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鹏举叹道:“当年卖炒货的胡病秧子住在附近,金三疤知道龙久是他朋友,更知道那龙久不仅是个硬手,而且财大气粗,不怕惹事,所以不敢在这片儿扯事…”
雍澈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酸,他忆起“病虎”胡旺对自己的种种照顾,更为“醉龙”龙久的误入歧途扼腕叹息。()
经史鹏举一提,他也想起,这里确实是胡旺生前故居的附近,只是左近满眼都是低矮衰破的土坯房,实在认不出哪一间才是当年的虎穴。
史鹏举吐了口血,苦笑道:“子澄,大家都知道我家里穷困,我也住在这里。”
雍澈扶在他肩上的手紧了一紧,又听他道:“胡病秧子死后,那醉汉龙久也没了影,这片儿没人管了。我以为自己上了军校,已可以为街坊们出出头,可是…呵呵,我算个屁啊!”
雍澈不知如何劝慰,郭心阳却丢了烟头,正色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死了的东北王也不过是个土匪出身!你蠢就蠢在不知自己多大本事,没事找事招惹这些闲汉!”
史鹏举冷笑道:“没事找事?我史二郎也是个七尺高的爷们儿!看见打儿疼我骂我的老爷子让人家上门欺负能不管?是你轻看了俺,还是俺高看了自己?你这样的朋友俺高攀不起!”说着,他扶着墙勉力起身,不再理会旁人。
“你这朋友我交了。”郭心阳在他身后淡然道,“先把你那卑微的傲气收收,洗把脸换身衣服跟我们去找金三疤!”
郭心阳交朋友的方式多种多样。与雍澈初识,他不缺礼数;与梅清相交,他豪放洒脱;与雍泠结为知音,他也能雅达博通。他在这些交友方式中游刃有余,选择和使用的总是那么得当,也正得益于此,他总能交到想交的朋友。
而金三疤的方式就简单粗暴得多,当晚他刚在赌桌上连输六把,便见六个挨了揍的弟回来向自己叫屈,脾气怎么能好?
旁的弟收了赌桌,在一旁啃边骨头边看他亲手用鞭子抽打跪成一排的六个倒霉蛋。这场面新鲜,他们极少离开内城,内城里除了金三疤又有谁敢动他们?
金三疤正是因为他们挨了旁人的打才动了火,也可能仅仅因为赌输了钱无处宣泄。
就在他挥鞭子挥的微微发汗,敞开衣襟透风,露出黑黪黪的一片胸毛时,房门却被人轻轻的叩响。
奇怪,能敲这扇门的人,哪个会如此斯文?
一个厮跑过去应门,“谁啊?”
“我找金老板。”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金三疤听了一愣,是个陌生的声音,“开门!”他喝道。
门外站着的,是三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当中一个黑面英武,黑衣长身,穿的虽单薄,却在寒风中岿立不动。左边的少年灰袄斯文,显是个读书人。另一个子敦实愤懑,穿了一身破夹袄,鼻青脸肿的显是刚挨过打,手里却提了根镐把子。
金三疤见了这阵仗心里明白,回头瞅了眼跪在地上的六个弟,见他们鸡叨米般的不住点头,便怒不可遏的骂道:“妈了个巴子,也不问问是谁的人就敢动,你们他娘的仗了谁的势?”
黑衣少年也不答话,迈进屋里,也不见如何动手,已放倒了开门的厮。
金三疤扫街多年,知道遇到了硬手,忙喊道:“抄家伙一起上!吹哨子叫人!全都叫上!”
黑衣少年嗤的笑出声来,转身缓步出屋。金三疤明白,练家子在屋内施展不开,人家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
他左思右想,内城地面上有哪个年轻人有这等胆识气魄,区区三个人就敢来找自己的麻烦?会把式的,最近只听说燕怡堂的少东家入了武协,更当了青武协的会长,听说相貌斯文,不似武人。想到这里,他扫了一眼三个少年,目光最后落在那个灰袄少年身上。
难道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