好了弹词唱曲。十四五岁时,便被一个常是逛窑子缺了嫖资的老仆人带到了那污秽之地,成了烟街柳巷的常客。
而至于这富家公子的曲中造诣倒是颇高,每当旁人弹曲时,便敲击手腕跟着伴奏,若是有一个节错了,那弹曲唱词的便会因弹奏不专的罪名被削断十指,落得一个终身残疾。闲暇时,便常以此为乐,倒是令得凌州府乐人纷纷改行,有的也远迁他乡。大街小巷的乐声也渐渐凋敝。
酒酣耳热跳得正欢时,朱红门扇外推门走来一个身着短褐的仆人绕过那酒席宴,走到最里,躬身轻声道:“少爷,门外来了一个文士,说是南楚来的使者,在门外等着求见呢。”
闹得正欢的龙辰泽摆一摆手不屑道:“什么狗屁东西也要来见我?没看小爷我正乐着吗?不见!”
“少爷,南楚使者说有厚礼,要亲自面呈少爷。”看到龙辰泽的不耐烦,旁边小斯却并未退去,想来是受了些许门敬,也知晓这糊涂少爷是个酒色财气都沾满身的人,有道是‘伸手不打送礼人’,便是看在厚礼的份儿上,这小少爷也得召见一番。
谁想这句话倒是令得龙辰泽正视了几分,莫看这只知眠花宿柳买酒换醉的小少爷糊涂,可却不是个蠢到底的家伙,自然知晓这些使节摆放凌州,在礼数上是犯大忌的。可看在厚礼的面子上,依旧是稍放了些芥蒂。龙辰泽整了整衣冠,坐正问道:“你刚才说南楚使者是要来拜见我的?有没有提到我爹?”
奴仆思索一番,抬头看着龙辰泽道:“回禀少爷,南楚使节一到凌州便到了此处,并没有说要拜访将军。”
听到这里龙辰泽才稍稍放了心,自十八岁那年这位小少爷便早早地在凌州城开门建府,想来也不想多受自己老爹的管束,再加上常做些见不得光的草菅人命勾当,便更不敢离自己那清廉爱民的老爹跟前晃悠。虽也常去将军府走动,却很少逗留。心里盘算着,这南楚使节既然没有去将军府,想来也是怕事情败露,闹不好还会被杀头示众,这才带着厚礼来到了他这儿。
龙辰泽抓起桌上酒杯饮下一盅清酒,摩挲了一下沾染了些许酒气的手掌吩咐道:“好吧,那就让他进来吧,切不可大加声张,若是走漏了风声,唯你是问。”
奴仆应声‘是’之后,便转身下去了。
高门大院的将军府前,宾客塞道。龙骁自接到那边关密报,本来闲适的心变得糟乱起来。可这位受黄老之道影响颇深的人一直信奉一个‘一动不如一静’的道理,一直怕多说多做惹来祸端,便没有多去镇州请罪。又受了龙夫人常年礼佛的影响,这位曾经战场杀人如割稻草的大将,也开始了参禅打坐。恰逢多事之秋,自然想参禅礼佛化解心中一丝烦恼,安抚一下那如乱麻的心。一大早便准备了行装向城南而去。
黑羽虎贲进驻晋文郡的消息不胫而走,便在凌州城内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将军府门前,玉璧阶梯上,两员守门的将佐横眉而立,门前刚吐新纳绿的柳桩前拴满了马匹,叉腰的轿夫更是两厢乱糟糟排开,最外大门敞开。
二门内,阶梯一层层向上,将那高大屋脊托起擎天。殿前跪满身着黑袍宽袖的清流士子。将军府管家束发纶巾带人最上方站立,两张眼皮耷拉着,眯着眼看着那些阶下跪着的清流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