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儿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灵堂边。</p>
陆家薛家鱼家都主动前来帮忙。</p>
莼娘竹汐看串儿晕倒，一边叫喊着，一边扶起她，看着她青白的小脸，深陷的眼眶，难受得直掉泪。</p>
莼娘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傻孩子，真是个倔孩子啊。”</p>
竹汐端来熬得浓浓的米汤：“阿娘，串儿定然是饿晕的。得给她灌些下去，才能慢慢恢复体力。”</p>
莼娘拿了竹筷撬开她紧咬的唇齿，将米汤一点一点灌了进去，不一会儿灌下了大半碗。</p>
“咽下去就好，否则，可怎么得了啊。”</p>
说着，莼娘又抹起了泪。</p>
竹汐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道：</p>
“阿娘，您是来帮忙的，就别添乱了。快把眼泪擦擦。”</p>
萧翁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药膏，轻轻抹在串儿太阳穴、印堂、风池穴。莼娘喃喃道：</p>
“萧翁，串儿三日不眠不食不休，您这是要将她唤醒么？恐怕她这小身板根本无法支撑了。不如......”</p>
萧翁摇摇头，老泪纵横：</p>
“这孩子，真是倔。这药有安神的作用，可以让她睡一觉。萧某早已将她视为亲孙女，岂能做那对她不利的事？”</p>
长长叹气,随意地坐在地上，黑瘦的萧翁双眼红通通的:</p>
“萧某到现在也无法相信，她们就这样离开了？这一定不是真的，根本无法想象啊。这一定是做梦，噩梦。想来想去，完全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某不敢哭，怕一哭就成了事实，只能憋着。没顾得上串儿，她就这么悄悄地耗着，她这是想心痛死萧某啊。”</p>
莼娘一时呆愣住了，看着呜咽的萧某，不知该如何劝解，如何表情？！</p>
竹汐机灵地用热水拧了软布来，上前递给萧翁：</p>
“萧阿翁别伤心了，现在这一切还得靠您支撑呢。眉阿姆一定希望您保重身体，照顾好你们的家，否则，她会心疼的。唉，眉阿姆那么温柔善良的人，却......”</p>
竹汐伤心地走到一边抹泪去了。</p>
莼娘瞪她：“有你这么劝的吗？还是把串儿先送到奴家歇息吧。天气虽然不冷，可躺在地上恐怕还是容易受凉的。”</p>
萧翁点点头，跟陆正川招呼一声，然后抱了串儿跟着竹汐送到鱼家去了。</p>
第五日。</p>
郭晞回了京，进宫交了差，而后兴冲冲地带了俩长随赶往崇贤坊，准备跟杳娘就回家一事细细商量。</p>
走到萧家门口，看着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院子，半晌无语，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p>
回身用眼色示意他身边的长随，两人便走了开去。</p>
脚步迟缓地走进门，便有人前来招呼：“不知是哪一家的？”</p>
郭晞紧皱眉头，推开那人，恍惚地向里面走去，却见里面搭设了简易的灵堂，一白衣素服的小姑娘正跪在那里哭着，嘀嘀咕咕地烧着钱串子。定睛一看，竟然是串儿。</p>
“串儿，你为谁服孝？你阿娘呢？不是说好了过几日回家么？去叫她出来啊。把你这身不吉利的服饰脱掉。”</p>
串儿抬头看着他，整个人已经脱形，只剩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她有气无力地伸出食指竖在唇间：</p>
“嘘！阿娘睡着了，你别吵到她休息。”</p>
郭晞两眼酸涩，呼吸急促起来，蓦地大吼：</p>
“你说什么！睡觉？快叫她起来。”</p>
串儿两眼空洞地看着他：“你明白的，是不是？何必装不明白。”</p>
指了指其中一口薄木棺材：“阿娘睡在那里，她走不动，唉，也不知道她疼不疼？她被火生生地烧去了皮肉，不知道她疼不疼啊？！”</p>
郭晞站住脚：“火？怎么烧起来的？”</p>
“三天前的丑时左右，突发大火，轰，什么都没有了。”</p>
串儿说完，又低头开始烧纸钱串，嘴里不断念叨着：</p>
“不够尽管说啊，串儿给你们烧来。”</p>
郭晞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蹲下身子，按住串儿瘦弱的肩：“串儿，你阿娘已经不在了，马上跟阿爷回家吧。你阿娘生前已经同意了的。”</p>
串儿低着头：“阿姆的活命之恩，串儿还没报答，串儿不能忘恩负义，串儿要照顾阿翁。”</p>
“阿爷答应你，你回郭家，一样可以照顾你阿翁。阿爷会安置好的，不会让他有任何生活上的忧虑。”</p>
“不要。人除了需要物质上的照顾，更需要精神上的安慰。串儿不回。”</p>
“可郭家，才是你的家。你忍心让你的阿娘成为无主的孤魂野鬼么？”</p>
“阿翁给她找了地方安葬，怎么会成为孤魂野鬼？有串儿时时祭奠，怎么会是孤魂野鬼？你想骗我？你以为我是小孩子？”</p>
郭晞耐心地劝说：</p>
“你阿娘是嫁入郭家的女子，萧家既非你阿娘的娘家，也非她夫家，怎么可能容纳她的亡魂？出嫁女的亡魂娘家也是不能容纳的，若夫家不容纳，可不就是孤魂野鬼。”</p>
“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我头都绕晕了。我不管，阿娘哪儿也不去，串儿也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