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巡抚回到自己府衙点完卯,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又想起申不良上午和自己的那段对话,杨季现在心中希望中又怀揣着一丝忐忑。申不良是他登天的楼梯,但是这阶梯看上去并不像他表面这么简单。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在与他的寥寥数语之间确既没漏破绽也没有落下风,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要以一种新的态度去处理接下来的每一步,以免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到这里,杨季摊开一张信笺,奋笔疾书,既然有所想法,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申不良自然不知道杨季现在在想什么,但是现在春华、红玉、徐三三个人坐在他对面,脸上写满好奇。申不良喝了一口水:“我知道现在你们肯定在想我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别急,我慢慢和你们说。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朝自高祖征讨四方,太祖荡平域内已经三百多年了,当今圣上乃高祖十一代孙。”
春花摆了摆扇子:“你别扯这么远,你就说你的事情。”
申不良身躯微微前倾:“我就是要说我的事情,当今圣上已经当朝五十余载,盛世太平,近些年虽然偶有边患匪乱,但是我们国力还是蒸蒸日上,你们觉得这个功劳除了皇上以外,还靠着谁。”
春华白了他一眼:“总不是靠着你吧,小祖宗。”
红玉看申不良这么严肃,不似往日戏谑之色,就认真回答道:“靠文武两柱国呀,文的是上柱国丞相尔怀邦,武的是上柱国徐虎大将军,全赖文武同心,我们才有这个太平日子。”徐三在边上悄悄缀了一句:“也没那么太平吧。”
申不良点点头,也不知道点的那句话:“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我是徐虎最小的儿子。”
申不良一本正经说完,春花噗嗤就笑出了声。红玉虽然没有出声,却也拿袖子掩住了口鼻,徐三双手一摊,仿佛在说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你神经。
申不良倒也不羞不孬,这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反应,要是他这么冷不丁冒一句疯言疯语,别人就信以为真,那疯的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了。
申不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到:“我是徐虎在西北屯兵之时所生,当时徐虎还不是上柱国,还跟在老种夫子手下做先锋,与秦龙并称龙虎双雄,一个是虎威将军,一个是龙威将军。”
“种夫子当时年事已高,平定龟兹设都护府归来之后就染病卧床,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西北王是不行了,以当今圣上的作风,老种一走,小种肯定就要剥了实权,而最有机会坐上西北王宝座的,就是这一龙一虎。”
“当时西北军内部,支持徐虎的占多数,但是朝廷文官集团,更支持秦龙,这里面难说有没有秦龙那个老丈人的功劳,当时军内气氛波云诡谲,人人不知如何自处。老种也感受到了这个气氛,在和龙虎深谈一夜后,为了西北军的稳定,带病进京面圣,结果就病故在了京城。病故一旬之后,朝廷封徐虎为西北大将军的敕令就下到了秦川。”
春华听着这些有些头晕,连忙摆手:“别说这些没用的,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申不良叹了口气:“别急,关系在后面。其实我是生在龙虎相争的那个时候,老种刚走,我就呱呱坠地。我母亲是西域带回来的战俘,不过汉人血统更多,在西域时是调香师,因此被徐夫人看中,免了苦役进了徐府,结果又被徐虎这狗东西看中,于是就有了我。”
徐三听了这些怔怔出神,不知道是因为被这传奇的故事惊呆,还是在打算拿这故事去给说书先生换钱,也可能是被管自己父亲叫狗东西的申不良吓到了。
申不良既然开启了话头,索性也放开了说,毕竟已经五年没有这么畅快地说过实话了。
“因为徐虎当时正在晋升关键时刻,我又是他和战俘生的孩子,一旦走漏了消息,不仅官做不好,影响西北大局稳定是更大的罪过。徐虎就想办法把我藏了起来,以私学的名义找了一批蒙童进徐府,美其名曰为朝廷培养人,实则把我混在里面,既软禁了我和我母亲,又给自己博取名声。”
“徐虎成功当上了西北大将军,小种夫子成了兵部侍郎,秦龙接替了告老还乡的袁公成了东北大将军。”
“随着我逐渐长大,徐虎本以为可以慢慢把这个事情一笔带过,但是没想到他越是在西北根深蒂固,朝廷和其余封疆大吏对他的忌惮就越深,他越不敢行差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