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郭心阳并不比他好过。(看啦又看♀手机版)车上一路无语,直到市局黄瑾中那宽敞的办公室,他才吐口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向局长大人和盘托出,他实在无力再隐瞒只言片语。
黄瑾中的书案极大,将对坐的二人间分隔开来,犹若一山之遥。黄瑾中似有意似无意的只点了书桌上的台灯,这样昏暗的光线,衬着空旷的办公室,更显得隐秘和压抑。
诚然,郭心阳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城府,然而他并非摄于此时此地的氛围和黄局长的气度,而是他明了,眼前这个似远实近的男人再可信不过,而自己刚刚无意间,又搭上了他两名手下的性命。
他也无法再隐瞒任何内情。
黄瑾中听完他言简意赅、毫无遗漏且逻辑缜密的陈述和分析,微微舒展眉头,拉开手边的抽屉,摸出一包香烟甩向对面,“喏,别抿嘴了,抽吧!”
郭心阳苦笑着抽出一根香烟点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二人间便氤氲朦胧起来。
黄瑾中起身拉开窗帘,推开巨大的窗子,望着夜幕下的古城街道,自言自语般道:“我大东北在老帅、少帅两代治下,已比关内偏得数十载太平。然九州纲纪废弛,狼烟四起,内政崩坏,招致外患不绝。我东北内敌诸强,外御日俄,最是用武之地,内治则无外患,外患难得内治。目下中原涂炭,血流漂杵,日本国又蠢蠢欲动,少帅藏锋于岛城,我辈守境敢不用命?”
黄瑾中向来贵人语迟,今夜一席话侃侃而谈,句句切中要害,直听得郭心阳且惊且佩。
他掐灭香烟,起身正色道:“黄大人,听君一席肺腑言,胜读平生三万卷。郭某平素以慧自诩,终致害人害己,为善不多,为祸不少。且今日少帅钧命大人督办此案,郭某定当听候大人差遣,再无二意。”
黄瑾中转回身坐下,摆弄起桌上的钢笔,低声道:“郭公子是少帅日后的王佐之臣,不可再以身犯险。况且,‘九龙十八鲤’一案,已无处劳烦公子。”
他微微抬眼望向郭心阳,“你可知道,斗姆宫那夜,你曾告诉我的那些漏之鱼,已如人间蒸发般,再无迹可寻。”
“什么?”郭心阳惊道。他当然知道黄瑾中手下的能耐,单一个陶捷便已是沈阳城内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何况还有多少暗探私捕世所不知?这样一股力量便是全城的杂毛耗子也放不走一只,又怎会找不到二十来个活生生人?
“今夜爆炸案后,我们知会日本使馆,对方回话,修篁即日本学生竹内修已然失踪,是否殒命火场尚不可知。其父伏见商社社长竹内隆史,于去岁腊月二十八日由旅顺乘船返日,至今未归。”
“回国了?”郭心阳惊道,“他们一面之词,怎可作数!竹内老贼若不在沈阳,斗姆宫那夜的竹内又是谁?今晚邀我们去竹里馆的又是谁?”
“使馆有通关记录为证。况且…”黄瑾中喃喃道,“竹内家为东瀛华族,又有外交豁免权,我们无权入室搜查。”
郭心阳冷道:“所以,大人只能派人日夜蹲守。”
黄瑾中默默点了点头。
在黄瑾中另行派遣的两名便装警察尾随保护下,郭心阳闷闷走出市局,他心中反复梳理这一天的巨变,耳边不时响起黄瑾中的那句话——“不可以身犯险,此案再无处可劳烦公子”。